第一百二十一章好日子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陰不能等,今天每天都是好日子啊,趕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農村的廣播喇叭可真可謂是地方一霸,連同著雜音播出的民歌,愣是平添了幾分重金屬的感覺,這可這是農業重金屬,鄉鎮一體化的表現,儘管這歌兒在某些人耳朵裡,就如同愛情買賣一般的沒有營養,但是這也沒什麼,就跟過年時的春晚一樣,樂呵就好,可能只有那些專家才會在意到底唱演的是什麼吧。
可今天到底是不是個好日子,咱誰也不知道。
在某些雜碎的心中,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馬上就能人財兩得,那何家人心中怎能夠不暗爽呢?
那何謙問自己兒子:「你媳婦兒呢?這都幾點了還不來?」
那何事成今天喜事,所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農家大院兒裡屬他最顯眼,瘦不拉幾的小身板兒穿著一套十分得瑟的黑西裝,而且十分騷包的紮了一條紅領帶,給人家一種今年本歷年的感覺,下身潮流七分褲這把他給帥的,一隻眼睛還青著,鼻子上抱著紗布,這副造型兒顯然是那張是非的傑作,看上去他很害怕自己這老爹,見老爹生氣,他也不敢怠慢,由於鼻子被打塌了,說話都甕聲甕氣兒的:「我剛才給她打電話了,說是在家裡化妝呢,馬上就過來。」
「給臉不要臉,跟你說啊,結婚以後千萬別慣著,嗎的,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啊?」那何謙哼了一下,然後嘴中叨咕著,似乎今天他家辦喜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般。
何事成慌忙點頭,然後說道:「一定一定,爹,咱快吃吧,要不別等了。」
何謙望著自己這熊包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這樣子,你們也真夠窩囊的了,五六個人沒打過一個,打你那人你真不知道他住哪兒?」
他的聲音很大,引來了一些食客們的注意,但是他根本沒在意,似乎以他在這村的地位來說,根本不用可以遮掩什麼,那何事成臉一紅,便唯唯諾諾的說道:「我真不知道,梁韻應該知道,就是因為她那小子才打的我,我問她她還不跟我說……」
「慣得她?!等一會兒她來的,嗎的還想反天是怎麼的。」何謙氣呼的罵道,那何事成連忙點頭道:「一定一定……」
都在等梁韻兒,可是梁韻兒此時又在做什麼呢?
村子中,此時能動彈的人基本上都去坐席了,挨家挨戶空空蕩蕩的,只有一戶人家似乎還有人,這是一間破舊的土房小院兒,破舊的籬笆牆上面佈滿了深綠色的喇叭籐,由於季節的緣故那些葉子已經呈現敗相,蔫頭蔫腦的花朵,有氣無力的開放著,似乎在象徵著有一種美麗注定孤芳自賞無人問津。
院子中,那小土房的窗戶開著,從裡面傳出了低低的哭泣聲,正是那梁韻兒,還有已經是中年的周勝男,周勝男此時正坐在炕上哭的傷心,梁韻兒枕著母親的肩膀,眼睛紅紅的,卻並未流淚。
也許她是在強忍著,也許是她的淚已經哭干了,也許,有太多的也許,但這都被無言所替代,剩下的也許只是沉默。
周勝男確實不年輕了,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她紅腫著眼睛,眼淚在臉上劃出了兩道痕跡,她反覆的說道:「都怪我,都怪我啊……」
梁韻兒望著母親,她的青絲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白髮,她想苦笑一下,但是卻實在擠不出笑容,便輕聲的說道:「沒事兒,媽,只要你能好就行,我……沒關係的。」
周勝男望著自己這個女兒,外出的幾年裡,曾經那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硬是被渡上了一股世俗氣,早年間放假回家,雖然她可以穿著樸素,但是她姣好的面容以及那有些成熟的頭髮還是被一些無聊的人四下念叨,你傳我傳他以訛傳訛,這傳言就變了味兒,村子裡早有這小姑娘不學好,剛上大學就當上了三陪,什麼家裡有個窮老媽不管,自己成天鬼混之類,更有甚者一些毛頭小子看梁韻兒的眼神都不對,調侃之餘還充滿了某種原始的**。
這些話周勝男自然有所耳聞,可想而知她的心裡是多麼的難受,她明白,自己這個女兒在外面受這些苦是為了什麼,雖然自己這個女兒外表堅強,但是多少次都會在夢中哭醒,這一切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於沉重了,讓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姑娘去承受這所有的一切,舌頭根子下壓死人,梁韻兒能做到的,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而命運似乎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開著玩笑,周勝男知道自己的女兒要被迫嫁給那何事成的時候,差一點就昏過去,她實在無法去接受這個現實。
梁韻兒這次回來,一夜沒睡,娘倆就這樣相擁哭泣,可是梁韻兒哭的時間久了,也就失去了淚水,要知道這件事是因她而起,她實在不能讓女兒也受到牽連,見現在時間不早,周勝男明白有些話如果再不說的話,那就晚了。
於是,她擦了擦眼淚,讓梁韻兒正身而坐,對她說道:「女兒。」
「嗯。」梁韻兒輕輕的應著。
「你走吧女兒,去哪都行,以後不要回來了。」周勝男的話很輕,但是聽上去,卻無比堅定。
