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許昆山拒絕
薛華鼎自然也是這個想法,他在接到梁燕電話的那一瞬間就是這麼想的,要不他也不會那麼激動地飛車趕過來。現在能借陳春科的嘴說出來,就更好了。
而且他比陳春科知道得更多,他明確知道那個駐白沙市的辦事處主任廖旺盛就送了不少的東西給林副局長和賀國平他們,請他們幫助銷售舊交換機和那套「電信資源管理系統」。相關的賬目就掌握在許昆山的手裡,只是許昆山對這些「機密」密不示人而已。只要他許昆山同意,相關證據薛華鼎就幾乎是唾手可得。
這些賬目薛華鼎這個公司大股東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許昆山不想讓薛華鼎接觸這類東西。以前是不想讓才走上官場的薛華鼎產生反感,後來則是薛華鼎懶得插手這些「骯髒」事。想不到今天自己想要它們,想利用它們來對付「政敵」。
他看著許昆山問道:「爸,怎麼樣?」
許昆山堅決否決道:「不行!」
薛華鼎和陳春科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態度堅決的許昆山。薛華鼎還在思考許昆山問什麼這麼快就拒絕,而陳春科則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什麼不行?既然他不仁,我們當然就不義了。」
不過,等他把這話說出口,而他又看到薛華鼎不說話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說過頭了:自己在這種事上幫幫腔,鼓鼓勁還是可以的。但要質疑他們的想法或者試圖改變他們的決定,自己這個外人還是不夠格的。
許昆山倒是沒有認識到這點,他一向只看重自己的想法和思路。梁燕在旁邊拿起酒瓶為許昆山倒滿酒,然後說道:「我也覺得不行。」
許昆山端起酒杯往嘴裡一倒,嚥下之後,說道:「玩陰的誰都會!但是,你要想一想值不值得玩?該不該玩?玩之後你承受得了這些後果不?」
薛華鼎問道:「什麼後果?我又沒有什麼把柄,即使有,也不在他們手裡。」
許昆山笑道:「誰說你沒把柄?世界上誰能沒任何把柄?就算你是聖人,真的沒把柄,別人也可以給你創造把柄。那個姓賀的當著大家的面那麼說話,那就是為你創造把柄。只是他這次太傻,以為你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會跟他大鬧,所以就肆無忌憚地說出來。如果他背著你說呢,也許他已經說了。你是不是會說這不是把柄,而是造謠?」
薛華鼎道:「當然是造謠。」
許昆山笑道:「你還很配合我說話話嘛,呵呵。有二個成語叫做『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你知道意思吧?那就是說,謠言說多了也就成了事實、成了真理。一旦在大家心目中成了『事實』,那謠言就成了你的把柄。領導就可能因為這些把柄要考慮該不該用你了。這種謠言有時比你貪污幾萬元還厲害。古有『笑貧不笑娼』,現在的官場也有點『笑憨不笑貪』的事實。」
許昆山問道:「你讓我去找他們的把柄,然後控制他們,做這事本身就不地道。官場有官場的潛規則,商場也有商場的潛規則。我們先是送東西請人家幫忙,事成之後去抓人家的痛腳。你說,今後誰會相信我們?我們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許昆山繼續說道:「你們這麼做的成本太大。再說,你薛華鼎有人幫忙,難道他姓林的就沒人幫忙?他在這個行業、這個系統工作了多年。他的兒子能在全省甚至外省推銷他的交換機,你以為僅僅是靠一點回扣就能打開局面?……呵呵,不信?不信,你現在就去送十萬給你們宋局長,看他會收嗎?他敢收嗎?」
他打了一個酒嗝,又道:「一個人只要他當官當久了,就不是那麼容易搬倒的。現在他姓賀的想搬倒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是將姓林的加在一起也不很難。如果容易的話,他這麼處心積慮地阻攔你幹什麼?等他當上局長後一句話讓你辭職不就行了。呵呵,因為你現在也有你的關係網。」
許昆山吃了幾口菜,再說道:「再說,你這算什麼大問題?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了?如果你連這點挫折也受不了、抗不住,那你乾脆早點回來做生意算了。而且你還不能搞公司管理,因為你不能忍,不懂妥協。你就做你所說的技術開發吧,估計憑你的能力,搞一個二個新產品還是可能的,餓不死。」
梁燕看薛華鼎不說話,也說道:「華鼎,你這事還真算不上什麼大事。相對來講,一個事業單位的職位競爭還是很文靜的,並沒有什麼刀光血影,遠遠算不上什麼你死我活的爭鬥。你要是進了政府那一級,關係更複雜,設障礙、使絆子那是常事,就是殺人滅口的事也不鮮見。
如果你連這事都擺不平,要靠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那你就真的不適合當官。要我說,現在你還沒到什麼生死關頭,更沒有到魚死網破的時候,估計在那些高官眼裡,你們之間的矛盾還只是小孩子過家家而已。他姓賀的不聰明、不會做人,不知道因勢利導,只知道一味蠻幹,想上去的心情太迫切,所以他搞了一輩子也就是一個副局長而已。你要是也學他一樣,也就沒多大出息。當然,我不是說你今天不該跟他鬧……」
許昆山笑著打斷梁燕的話道:「該鬧!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大吵甚至上去給他一巴掌都沒關係。不就是寫檢討做檢查,最多背一個處分嗎?如果當時你忍了,不但你在領導心裡落一個不守紀律、做事不嚴謹的壞印象,而且你心裡會一直後悔沒反抗。再說,我許昆山也會看不起你這個窩囊廢似的女婿。」
