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媚娘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眼前發生的一切絕對算不得是她這輩子經歷最凶險的但若論是提心吊膽鐵定能排進前三。
她不希望趙虎臣有事,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不希望看到這個最糟糕的結局,另一方面她又清楚祝太保這一次是鐵了心在明珠鬧出點事情來才罷休,早就聽聞身邊的祝太保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如今看來外面言傳的比真實的情況還要弱了三分。
蘇媚娘能感受得出來,這祝太保現在不是簡單地要教訓趙虎臣這麼簡單,他是要趙虎臣的命!
心思再剔透,城府再深,蘇媚娘也是一個和楊霆以及祝太保這種從屍山血海裡頭靠著砍人和被人砍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草根梟雄有著本質不同的女人,她的角色恐怕更像是一個有著很深官方背景的商人,這樣一個角色在面對面前武力值強橫的野人和吃了秤砣就不肯回頭的祝太保時除了咬牙忍氣吞聲的確沒有太好的辦法,她不可能衝上去擋在趙虎臣面前。
「蘇媚娘,我不知道你和這小子是什麼關係,如果之所以阻攔我是怕楊霆那頭大老虎和我鬥起來攪亂了這局勢殃及到你的話,我就只能說是抱歉了,今天這小子的命,我是收定了。」祝太保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如同毒蛇一樣瞇起來的眼睛讓他整個人彷彿就深處血紅地獄裡頭一樣妖氣而詭異。
「你能承受後果?楊霆要對付你,無論是身後是誰是什麼人給你撐腰,他都能做到他想做的事情,你很清楚的。」蘇媚娘輕輕吸了一口氣,冰冷道。
祝太保冷笑一聲,沒再回蘇媚娘的話,朝野人道:「北冥,把那小子拎過來。」
野人縮腹讓過了趙虎臣朝著他命根子的致命一擊,但小腹卻還是結結實實地被撞到,再厲害他也是血肉之軀,從湧起一抹異樣潮紅的臉色看來這野人同樣不太好受。
似乎就是被這一擊激起了怒氣,野人死死抓著趙虎臣衣領的手掌猛地往懷裡一帶,其實整個左邊的手臂連帶著左邊身體都已經麻木掉了的趙虎臣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向了野人,野人低頭如同一頭野牛一般拱向了趙虎臣。
砰地一聲,兩人的額頭撞擊在一起,如果鏡頭放慢了無數倍幾乎能夠看見在撞擊的那一瞬間趙虎臣的瞳孔猛然一陣擴散,然後是兩人碰撞的中心一抹血花綻放開來,時間定格,兩人的額頭一觸即離,那一團血花在半空中緩緩地綻放擴散,妖異如罌粟。
野人的攻擊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幾乎能和常人大腿相比的手臂絞住了趙虎臣的身體,野人的喉嚨中間擠出了一聲彷彿不像是人類的咕嚕聲,繼而趙虎臣的身體被橫著抬了起來,野人的右手猛地揚起,整個身體也呈右側向上斜拉的姿態,時間的流速再一次減慢,就像是在播放一個極慢的特寫鏡頭,野人的右手手刀向下,向下,最後帶著千鈞之力擊中了趙虎臣的後背。
趙虎臣原本還算是平穩的身體就像是從中間被一座大山壓了下來,極快極重地砸在地毯上,再厚實柔軟的地毯也無法完全緩衝這霸道的力量。
鮮血濺射,走廊裡頭血腥味濃郁得令人作嘔。
興是聽見了祝太保的話,野人俯下身,就像是一個巨人拎著玩具一樣抓著趙虎臣的身體提在半空走向祝太保,走到了一直都站在原地沒挪動過一寸的祝太保面前,那隻大手鬆開,趙虎臣的身體再一次跌落地面。
蘇媚娘的心再堅如磐石,聽見趙虎臣的身體重重砸落在地的沉悶聲響時,竟也顫了顫。
趙虎臣的身體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周圍地毯不斷加深的紅色彷彿是無聲的警鈴,血腥味,鮮血,最原始的暴力和大紅色交錯在這道並不長的走廊上,滿目充斥的彷彿都紅色,究竟是血還是油漆還是地毯,已經分不清楚了。
祝太保身上唯一不是紅色的就是那雙黑得發亮的皮鞋了,那只皮鞋輕輕地踩在了趙虎臣鋪在地上攤開的左手手掌上,那隻手的手指輕輕顫了顫,似乎在預示著主人還未死去。
