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神秘的探訪者
散會之後,薛華鼎和李席彬、張華東以及司機等人都被安排在鄉政府招待所住宿。招待所是一棟建設時間相當久遠的平房建築,外面看起來很陳舊,屋頂上的瓦凌間都長滿了雜草。因為是夜晚的原因,加上鄉政府外面的照明不好,整個招待所到底是一個什麼情形,初來乍到的薛華鼎並不清楚。
不過,他們所住的房間裡面最近還是稍微裝修了一下,看起來還算整潔。其實,也就是在地面打上了水泥地板、牆壁上刷了888、天花板用新楊木板裝修了一下而已。楊木板是當地最便宜的楊樹鋸成的,容易被蟲蛀蝕,也容易因潮濕而朽掉。
薛華鼎和李席彬、張華東一樣,都是一人一個單間,依次是李席彬、薛華鼎、張華東,至於李席彬和薛華鼎他們的二個汽車司機則住在張華東的隔壁。
洗漱之後躺在床上的薛華鼎雖然疲倦,卻久久不能入睡,腦海裡總是呈現今天下午所見到的那恐怖一幕:焦黑的屍體和零散的殘肢。
一個人躺在一個房間裡,心裡多少有點害怕:一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殘缺不全的屍體,特別是親手抬過它們之後,心裡的那種恐懼一時實在無法消除。但這並不能就此說他膽小,很多戰士或者警察第一次見到屍體也是會有一種心理壓力,甚至暫時失常的人也有,但不妨礙他們今後的勇敢或視死如歸。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起的沙沙聲,讓薛華鼎心裡不時緊張了一下,連上廁所都有點不敢去。鄉政府因為條件所限,他們住的每一個單間只是一間睡房,裡面沒有客廳更沒有廁所或者洗手間。他們要上廁所必須出門穿過一段林蔭小道走到那個臭氣烘烘的公共廁所才行。
他心裡越不想聽外面的動靜,但耳朵偏偏將外面的什麼動靜都一覽無餘地收進耳朵裡。
突然薛華鼎的頭皮一陣發麻,心臟也狂跳起來,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外面輕手輕腳地走動!「卡嚓、卡嚓……」聲音很輕也很慢。
薛華鼎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又是把外面的風聲聽成了人的動靜。他翻了一下身,強迫自己入睡,但那聲音卻越來越清晰,而且……而且越來越近了,不久還聽到了人的呼吸聲。
「是人的腳步聲,外面有人!」薛華鼎很肯定地想。
一旦確定外面是人來了,薛華鼎心裡反而不怕了。他有點好奇也有點不解地繼續仔細傾聽著外面那個人的動靜。
他聽得出那人是從外面走過來的,輕手輕腳地走到隔壁李席彬住的那個單間去了。讓薛華鼎奇詫而又害怕的是那個人竟然停在李席彬房間的外面不動。十秒、二十秒、半分鐘、一分鐘過去了,他(她)還沒有動靜,薛華鼎只聽到很輕微的呼吸聲。
他心裡又開始害怕起來:「到底是人是鬼?為什麼過來了又不敲門進去?如果真的是人,這麼晚了還鬼鬼祟祟地過來幹什麼?如果不是人,那麼,它又是什麼……」
薛華鼎全身心地都把主意力集中在外面的人身上。他突然想到:「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是不是來害李副縣長的?」
他正要不顧一切地起身開門看一個究竟,但此時那裡傳來一種熟悉的聲音。薛華鼎不用猜就知道這是那人在按手機上的鍵盤。
果然,沒有多久,李席彬房裡就傳來手機的響聲。
當房裡傳出李席彬的「喂」聲之後,薛華鼎沒有聽清外面的人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是輕輕的敲門聲。接著他聽到了李席彬起床和穿鞋開門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李席彬驚訝地問道,夜晚寂靜的聲音顯得很清晰。
「李縣長,救救我!」一個很壓抑、很低沉的聲音。顯然說話者不願意聲音被第三個人知道。
「你這……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李席彬前面說的二個字聲音不小,但後面的聲音卻明顯低了很多。不久,門被關上,裡面的聲音更小,說了幾句話之後,薛華鼎就是集中注意力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薛華鼎感到很奇怪,從他們短短的幾句話可以聽出這個人跟李席彬副縣長相當熟悉,那個人有很麻煩的事要求他辦理。
「他為什麼要李副縣長救他?他到底有什麼難事?」薛華鼎心裡想,「難道他與這個火災案有牽連?還是他犯了其他很大的案子?」
想到朱賀年對這次火災異乎尋常的重視,還有朱賀年命令封存安全檢查資料的事,薛華鼎心裡總感到這次火災事情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麼簡單。
薛華鼎心裡想:「難道真是有人人為縱火?可公安局的勘查已經說明這是一次意外事故啊。真要是人為縱火,那麼這個縱火之人不是被判死刑也是被判死緩。那可是活生生的四條人命!」
不知是被好奇心鼓動,還是被心裡神聖的使命感所驅使,薛華鼎決定設法偷偷聽他們的談話。當然,他不是懷疑李席彬與此事有什麼牽連,他最擔心這個神秘的人是李席彬副縣長的親戚、朋友,要是出於同情心而包庇甚至與罪犯合謀掩蓋犯罪事實,那李副縣長一輩子可就毀了。
