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虎臣再一次見到蘇媚娘這個名動江南的女人時已經在明珠市的一家高級會所內。
寬約三十米的浮雕佔據整整一面外牆,朱紅色油漆粉刷而屋簷上則是上號的黑色青琉瓦,古樸中透著一股子見慣了鋼筋水泥之後便覺得越發珍貴的雄渾厚實。
整整三十米的浮雕牆面盤踞九條大龍,周圍雲團錦簇繁花似錦,正面浮雕雕工精細傳神,人站在這浮雕前不需要移動腳步,僅僅是眼珠子的移動就彷彿能夠感受到牆壁上九條巨龍在緩緩旋繞,這詭異到近乎有點神話的視覺特效也算是這面浮雕牆被人所稱道的原因之一。
站在這牆前,不需多說,一面浮雕,幾塊琉璃瓦,邊框漆朱紅,一股子浩然的皇家氣派便迎面而來。
而這家會所也有一個相映襯的名字,皇宮。
蘇媚娘便站在這面浮雕牆前。
她的身後一輛悍馬就停在會所空曠的大門前,漆黑的加長悍馬跟它的品牌一樣給人一種極為野性的感覺,而這輛車同樣秉承了悍馬這兩個字的精髓,只是更加傾向於商務房車的它少了一分越野悍馬該有的野性,多了一份房車該有的厚重和沉穩。
同樣是四個輪子,一輛奧拓不過是三四萬的價格,而像這輛悍馬卻需要數百萬,用一句並不客氣的話來說就是悍馬的一個輪子都要比一輛尋常的車值錢,這是事實。
車跟車之間的距離,和人跟人之間的距離是一樣的。
剛從悍馬車裡頭出來,站在蘇媚娘的身邊,趙虎臣打量著身邊這位明珠一姐深以為然。
「看夠了沒有?」蘇媚娘的視線從浮雕上收回來,淡淡地瞧了趙虎臣一眼,道。眼前這個男人再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時還略帶些拘謹的青澀男人,論城府,趙虎臣不是蘇媚娘見過最深的,論手腕,趙虎臣也不是蘇媚娘見過最狠辣的,乃至於論長相,論氣質論學識趙虎臣都不是蘇媚娘的認知中屬於第一的那個人,但毫無疑問的是蘇媚娘的確很難找到一個可以把這麼多常人不能擁有的優秀集於一身的人,就算是如此如今的趙虎臣依然並不具備令蘇媚娘另眼看待的資本,真正讓這位一姐感慨的,是幾乎每一次見面都給人一種全新感覺的趙虎臣,無論是楊霆或者還是她,都為趙虎臣這種可怕的發展潛力而感到驚訝。
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天才,而是有太多容易夭折的天才,這也是為什麼大多小時候被喻為天才的人長大之後卻默默無聞泯然眾矣一個道理,一個人很難在被周圍人刻意堆高的環境中持續增長,而相對一個平凡人就擁有更多的厚積薄發的條件和實力。
在蘇媚娘眼中,趙虎臣就屬於那種擁有著天才的條件還擁有一顆比普通人更加努力的恆心,這樣的人想要不嶄露頭角都難。
「沒。」趙虎臣很老實地回答。
蘇媚娘莞爾,卻也拿出了一份在別人面前和奢侈的寬容來對待這個年輕男人,只是伸出手來,對趙虎臣道:「我沒帶煙,給我一支。」
趙虎臣沒猶豫,掏出利群的時候也不覺得丟人,抽出一支放在蘇媚娘雪膩如脂的手上,實際上女人的臉蛋美則美矣這裡頭有太多的弄虛作假和水分,所謂的美女沒幾個在卸妝之後還能看的,而判斷一個女人是不是美女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那就是絕對不能局限在女人的臉蛋和身材上,手,膝蓋,腳,這些都是尋常的女人很難生出美感的特殊部位。
大多數臉蛋漂亮的女人雙腳和膝蓋都羞於露人,而眼前的蘇媚娘的手卻很漂亮,手指圓潤,從掌心到指肚飽滿而晶瑩玉潤,芊芊紅酥手弄蝶含羞笑大致上說的就是這種手。
接過趙虎臣的煙之後蘇媚娘又拿了打火機,噌的一聲脆響點燃了香煙。
實際上,真正極品的女人肯定不需要惺惺作態地故作妖嬈,像是蘇媚娘這種女人,偶爾的一個神情,一個動作就足以讓男人神魂顛倒。
起碼此時她點煙的姿態就讓趙虎臣在心裡狠狠地意淫了一把。
「這面牆叫九龍壁,這面牆後面的建築叫做皇宮會所,是我花了五年的時間耗費無數的資金和精力建立起來的,而這裡頭牽扯到無數人的關係,你的岳父就擁有皇宮百分之十的股份,現在它已經臨近竣工了,知道為什麼今天我會把你叫到這裡來並且告訴你這些東西嗎?」蘇媚娘熟稔而妖媚地吐出一個煙圈,女人抽煙的姿態大抵上都會很妖,而蘇媚娘更是把這個妖字發揮到了極致。
「不知道。」趙虎臣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九龍壁,有氣勢的浮雕有氣勢的名字。
蘇媚娘一隻手橫在飽滿而堅挺的胸口前,另一隻手捻著香煙,噴出一口煙霧,再開口卻已經轉變了話題。
「你和祝太保有過節?」
趙虎臣並不奇怪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其實大半個月之前高速公路上發生的事情想要隱瞞下來是不可能,但在各方面的努力下整個時間還是被壓縮到了明珠範圍內,這些對尋常老百姓來說是不可思議秘密的事情在蘇媚娘這種接觸到整個明珠最核心層面的人而言就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知曉其中的來龍去脈也並不奇怪。