祝太保俯下身體,湊近了趙虎臣,眼睛盯著趙虎臣左手的那截他已經失去了的手指,笑聲輕柔如囈語,「趙虎臣,我說過什麼來著?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的。這輩子我沒少吃過虧也沒少給人整過,但每一個在我身上佔去了便宜把我踩在腳底下的人後來都有一個共同的下場,那個下場是什麼,之前的你興許沒想到,現在應該想到了吧?後悔不?」
沒有小說中反派角色得意時的猖狂大笑,也沒有像是被套了弱智光環一樣的廢話連篇,就算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祝太保依然在忠實地履行自己作為一個得勢不饒人的小人該有的姿態,那只踩在趙虎臣手背上的腳瘋狂地碾壓,和他輕柔的語氣形成一種鮮明的反比,這種碾壓的力度讓旁邊原本就縮緊了心臟的蘇媚娘猛地就竄起了一股子邪火。
「祝太保,夠了!」
清晰曼妙的聲線中並沒有掩飾主人的憤怒,這一把女性柔媚的聲線夾帶了主人破天荒表現出來的煙火氣。
祝太保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大紅色的西裝下瘦骨如柴的身體保持在了一個僵硬的姿態。
野人潮紅褪去恢復麻木的臉上眉頭輕微地蹙攏,看了除了陰沉之外還是陰沉的祝太保一眼,沒表態也沒暗示,野人便站在原地沒動作。
祝太保的後腦上,頂著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
握著那手槍的,是一隻細膩光滑的手,令人想入非非的紅酥手和更像是一件藝術品的銀色女士手槍,紅顏與武器之間構成了一抹在猩紅世界中如同蓮花般綻放的靚麗風情。
「蘇媚娘,告訴我,你只是一時衝動而已。」祝太保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玩味。
「把你的腳收回來。」蘇媚娘冰冷道。
眼睛微微瞇起,祝太保那雙蘇媚娘看不見的雙眼裡滿是如同毒蛇的惡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借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對我下手,但我卻敢,否則你試一試,看看我的槍裡面到底有沒有子彈。」蘇媚娘冷笑道,相比趙虎臣,她的城府要深太多太多,手腕也更熟練更狠辣,面對祝太保,她完全沒有低頭的必要。
祝太保的腳緩緩從趙虎臣的手掌上扯回來。
只是,卻沒那麼容易。
祝太保的腳提起來到一半就再也無法收回,趙虎臣的那隻手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在祝太保收回的時候猛地抓住了他的腳腕,趙虎臣的手上滿是鮮血,塗抹在祝太保大紅色的西裝上,再深紅的西裝也無法掩飾這一抹血紅。
趴在地上臉都埋進了地毯裡的趙虎臣頭猛地抬起來,正面對著祝太保成了唯一的觀眾,森冷,野性,如同入了大山裡頭最可怕的猛獸。
再惡毒的祝太保心裡頭也驚了一驚,動作一滯,就被趙虎臣抓住了機會。
拉扯著祝太保的身體趙虎臣的身體就像是一隻猴子一樣從地上躍了起來,完全沒有之前奄奄一息的瀕死狀,就像是最靈動的水蛇,趙虎臣的身體纏著祝太保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饒到了他的身後,和蘇媚娘站在一起面對野人,而死死掐在祝太保脖子上的右手中赫然抓著一片已經被鮮血染成鮮紅色的破碎瓷片,那瓷片深深地刺進祝太保脖子的皮膚裡,扎出了一個口子,深紅色的粘稠鮮血從祝太保的脖子上流淌下來,深入衣襟。
而之前立了大功的那只左手,卻癱軟如泥地掛了下來。
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精神被劇痛折磨得清晰無比的趙虎臣就察覺到一隻大手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目標,竟然是身邊的蘇媚娘。
見識過了野人那強大到只能用變態來形容的武力值,面對這一變故的蘇媚娘再從容淡定那雙眸子中也露出一抹罕有的驚悸。
手中的槍下意識地移動槍口要朝野人開槍,只是她的動作比起野人來說太慢太慢。
