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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龍潛棲霞嶺,幻形為伊人 文 / 鬼雨

.    日近中午白素貞還沒有起床。

    她雖然早已醒了卻像還在夢中只覺得渾身酸痛一點都動不了。

    昨夜她做了場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孤身一人來到密不透風的森林看到一個乾枯如柴的老嫗還有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孩正在用一隻大大的水甕不停地洗刷脫得光溜溜的許仙。想起許仙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的樣子她就覺得臉紅:「這該死的小子怎麼會赤身**浸泡在水裡?」

    可惜夢就到此為止再後面就記不得了。

    女孩子成熟得早雖說只有十二三歲卻也到了開始懂得事理的時候。她只以為這是個莫名其妙的春夢想想就令人羞赧自然更不能對別人提起。

    白夫人已經過來看了兩遍以為女兒生了病忙著去請郎中。

    郎中看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道:「血脈如常稍有些氣虛似乎是累著了。」

    白夫人覺得奇怪:「女兒好生生呆在家裡什麼活都沒有干怎麼會累著了?」

    郎中解釋道:「病有五勞七傷並非全由使力太過而起。夫人請放心小姐症狀甚輕好好靜養兩日就沒事了。」

    送走郎中白夫人還有些擔心所以一直在素貞的房裡守著。

    日近申時大女兒素潔忽然回娘家省親了。

    這是她成親之後第一次回門自然顯得很是風光隨行下人很多各種各樣的禮物帶了三馬車看得白家的長工、佃戶連帶附近的莊戶人家都羨慕死了無不誇獎白家生了個好女兒嫁個好人家。

    素潔的臉上一直掛著笑擺出一付十分幸福的樣子。然而匍一進入內宅她的面色就變了尤其是一眼現自己親手開墾的花圃完全變了樣她的面色更是陰沉如水對父母也是愛理不理的回話也是不鹹不淡那樣子就像見了不相干的外人一樣。

    她板著臉在內宅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四處察看面色陰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夫人似乎知道女兒受了委屈陪著小心在後面跟著。

    素潔在院子裡看了一圈又在自己未出嫁前所住的房間看了看然後逕自走入素貞房中隨手便待關門。

    白夫人想要跟著進來卻被素潔一句話擋住:「我要跟妹妹好好聊聊娘就別進來了。」

    白夫人呆呆地站在門外心裡又怒又恨同時也有幾分彷徨幾分愧疚。

    「姐你回來了!」素貞見到姐姐忙不迭一臉興奮地叫著。

    聽見叫聲素潔忽然熱淚盈眶。她一面用衣袖揩了眼淚一面走過去坐在床邊打開一包蜜餞放在床頭問道:「妹妹你怎麼病了?不要緊吧?」

    素貞努力伸伸胳膊做出十分輕鬆的樣子道:「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姐你還好吧?姐夫對你咋樣?他跟你一起來了嗎?」直到現在她還沒有見過薛太尉的樣子。許仙回報的時候只是說「很好很好」至於怎麼個好法她也無從猜想。

    素潔沒有說話淚水卻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來滿腹心酸難以自抑。

    素貞一見心慌:「姐誰人欺負你了?還是姐夫對你不好?」

    素潔望著妹妹關切的眼神強自掩飾著:「沒事沒有人欺負我好妹妹我是想家了心裡賭的慌……」

    素貞不依地問道:「姐你別瞞我啊!薛太尉人咋樣?究竟待你好不好?」

    素潔一臉愁苦的樣子將頭亂搖:「妹妹別問了。姐姐這次回來只是想看看你。我總覺得見一面少一面這次相見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見面的機會……」說著悲從中來眼淚滾滾而下。