梁韻兒愣了一下,她自然明白自己母親此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想讓她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家,永遠的離開,什麼都不用管。
可是,她能這麼做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於是她強打精神笑了一下,對著自己的母親說:「媽,別說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走。」
「可是……」周勝男哭的更傷心了。
梁韻兒沒等她說完便說道:「你永遠都是我媽,我不可能丟下你不顧的。」
一句話,使那周勝男沒了言語,這時梁韻兒起身站了起來,她現在顯然有些虛弱,可能是連夜趕車外加上常年的生活不規律所造成的,她起身以後,轉頭對自己的母親又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會永遠保護你的,媽媽。」
說完,她便推開了門,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周勝男見女兒走了,撲在了炕上大哭起來,而梁韻兒出門以後,卻淒慘的笑了,才下過雨不久,空氣中滿是潮濕的氣味,聞起來有些像是眼淚,但沒那麼鹹。
我會保護你的,媽媽,這是幾年來支撐這個女孩唯一的信念,可就在今天,這個信念讓她賭上了自己的人生。
她抬頭望了望天空,儘管她無數次的在開導自己,這個世界上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悲劇發生,並不是只有自己才這樣的,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感到了無比的絕望。
空中飛過了一隻鳥兒,似乎是喜鵲,也不知道為何,她忽然想起了張是非,這個曾經帶給過自己短暫溫暖的男人,只怕以後是無緣再見了。
想起了這個男人,她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絲苦笑,這個為自己受傷的男人,這個至今為止唯一一個不貪圖自己**的男人,這個總是來自己說一些過時而又無聊情話的男人,這個……好像傻瓜的男人。
本來她以為,自己的心早已空洞,但是又為什麼,此時的心卻又是這般的疼痛呢?都說人的一生中,總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可是,這樣也好,不知道反而不痛苦,不痛苦的話也就不會沉淪,一晌貪歡之間衍生百般痛苦。
那個可以為我受傷的男子,你現在身處何方?你可知道我們今生,也許注定無緣,注定錯過。
梁韻兒想到了此處,便再也不敢想了,她感覺到腦袋好疼,耳邊傳來那大廣播喇叭裡的吵雜音樂,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我們這一生,為了保護重要的事物,就要放棄另一件重要的事物,這就和父母戀人一起掉河裡先救誰一樣,是沒有答案的。
想到了此處,她便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輕輕的推開了院門,然後彷徨的走了出去。
於此同時,聚寶山密林之中。
一隻孔雀立在枝頭焦急的望著前方,完全沒有理會他身後的林子中的灌木叢正發出巨大的響動,只聽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想過後,從那灌木叢中竄出了一直碩大的黑熊,胸背之上趴著一個人,正是那倒霉十足易欣星,這傢伙因為就剩一隻手,所以他只能用雙腳和單手死死的抱著那胸背,生怕被這孽障給甩下來,黑熊跑的很快,劇烈的顛簸之下,那易欣星眼淚都快下來了,他不斷的喊著:「慢點慢點!求求你了我快吐了!嘔!」
那黑熊李蘭英並沒有放慢腳步,甩開了粗壯的四肢玩命的繼續在樹林之中奔馳,活像一台黑色越野小吉普,他邊跑邊罵道:「慢個……別吐我身上!」
張是非見李蘭英已經跟上,便縱身一跳,放低了高度飛在李胖子身旁,他焦急的說道:「看見了,剛才我在上面看見那村子了,要不我先去?」
那趴在李大熊身上的易欣星聽到此話,也顧忌不上反胃了,他連忙大喊道:「不行!你自己去說不定又會出什麼意外呢!忘了你崔哥跟你說的話了?錢在我這兒,咱們一起去!」
「嗎的。」張是非心急如焚,就是因為這個,剛才使他都飛到村子外圍又折了回來,小不忍則亂大謀,可是聽著那狗屁《好日子》誰還能鎮定?
但沒辦法,正向那易欣星說的,只能如此了,要忍耐,忍耐,於是他便邊扇動翅膀邊對那易欣星喊道:「那咱們得快點啊!那邊好像都要開始了!嗎的,想不到竟然這麼快!」
「那……」
「好勒!」沒等易欣星說完,胖子便再次加起速來,不管他平時多齷齪,但是關鍵時刻絕對不會掉兄弟的鏈子,他這次可真下狠心了,竟然在自己的熊腦袋上罩上了一層仙骨的力量,就好像台戰車一般,在樹林之中風馳電掣,碰到的樹枝應聲而斷,此時已經是下坡,身為叢裡霸主黑熊的他更是暢通無阻,照這個速度估計用不上一節課的時間就可以趕到村子中,只是苦了那易欣星,他雖然是什麼奇門遁甲的傳人,但**凡胎哪經得起這折騰,李胖子一加速,他就發出了悲慘的叫聲:「我恨自行車!」
也不知道他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但是張是非沒興趣去想,他現在心中百感交集,雖然生得一雙翅膀,恨不得現在就飛到那小村子中將那梁韻兒給搶過來!
他的速度自然是能跟得上李蘭英,在躲避林中樹木的同時,他心中焦急的想到:等我啊!我很快就來,我的愛人,我們不會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