那隻大手眼看就要抓住蘇媚娘,就在這個時候,那隻手和蘇媚娘的中間,一個人的身體忽然就被推了過來,那隻大手毫無疑問地抓住了被推過來的身體,赫然就是祝太保。
野人抓住了祝太保,沒來得及多考慮,就拖著祝太保往後撤,雙方一直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這驚險的一幕才算是結束。
驚魂初定的祝太保摸了摸脖子上不斷湧出的溫熱液體,攤開手掌看了一眼掌心上的鮮血,抬起頭,看了站在對面的趙虎臣和蘇媚娘一樣,眼中的陰鷙刁鑽如蛇,「蘇媚娘,你是鐵了心要和我做對?」
祝太保啞著嗓子道,蘇媚娘所做的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原本考慮到蘇媚娘就算是對他弄死趙虎臣有所不滿也不可能因此而對他翻臉,畢竟這牽扯到的干係太大,蘇媚娘這麼一個從來都潔身自好不願意趟渾水的女人當然不會不明智到主動插手進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蘇媚娘不但插手了,而且插得十分徹底。
「你現在走,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而且我能保證你安全地離開明珠。」蘇媚娘握緊了手中的小巧手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要動用到這支手槍的她發現這種時候暴力的確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依靠。
「絕不能留這小子!」祝太保陰狠道。
蘇媚娘臉色一變。
祝太保的身邊,一陣風吹過,而半邊身體靠在強上身上滿是鮮血看起來猙獰可怖的趙虎臣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大山一般的身體已經夾著雷霆之勢衝來。
蘇媚娘下意識地抬起槍口,朝著那大山般的身體開出一槍。
「砰!」那小巧的女士手槍槍口吐出一道火舌,響亮的槍聲迴盪在走廊內,那大山一樣的身體卻毫無影響,之前那一槍,竟然被這個變態給躲了過去。
「嘩啦」一聲脆響,走廊上透明的消防壁櫥被打破,趙虎臣從裡頭抓起了消防斧就來得及拋下一句「朝祝太保開槍然後快跑」繼而並不強壯卻足夠堅實的身體就擋在蘇媚娘的面前,朝著野人衝去。
蘇媚娘望著趙虎臣的背影,死死地握著手中的槍,和祝太保撕破臉之後她的確把握不準這個變態會不會真的做出什麼一不做二不休的事情來,而同樣看透了這一點的趙虎臣竟然毫不猶豫地擋在她的身前,雖然狼狽了一些也和狗屁英雄氣概沒有半點關係,但蘇媚娘的確清楚趙虎臣是在拚命。
城府再深,蘇媚娘也是一個女人,對一個在最危機的時刻能夠站在她身前的男人,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什麼情況下,能夠站出來,就足以讓蘇媚娘記在心裡。
死死地盯著趙虎臣的興許一去再也回不來的背影,蘇媚娘竟沒再開槍,蘇媚娘轉身就跑,站在走廊的另一頭,陰沉地看著一切的祝太保鬆了一口氣,也沒去追。
沒有聽見身後的槍聲,趙虎臣心裡一沉。
野人那雙不再帶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已經死死鎖在他的身上,趙虎臣一隻手握緊了消防斧,面對野人的拳頭側身讓過,手上的消防斧一招樸實無華的力劈華山朝野人劈下。
野人龐大的身體卻擁有令人無法想像的靈敏度,腳下一錯讓開了趙虎臣的斧子,抬腿就狠狠踹中了趙虎臣的腹部。
被踹中的一瞬間感覺眼前猛地一闇然後強烈的暈眩感伴隨著嘔吐感覺讓趙虎臣差點沒軟到在地上,右手的消防斧沒忘記回敬野人,全憑著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勁衝殺的趙虎臣竟狠狠地在野人的腿上拉開了一條不短的口子。
半拉褲子滑落,野人的大腿血流如注。
趙虎臣半跪在地上,氣喘如牛。
仿是被激怒了,野人怒吼一聲,身體再一次竄了過來。
趙虎臣握緊了消防斧,身體一寸一寸地拔高,從地上站起來,迎敵!
千鈞一髮,又是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