    素貞被她說得嚇壞了:「姐你別嚇我!薛家還能殺人不成?他能怎麼害人?再害人也不能害自己的夫人啊?」

    聽了這話素潔心中的悲苦再也壓抑不住恨得咬牙切齒勉強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算啥子夫人?過了洞房花燭就被拋在一邊連正經人家的媵妾都不如!你不知道薛家像我這樣年輕的夫人就有三十六個!每隔三年換一批你說我算什麼夫人?」

    素貞聽得睜大了眼睛:「薛家財大氣粗也不能這徉欺負人啊!娶來的夫人哪能更換?那些夫人怎麼辦?都被趕回娘家了?」

    素潔搖了搖頭四周瞄了一眼湊近妹妹耳邊道:「薛家沒有一個年長的夫人只要過了三年全都在一夕之間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去了哪裡。這話我只跟你一個人講你千萬別往外傳不然說不定會有麻煩。薛家不是什麼好人如果聽見風言***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

    素貞聽得吃驚同時也有幾分疑惑覺得姐姐說的話難以置信:「不會吧?薛家還能真個殺人?那些失蹤的人家不會報官?官府就沒有去查薛家?」

    素潔想起母親還站在門外不禁向著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恨道:「失蹤的人家都得了一筆金銀誰還肯去報官。再說即使有人報了官薛家財大勢大也沒有人認真去查。再加上兵荒馬亂的隨便找個借口就過去了失蹤幾個人算什麼?滿門滅絕的都有的是。」

    素貞見她說得煞有其事不由得不相信嚇得手足無措說道:「那可咋辦?姐姐別回去了你快逃吧。」

    素潔雙目直深深歎了口氣:「晚了我身上已經有了薛家的標記逃也逃不脫的。若是逃了滿門都會遭殃!我不擔心別人就擔心妹妹你。好妹妹我跟你說你現在還小趁人不注意如果見到滿意的人兒就趕緊跟人家走哪怕私奔也好逃得遠遠的再別回來!」

    聽到「私奔」兩個字素貞的心頭忽然閃出許仙小賊的影子不僅羞紅了臉扭捏道:「我們都走了爹娘怎麼辦?我最捨不下娘了……」

    素潔的面色變了又變一會兒煞白一會兒鐵青。她在屋內不停地走來走去猶豫了好大一會兒忽然坐回床邊一把抓住妹妹的雙肩表情十分嚴肅地低聲道:「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說實話。薛家是魔教的人方圓幾百里都有他的眼線你若不走說不定將來會跟我一樣成為魔宗的爐鼎生不如死……我剛才仔細看了爹爹雙鬢紫赤面色陰暗顯然也入了魔教;娘親的症狀尚不明顯不過也有些異狀。你現在還不急著走還可以再過一年半載要逃就靜悄悄的走若是跟爹娘說了那就別想走脫。」

    素貞聽得呆了:「離家出走?拋棄爹娘?我好害怕……魔教?什麼是魔教?姐姐才嫁出去幾天怎麼知道這麼多?」

    素潔不由得想起洞房花燭那一夜自己被薛太尉恣意侮辱之後還被逼著修煉一門魔功說是將來是生是死就寄托在這門魔功上魔門的種子已經種下如果能夠生根芽將魔功修煉到一定境界有大功於本門就可以到一個神秘的地方盡情享樂如果沒有成就那就等死吧!

    她又想起後來見了一位胖嘟嘟的婦人婦人面色陰寒地講了魔宗的基本修煉方法以及一些禁忌其中特別提到不得將本門秘辛外傳若是對外人提起便是死罪。想到這裡她心情煩躁的道:「別問那麼多記住我說的話就成。」

    素貞還待再問忽聽母親在門外呼喚:「開門來我熬了點湯你們姐倆都喝點。」

    素潔不忙開門卻又叮囑了妹妹幾句:「記住我說的話千萬別說出去面對父母也不要提否則不但害了自己還會害了我!」

    停了片刻她才將門打開一眼看見母親面上關切的神色不禁又覺得有些歉意於是上前接過母親手中的碗筷問道:「娘家裡還好吧?那些長工、下人沒惹你生氣?」

    聽了這話白夫人心裡稍微好受了點說道:「別的都好。就是打今早起還沒見著許仙也不知道這小賊跑哪去了。難道是逃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將他送官!」