如果李副縣長真的礙於情面,心裡不願而不得已為之,那自己還是設法提醒他一下,阻攔他陷進去,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真要是這個神秘的人與火災有關係,要想紙包住火是不可能的。
薛華鼎輕輕地起床,沒有穿皮鞋而是光著腳慢慢地走進靠近李席彬那間房的牆壁。但是薛華鼎的努力是徒勞的,除了偶爾聽到那個神秘人的咳嗽聲,其他什麼也沒有聽到。估計那個神秘人心情緊張,在李席彬房間裡不斷抽煙,抽的有點猛,所以不時咳嗽一下。
薛華鼎只好重新回到床上,心裡才想起自己這麼做實在不君子,何況準備監聽的人是自己的領導呢。雖然自己和李席彬的行政級別是一樣的,都是副處級,但李席彬是名正言順的副縣長,自己目前還只是縣長助理,還差那麼一點點。差別是很小,但畢竟還是有差別,官場上有差別就是鴻溝。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薛華鼎聽到那個神秘的人就走了。不久,李席彬的房門被輕輕關上,他也上了床。一切都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
這時的薛華鼎卻有一點尿急,可他又不想馬上起床跑廁所,除了擔心被李席彬懷疑自己是不是偷聽了他們的談話,他還有點害怕去那個臭烘烘、只有一盞小燈泡照明的廁所。
俗話說「屎脹一世,尿脹一時」,這話的意思就是如果人想撒尿了,想忍是很困難的事。薛華鼎越不想上廁所,下腹感覺卻越脹。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延長,薛華鼎越來越有起來走出去撒尿的衝動。
就在薛華鼎忍不住要起身的時候,另一邊隔壁的張華東動作幅度較大地起床了,而且還哼起流行歌曲。他那走調的歌聲聽在薛華鼎耳裡就如仙樂一般,一下就讓他的緊張感消失了。
很快,張華東就哼著歌打開了門。
張華東這歌聲明顯是用來壯膽的:深更半夜這麼唱歌如果不是壯膽就是神經病發作。
等張華東出門,薛華鼎也連忙起來,打開門喊道:「張主任,上廁所?」
張華東的歌聲戛然而止,回答道:「是啊。你……」他有點不好意思。
「我也去!我正好有點怕,有你陪我就好了。」薛華鼎連忙自我暴露了一下。
他的話使張華東心裡好受多了,他笑著道:「我還真有點心虛呢。鄉下的條件真的差,上廁所都要跑這麼遠的路。」
薛華鼎笑道:「以前不都是這個樣子?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們學生和老師一樣都要跑好遠的路才能上廁所呢。那時候廁所真的很破,到處都進風。夏天只是臭點,倒沒有什麼。冬天如果下雪、下雨可就難受了,冷得要死。還把衣服都弄濕。」
二人說笑著進了廁所,很快就撒完了尿。二人都沒有什麼尿,都是因心理作用而產生的尿意。走在回房間的林蔭道上,張華東猶豫了一下,放低聲音問道:「你感到奇怪不?李縣長他……」
薛華鼎一愣,放慢腳步準備認真聽張華東說話。不料張華東卻沒有繼續說。薛華鼎不由問道:「什麼奇怪?」
張華東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麼。我是說今天李縣長毛遂自薦當檢查組的副組長,有點奇怪。他以前可……」
薛華鼎問道:「以前是不是沒有這麼主動?」
張華東點了點頭,見上了台階,他就沒有再說這事,而是說道:「如果下次你也上廁所,就唱一下歌,聽到了我也起來陪你去。呵呵……」
薛華鼎道:「好。不過天快亮了。」
關上房間門,薛華鼎回味著張華東剛才所說的話。薛華鼎雖然才進縣政府不久,但對政府裡幾個班子成員的情況也多少熟悉一些,以前也聽別人說起過。大家對李席彬這個副縣長的印象就是他不是一個很主動攬事做的主。
也就難怪張華東這麼奇怪了:張華東在縣政府辦公室呆了這麼多年,平時直接跟這些領導打交道,政府辦公室又是信息集中地和散發地,他自然對幾個縣級幹部的性格瞭如指掌。
薛華鼎一邊關門、脫鞋上床,一邊心裡想:「是啊,這次他可是冒著頂撞朱書記的危險將他自己納入檢查組中,為什麼呢?在這種檢查組裡除了任務很重、就是吃力不討好。那些娛樂場所的老闆哪裡會高興別人來檢查?雖然這些老闆在被檢查的時候會露出一臉的微笑,會把檢查組的人照顧得舒舒服服,把這些人當大爺一般地供著,但在老闆心裡肯定把去檢查的人罵了一個底朝天,也許從祖宗十八罵起。」
重新躺在床上的薛華鼎越想越感到不可理解,即使能從老闆們那裡收點禮物,但與被別人怨恨比起來,這些禮物實在太輕。再說,一個縣級幹部也不敢收貴重禮物吧?
說實在的,開會的時候,當李席彬自己毛遂自薦說要加入檢查組時,薛華鼎心裡可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朱賀年說他自己擔任組長,這個組長自然是實的少虛的多。說穿了,他一個縣委書記也就是掛一個名而已,他是不可能真地帶著檢查組一個個舞廳、遊戲廳去檢查的。大部分組織工作、領導工作都會壓在副組長身上。無論是前期文字準備工作還是中間的具體檢查,或者是後期的結論總結,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薛華鼎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把這件工作做好,也不知道會不會辜負朱賀年的期望。如果按李席彬自己的意思,他這個老領導將帶領檢查組到一個個現場去檢查,那麼自己的工作量至少減輕了一半,而且也不用擔心那些機關的精兵強將不聽從自己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