陳春科有點吃驚地抬起頭,看著說話似乎很矛盾的許昆山:「前面說他忍,現在又說應該罵,而且還想薛華鼎打人。」
許昆山道:「我沒在官場幹過,我不清楚。但我想當官也跟做生意差不多,要考慮成本,要考慮大環境。不能憑自己的性子,任何時候都不能一古腦地把身家性命全部押上去。要學會尋找機會,沒有機會的時候要等待。嗨,還是你自己把握吧。總之一句話,你在官場上你做你的,我們不拖累你。我們做生意的認真做生意,你也別拖累我。我就不信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你,會幹不過那種貪心不足的老頭。現在你就跟我堂堂正正地跟他鬥!連這種小事都認為是危機關頭的話,那你也太次了,呵呵。」
薛華鼎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有點氣不過他,想通過這招致他於死地。」
許昆山笑道:「呵呵,致一個人於死地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你你真的致他於死地,你又能得到什麼?即使我不是官場的人,我也知道官場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下三濫整人的方式。完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想想,一個糟老頭值得你自損八百嗎?」
梁燕說道:「我剛才說了,今天發生的這事是小事,即使這次他贏了,你當不上副局長,對你而言未必就是壞事。你可能還要受他一段時間的氣,我勸你就以旁觀者的心態去看待他,只要你繼續認真工作,不借題發揮,會有人知道你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的。你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學點東西,等蕾蕾過來之後,她可以幫你學習。你現在僅僅是大專文憑,要想繼續走下去,這個文憑還不行,安靜一段時間對你沒什麼壞處。」
……
第二天上午,薛華鼎被辦公室的陸主任通知到會議室開會。會議由賀國平主持,省管局幹部處的處長宣佈賀國平擔任安華市電信局代理局長,主持局裡的全面工作,姚局長將另行任用。
宣佈之後,這個處長只是走過場一樣說了幾句話,無非是大家要團結一心地支持賀國平的工作,不要因為姚局長的調到而影響局裡業務指標的完成。
不到十分鐘,他就起身要離開。大家只好一起下樓送他上車。
送走那個處長之後,他們繼續開會,會議內容跟平時的工作會議差不多,沒有涉及任何人事變動和分工變化。薛華鼎心裡擔心的什麼批評檢討都沒有,沒有人提起這回事,好像這事沒發生過。
當然,薛華鼎還是感到了一絲變化,那就是大家對他的冷淡。無論是副局長們還是辦公室主任,他們都在盡力避免與他的目光想對,遇到實在無法迴避時,也是匆匆笑一下,然後馬上移開。
就是那個以前對他示好的馬副局長,也裝著很嚴肅的樣子,當薛華鼎看他的時候,他慌亂地躲避著,似乎跟他進行眼神交流會遭什麼大罪似的。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賀國平從來不給他分配什麼工作,開會也不額外安排他的任務,討論問題時薛華鼎想說就說,不想說他也不問。
開始薛華鼎也無所謂,反正自己管住那三個中心就可以了。一有空餘時間就看書學習。這段時間他想通了,也在梁燕和許蕾的勸說下,準備報考湘湖大學的在職研究所生。
但這種和平相處的日子沒有多久就被打破。這天幫助他們進行網絡測試的國外廠家打來了電話,請薛華鼎完成那個合同的簽署並付款。顯然他們也知道現在安華市局的一把手現在已經易手,賀國平可以簽署這個合同了。
不想跟賀國平打交道的薛華鼎只好無奈地拿著合同走進了賀國平的辦公室。
「賀局長,這裡有一個合同麻煩你簽署一下。」薛華鼎走進賀國平的辦公室,對正在埋頭批閱文件的賀國平說道。
「哦,好。你先放這,等下我看看。」賀國平頭都沒有抬。
薛華鼎見他這樣子,心裡有點不樂,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賀局長,這個合同因為姚局長生病耽誤了好長時間,廠家已經催了好幾次。而且,在價格方面我要稍微解釋一下。」
賀國平這才抬起頭,在合同上掃了一眼,再看著薛華鼎,說道:「薛助理,我知道輕重緩急的。等我看過之後會讓李秘書通知你。我這是急件。」賀國平拿起手裡的東西揚了揚,很快就放下了。薛華鼎瞥見了一閃即逝的封面:並非急件,而是一份內參。
薛華鼎沒有說破,只是說道:「好的。再見!」說著,他就離開了賀國平的辦公室。
現在局長秘書已經是一個姓李的小伙子了。原來的范秘書被掉到市局工會下屬的宣傳廣告科當科長。市局對機構的稱呼有點亂七八糟,所有的基層單位都稱科長,實際上有不少應該歸於股級。只是因為現在四個縣的股室都被改成了科室,市局再有科室也就不合適,是以一律以「科」來代替「股」。
范秘書——現在的范科長——到底是名義上的科長還是實際上的科長就沒有人去追究,也追究不清。聽說范秘書在上級徵詢他的工作意願時提出過要到一個縣局或者分局當副手或一把手,但被上面的領導駁回。薛華鼎聽說賀國平找這個高傲且不甘心的人談話時,就以「調到宣傳廣告科是專業對口,知識分子不應該過於沉溺於當官」等幾句話就把他「說服」了。而且薛華鼎還聽說這個范科長現在上班幾乎就是練毛筆字,或者用寫沒人看得懂的詩來打發時光,不過他的毛筆字越練越糟,沒有了以前的風骨和飄逸,多了一份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