    素貞頓時想起許仙被泡在木桶裡的那一幕不禁心中一顫:「怎麼會?怎麼會呢?他逃走也不說聲?」

    素潔卻若無其事地瞄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道:「逃就逃了吧我看他早晚都得走早走我們家損失還小點。」

    素貞心中有些亂因而並沒聽懂姐姐話中勸自己早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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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霞嶺後黃龍洞前茂林修竹洞壑幽奇。

    修竹環繞之中涵藏著一泓碧玉似的清池。池畔山巖重疊籐蘿蔓掛在斑駁的苔蘚裡露出一個威武蒼勁的黃龍頭龍嘴中一股清泉如珠簾倒掛傾瀉而下鏗鏗鏘鏘聲如鳴琴。

    夜正子時明月當空池畔現出一位頭角崢嶸、相貌奇特的中年書生表情嚴肅靜立不動面對清池唸唸有詞不時出「咄咄」之聲。

    轉頭望去清池之內正有一條身長數丈粗若水桶的白蛇隨著「咄咄」念誦之聲扭曲盤旋。隨著一圈又一圈的盤旋白蛇的體形逐漸變小漸漸的縮至不足一丈進而不足一尺最後縮至寸許如同飛劍一般不停地在空中飛來飛去。

    這時候中年書生念誦的聲音更加急了字字相連急如爆豆。白蛇則飛得越來越快急如閃電快似流星在月光的輝映下漸漸化為一團白霧籠罩了整個清池。

    見此情景中年書生的念誦聲緩了下來面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時候不大白霧漸漸散去水面上現出一個身著白衣形容姣好的女孩看眉目與白素貞頗有幾分像似。

    中年書生開心的「哈哈」大笑說道:「白兒三十年不見你的功力進步很多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幻出人形了!雖然尚屬虛幻但也難能可貴了!如此看來再有個三五百年你就能擁有實實在在的人身了甚至能像平常人一樣嫁人生子享受天倫之樂。」

    女孩眼中現出憧憬的神色十分欣喜地道:「說起來要謝謝寧幽老妖要不是他天天餵我吃靈藥我的功力不可能進步這麼快。這傢伙竹籃打水一場空眼看大功告成卻給我逃了現在肯定食不甘味。不過孩兒更感謝的是爹爹要不是爹湊巧跟寧幽宮打起來我也逃不出來現在說不定成了人家的盤中餐抑或鼎中藥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中年書生「呵呵」笑道:「什麼『湊巧』打起來?我是踏破鐵鞋到處亂闖就為了找你和小青啊!想當初咱爺仨麾下十萬大軍縱橫四海所向披靡何等的痛快就因為爹一不小心敗了半招害得你們跟著受苦到現在還沒找到小青的下落。想想也難為你們了。」說到這裡他盯著女孩看了又看問道:「女兒啊你現在的模樣很漂亮哪裡找的模子?很有眼光的嘛!」

    女孩湊近池邊看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頗有些得意地將身子扭來扭去說道:「為了這一日女兒已經留心尋找了很久。無奈世間美人雖多適合我的卻不多總是不太滿意。前些天我在括蒼山中逡巡正在欣賞峰奇巖秀流泉飛瀑忽見一輛馬車行過帶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我當時便留了心跟著馬車走了很久到了距此不遠的一座莊院親眼看見一個形象猥瑣的老頭從車裡搬出一盆花草種植在內宅之中爹你道那是什麼花?怎會有一種令人聞之入神的香氣?」