「是,他留下了一節手指回去,回來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趙虎臣淡淡道。
「留下了一節手指?」蘇媚娘饒有興趣道,側過頭正正經經地打量趙虎臣,忽然道:「難怪說他前段時間足足有一個星期沒有出現在人前,而這段時間一直到現在他也都低調了很多,看來正是因為害怕被人知道他在明珠被一個後輩給玩殘了一節手指。話說回來,我跟這個男人打的交道也並不少,不是沒有能讓他忍氣吞聲的人,但像你這樣的霸道的卻還真是第一個。不過我想知道的還是既然你能夠留下他的手指為什麼不留下他的人?」
「留下人未必就見得比留下手指的後果來的輕鬆,不過他恨我是肯定的,我一天沒死他就一天睡不踏實,所以我打算徹底解決掉他。」趙虎臣停留在九龍壁上的視線移到蘇媚娘的身上,和她的對視片刻。
夜風驟起,蘇媚娘竟然在那雙乾淨見底的眸子中見到了仿如深山老林中一匹桀驁虎豹才有的自負。
虎在山中稱王?你趙虎臣,又有幾分能耐?
「是楊霆給你點的路吧?」輕輕揮散了心頭的思緒,蘇媚娘轉過了視線,道。
趙虎臣點點頭,沒否認。
「的確,我和祝太保是有過節,跟他有過節的人數不勝數,這頭盤踞在江浙的毒狼有著沿海人骨子裡頭不會變的驕橫和自大,他無時無刻地不再想著揮戈北上以江浙為核心慢慢侵蝕整個沿海,這些年下來恨不得啃他的骨喝他血的人多到了幾乎每個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的地步,就我所知道的他所擁有的住所就不下於五處,在同一個地方所住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星期,就是這份小心和謹慎讓他在得罪了這麼多人之後還能好好地活著,以至於那些恨他的人都習慣了有這麼一頭畜牲的存在。」蘇媚娘食指輕點,煙灰隨風飄落,橘紅色的煙頭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醒目。
「能和你岳父扳手腕的人總是有些斤兩的,你就不怕到頭來是你送上門去給人家宰了?出了明珠你岳父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救不了你,祝太保之所以能在江浙橫行一時,不單單是他身後那些溫州商人,寧波商幫在使勁,各行各業上的門道錯綜複雜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的。」蘇媚娘又說了一句,也不知出於何種感情,但總有幾分提醒的意思在裡頭。
「我明白。」趙虎臣朝蘇媚娘露出笑容,瞧見這妖媚入骨的女人並沒有幾分波瀾便又開口,「之前和我說這面九龍壁跟皇宮會所的事情是不是和這個祝太保有幾分關係?」
蘇媚娘一愣,隨即笑著搖頭,道:「不知道你怎麼想,但的確沒有半點關係。」
「祝太保的手再長,也局限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明珠是什麼地方?又豈是那種土狗能摻進來攪合的?不過有人眼紅這間還未開門的會所那是真的,之所以叫你來,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問你一句,讓若有一天你早上醒來發現你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沒有了,名車,豪宅,女人,這些你已經得到的東西全部都一去不返,你會怎麼辦?」瞧著趙虎臣那張邊角映著黑暗的臉龐,就是再多心思的蘇媚娘也有幾分由衷的讚歎,她這樣的女人見慣了太多太多的漂亮男人,不是只有女人才會用庸脂俗粉這個形容詞的,而絕大多數男人對她而言就屬於這種類型,偶爾見到幾個別具一格的就覺得特別出彩,對於趙虎臣,小說中那種一見動情的感覺肯定是沒有,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跟那種虛無縹緲的愛情不會有一星半點的緣分,而且她也不需要一個所謂堅強的臂膀來依靠。
「我會回到山裡去。」趙虎臣想了想,才給出這樣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沒出息的答案。
又琢磨了一會,趙虎臣仰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用一種近乎囈語般的語氣帶著嘴角細微的溫和笑容,道:「沒了就沒了,我還回去我的趙家村,未必就人人都可愛,可見多了人世百態和爾虞我詐,到也覺得趙家村那喜怒全放在臉上氣憤都擺在拳上的方式到也直爽,守著老屋,每年給爺爺上墳,然後打獵,曬太陽,看書,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