    中年書生摸了摸突起的額角道:「女兒在寧幽山呆了不少年服過許多的奇花異草既然連你都覺得奇怪那定然是人間少見的奇花了爹一時猜不出。」

    女孩接著道:「我後來跟了那人好幾天最後得知那花叫什麼『孽海花』也不知道有什麼用。」

    中年書生雙目放光:「什麼?『孽海花』?世間五大奇花之一每服一朵可免一次輪迴之苦……奇怪一個普通人怎會擁有這等奇花?」

    女孩道:「事情是這樣的那人的大女兒嫁給了寧幽宮的三宮主因而才得了奇花。」

    中年書生搖搖頭:「不對。這等奇花縱然是三宮主本人也不曾擁有怎會惠及老丈人?其中必有蹊蹺。」

    女孩回想白得財和喬三娘嘀嘀咕咕的神秘樣子想來想去好似當時兩人都沒有猜透其中的原因如今想來確實有些古怪。

    中年書生在池邊走來走去過了片刻他忽然停了下來說道:「奇花現世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多留心一些。不過莫要過早地打草驚蛇。此花非得開足十成才有效果若是提前採摘則有奇毒沒有一絲價值。」

    女孩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記隨後道:「女兒還有話沒說完呢。那戶人家的小女兒生得十分美麗我曾以移神換魄之法進入她的體內現她的血脈筋骨及至性情神態都與我極為匹配特別適合我的功力揮。我已經試過了即使未經磨合也能揮五成的功力。」

    中年書生眼睛一亮:「移神換魄本就不易能有一成兩成效果就不錯了你竟能揮五成那是十分難得的了。如此甚好你可以幻成那女孩的樣子必要時借用她的眼睛監視魔花的情況。待到時機成熟爹會親自出手將魔花取過來。」

    女孩遲疑了一下又道:「爹最近女兒迫不得已冒用了玄陰教主徒弟的身份若是給他知道又為您豎一強敵。」

    中年書生雙眉一挑:「哼老夫縱橫四海來去自如有什麼好怕的?你只要自己小心就好別給人家到處追殺逃無所逃那就不好玩了。」

    女孩「嘻嘻」一笑:「沒那麼容易。女兒功力不濟逃命還是有些手段的。爹猜猜看這麼多年我已經逃過多少劫了?」說到這裡她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許仙的竹笛要不是那只寶笛前次很可能就逃不了。一念及此她變戲法一般將竹笛取在手中笑道:「爹想不想聽曲?我新近學了一曲子吹給你聽?」

    中年書生乍見竹笛整個人「霍」的跳了起來一把將竹笛抓在手中雙手不停摸索自言自語道:「許老賊的『清心神笛』?竟然會尚存人間!想當初……」話未說話他忽然嘎然止住望了女孩一眼神色凝重地道:「此笛不可亂吹!若不能學得五雷正心法印吹之無益!輕則傷身重則吐血而亡不是鬧著玩的!這笛子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女孩輕描淡寫地道:「是從一個小牧童手裡偷來的。女兒見笛子外觀醜雖笛音卻甚悠揚於是便信手拿來了。」

    「小牧童?許老賊一家把宅飛昇竟有秘寶流落在外?真是奇哉怪哉!」中年書生連連搖頭想不出其中的原委。

    女孩雖然知道原因此時卻沒有明言只是靜靜地望著池中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麼。此時此刻淡淡的月光輝映下她的面容愈顯得清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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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山伯醉了完完全全的醉了。

    雖然才喝了兩三杯他的心已經徹底迷失了。

    他雙目失神地呆呆坐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耳朵什麼也聽不清甚至連向來敬重的周世章老師關切的詢問也沒有聽見更不要提幾位同窗的一半玩笑一半挖苦的話了。

    馬文廣卻沒有提醒他只是一個勁地勸眾人喝酒順便替他添滿酒杯。

    山伯恍恍惚惚地酒到杯乾沒過多長時間便喝得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作了無數的夢每次都夢到英台歡笑的面容夢見她回到萬松書院靜夜孤燈同窗伴讀……不知過了多久等他醒過來時已經到了下半夜只覺得頭暈噁心渾身冷。睜眼看時原來已經回到昨夜住過的客房轉頭向窗外看只見斜月西沉寒光慘淡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他在床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從頭回想這兩天生的事想起本該在七夕之日前往祝家莊沒料到卻生這麼多的變故尤其是今天竟然在馬家看到英台的身影看她表情愁苦舉止卻甚是溫順顯得有些奇怪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想起英台愁容慘淡的面容他的心裡就痛如刀絞再也無法安坐床上。於是勉力下了床跌跌撞撞來到門前用力一推將門打開隨即向前邁了兩步然後腿一軟「咕咚」坐在門口冰冷的石階上。

    他雙手抱頭呆呆地坐著從頭回想與英台同窗三載一點一滴的往事時時出癡癡的傻笑。笑完了又抬頭看著天上的流雲想起如今孤雁哀鳴的狀況他的心情就像身下的石階一樣冷眼神像天邊的殘月一樣無助。

    「英台啊你是咋的了?怎會變得這樣的恭順這樣的任人擺佈?這不是你精靈古怪敢做敢為的個性啊!你是怎麼了?難道受了父母的逼迫就這樣認命了?」

    「英台啊你難道已經變了心?你怎能變得這樣快?才過了短短了三個月就已經定了婚眼看成為人家的新婦你讓我山伯怎麼辦?」

    「何去何從?我山伯應該怎麼辦?『化蝶雙飛』言猶在耳『生死不渝』竟已成空蒼天啊你為何這樣善變?」

    正在黯然傷神無法解脫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一隻碩大的白色蝴蝶從遠處飛過來不偏不斜輕輕停在自己手掌上一對翅膀還在不停地扇動著。

    「蝴蝶又看見那只熟悉的蝴蝶了!」山伯驟然變得十分激動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蝴蝶的翅膀。

    蝴蝶乖巧地停下扇翅將整個身軀依偎在他的掌心裡。

    蝶翅入手山伯摸到了一層水霧不知道是初秋的夜露還是溢出的汗水。想起蝴蝶可能從很遠的地方飛過來他禁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薄霧清寒蝶兒你辛苦了。」

    蝶翅輕輕抖動了一下然後展翅飛了起來上下左右盤旋不定彷彿在空中寫字一樣。

    山伯靜靜地望著蝴蝶仔細辨認空中的字跡。

    蝶舞翩翩蝶飛而言第一句:「蝴蝶雙飛生死不渝梁兄啊小妹贈你的玉蝶呢?」

    山伯抖抖索索地摸出藏在懷中珍若性命的玉蝶同時口中低聲驚呼:「祝賢弟真個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話未說完他的眼淚差點流下來。

    蝴蝶還在飛舞舞動間又留下一句話:「身披蝶衣雙飛雙棲。移神入蝶有法可依。」

    山伯睜大了眼睛緊張地盯著蝴蝶生怕漏掉一個字:「魂魄能移入玉蝶之中?賢弟說的是真的嗎?」

    蝴蝶不停地飛舞著:「凝神……絕想……定志……將心神傾注於蝶衣……移魂……挪魄……化蝶……梁兄啊別在這裡練還是回房練習吧莫要被人看到。」

    山伯四周環視一圈聽話地站起身腳步輕快地邁步入房待得蝴蝶跟著進來他輕輕關了房門依言盤膝坐了下來。

    他本是個性甚強、極有主心骨的人若非到了絕望之時絕不會做這種匪夷所思十分怪誕的事。此時到了萬念俱灰的時候化蝶便成了勾通心曲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的。於是他手捧玉蝶寧心定志將全部精神集中在玉蝶中。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他覺得手中的玉蝶越來越晶瑩就像初升的月亮一樣皎潔同時越來越溫暖就像慈祥的母親在召喚離家的遊子。

    他試著將精神移入玉蝶中可是試了幾次始終不成這時的玉蝶就像一個心情矛盾的女子對情郎時近時遠欲迎還拒。

    他努力著又試了一次這一次眼看就能將精神移入玉蝶中了可是眼前忽然白光一閃隱約出現幾行古篆字:「玉蝶乃仙家神物純陽之體。汝陽魂殘缺體質不合強欲化蝶必折陽壽。化蝶一時折陽壽十日汝尚欲化蝶否?」

    山伯為之一呆:「我陽魂殘缺?我怎會陽魂殘缺?這是怎麼回事?從何時開始殘缺的難道說一生下來就這徉?對了我最近總覺得渾身冷難道說是因為陽魂不全的緣故……化蝶一時折陽壽十日?那又如何?若如行屍走肉虛度光陰縱活千年又有何趣?只要能見英台一面問明事情的原委縱折陽壽十年我也認了!」

    剛剛想到這裡他的靈魂忽然脫體而出化作一縷青煙與玉蝶融為一體兩隻手臂已然化成蝶翅稍一用力便飛了起來。

    尚未來得及低頭察看自己的**他一眼看到停在床頭熱淚盈眶的英台。此時的英台再非先前身為蝴蝶的樣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真人面似桃花眉如翠羽臉上掛著羞澀的微笑腮邊掛著兩行淚水跟他想像中著了女裝的形象並無兩樣。

    山伯心情激動再也無法按耐得住伸出手去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英台渾身顫抖多日的相思終於在夢裡相會淚如泉湧語聲哽咽說不出話來。

    山伯低頭吻著她沾滿淚水的面頰只覺得是那麼的苦澀就像早春的青梅又像珍藏十年的相思紅豆蘊含著難以訴說的愁緒。

    兩個人剛剛纏綿了一小會兒還沒來得及細訴衷曲天就亮了。

    中午時分梁山伯徒步三十里終於來到祝家莊滿頭汗水站在祝府門前。

    雖然明知道一切都晚了他還是抱著萬一可能峰迴路轉的希望登門拜訪。

    慶幸的是祝員外並未在家。是祝夫人接待了他跟他多少聊了幾句。

    夫人心腸較軟見他果然如英台所說的那樣溫文爾雅忠厚質樸心中也有幾分喜愛不覺生出一絲同情當下歎了口氣道:「是個不錯的孩子可惜你來晚了!小女已經許配馬家無法回頭的了!唉!」說到這裡她不忍看山伯傷心失望的表情轉頭對丫鬟銀心道:「喚英台出來陪梁兄長說說話我去叫人備些酒菜好替他接風洗塵。」她想給二人一個最後話別的機會故而特意避開了。

    時候不大英台眉化淡妝身著朱裙現出身來對著山伯微微一笑彷彿初春的楊柳沐浴著和風渾然忘了昨日的愁苦。她親自端茶上來說道:「梁兄到訪蓬蔽生輝小妹真的好高興。」說到這裡她似乎怕山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補充道:「今日見梁兄一面我願足矣!縱然明日赴死亦無怨言。」

    山伯望著英台歡快的眼神心中越覺得難受很是不甘地道:「不要說那些令人心痛的話!我不信婚事就這麼確定了!難道就真的無法更改?難道說沒有一點挽回的希望?」

    英台很是溫柔地望著他一面微微搖頭一面輕聲歎道:「梁兄啊你想開點吧!事已至此我們能怎麼辦?你也知道姓馬的是何等樣的人家那可是一郡太守非比等閒呢!太守之命誰敢不遵?梁兄剛好是他治下的知縣正需要唯他馬是瞻怎能與其抗爭?何況家父已經鐵了心家母也盼我出嫁縱然你我再努力反對又能怎麼樣?馬家能答應嗎?」

    山伯呆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話:「我去找馬文才跟他談談希望他看在同窗情份……」話未說完他自己也覺得為難。因為若論周禮之道男婚女嫁重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與英台絲定終身已然為世俗不容又怎能拿到檯面上商討?那種不合禮儀的話怎能說出口來?即使說出來也徒留笑柄別人又怎會真個理會?何況婚姻大事哪裡有私相授受的道理?看馬家上上下下歡喜相慶的樣子他們會拱手讓出這門婚事嗎?再者說了馬文廣剛剛救過他的性命礙著這層關係再去搶馬家的媳婦是不是有點恩將仇報的意思?

    聽見馬文才的名字英台就禁不住心中一寒嬌軀不住顫抖:「梁兄莫要去!莫要去!」

    山伯有些奇怪:「怎麼了你好像很怕他的樣子為何身子瑟瑟抖?」

    英台遲疑了一下道:「我總覺得這姓馬的最近有些古怪。」

    「怎麼個古怪法?」

    英台想了想有些難過地搖搖頭:「我也說不上來。梁兄啊你想想姓馬的眼神是否比先前銳利了很多?他的才識是否跟以前大不相同?難道說以前的馬文才就這樣聰明的嗎?還有啊梁兄有所不知那天跟他同來的還有一個生得胖敦敦的婦人只跟我說了幾句話就讓我夢魘了一整天……」她詳細敘說了那天手足不聽使喚的感受想到那個婦人她的嬌軀顫抖得更厲害了。

    山伯想想也是三個月前馬文才還是一付不學無術的樣子怎麼最近忽然變得這樣厲害?舉手投足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就連寫出的詩文都不一樣受到周世章老師的不少好評難怪在九品中正的考試裡也得了個上品中的佳績!雖說出身世家若沒有一點才識也是不可能的。

    「那可怎麼辦?令尊已經鐵了心馬家也無法通融難道說我們就這樣認命了嗎?」他心中絞痛使勁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只覺得沒有英台的日子前途一片灰暗人生了無情趣。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為今之計若說可行的莫過於勸英台私奔傚法卓文君深夜投奔司馬相如才子佳人遠遁而去……可是……那種有傷風化的事英台怎能做得出?我山伯又怎能勸她那樣做?難道讓她背負一世的罵名?不行我倆熟讀詩書不能有違聖言教化不能讓她做這種悖於婦德的事!」

    英台心裡也很明白:「若真能夜奔而去我英台心有何懼?可是……這叫山伯如何承受?他十年寒窗取得功名難道就這樣為我一朝毀棄?他一介文弱書生除了入仕為官還能做些什麼?難道說逃到很遠的地方做個山野村夫那不是苦了他?況且身處馬太守治下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不行我寧願死也不能毀了他的前程!」

    想到這裡兩人都沉默了。

    過了片刻英台回頭看了一眼現家人沒有在旁於是努力向前靠近了一些一雙鳳目緊緊地盯著山伯柔聲說道:「梁兄請放心我是不會嫁給馬家的!請你放心我絕不會嫁他!不管他們使出什麼樣的手段縱然搶走了我的身也搶不走我的心。從今天開始我的一顆心就跟定梁兄了不管你走到哪裡哪怕是跋涉千山渡過萬水我都會跟著你!只要能一直看著你縱然捨棄**我也在所不惜!」

    山伯睜大眼睛回望過去看著她雪白的面頰漲得通紅聳起的胸部起伏不定深情的瞳子光芒閃爍他的心也變得激動不已:「不錯化蝶雙飛一去不回!只要有心的交流我還要什麼呢?你能為我做如此犧牲我又豈能無動於衷?從今而後只要我山伯還有一口氣只要我還有一分神智不管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我都會想著你!忠貞不屈生死不渝!」

    兩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四目交投誰也沒再開口然而心裡卻同時生起一團火只覺得這分感情像熊熊的烈焰一樣生命不息燃燒不止又像天上的太陽始終是那樣的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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