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自爆其醜
崔老頭似乎不知道張清林有點沉不住氣,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
「這些魚通人性,它們在水下看到了埋下去的漁網就知道人要捕撈它們。開始是沒有幾條魚來吃食的,只有一些小傢伙來試探一下。餵了幾天之後,另外的餵食場就慢慢減少餵食的量,逼得那些謹慎的傢伙只好過來。當然,那些聰明的傢伙不會一窩哄地全過來吃食,總是輪流分批地來,吃完就走。」
薛華鼎又哦了一聲,表示還在聽,心裡也對這些美味的魚充滿了好奇。
崔老頭說道:「時間一長,它們就慢慢地放鬆警惕。特別是埋在水底的漁網基本上失去了原來的氣味、上面佈滿了綠苔、爬滿田螺之後,大多數的魚就忘記了漁網的危險性,也就沒有那麼小心翼翼了。大約一個半月、二個月之後,其他餵食場就完全停止撒拋五穀,大多數的魚就都到這裡來就食了。」
薛華鼎隨口問道:「漁網有什麼味道?」
崔老頭似乎對薛華鼎的問話很感興趣,馬上說道:「漁網不是我們現在市場上買的尼龍漁網。是老人用苧麻採取傳統手法制的老式漁網,每年用豬血泡二次。那可不是普通的漁網,與現在的漁網區別大著呢。」崔老頭說話有點囉嗦也有點炫耀。
見薛華鼎點頭,崔老頭手舞足蹈地說道:「等到接近定好的捕撈日子,養魚的人就在下一個撈魚的地方埋好另一張網。捕撈日子一到,養魚的人把與埋了幾個月的漁網相連的浮標往上一扯——!哈哈,正在食場吃食的皇絲鯉魚就圍在裡面了,二斤以下的魚從網眼中逃跑,大的魚就被拖到岸邊了。」
薛華鼎問道:「這種網一次可以拖上來多少斤魚?」
崔老頭這次沒有回答薛華鼎的話,甚至對薛華鼎插言有點反感,他說道:「漁網拖到岸邊並不馬上出水,要繼續在水裡放一段時間,讓它們減少驚慌和躁動,就是見了人走進也不再亂竄。當然,那些來不及跑掉的小魚也可以在這段時間溜出去。這樣放一二天,人也來來回回在附近走動,魚實在沒有脾氣也不再怕人了,基本上就可以一條一條的取魚了。你看,現在養在桶裡的魚膽子是不是很大?你伸手去摸它們,它們也只是稍微游動快一點而已。因為它們知道了這個結局,已經對前途絕望了,知道亂蹦亂跳也沒有用就老實了,呵呵。」
薛華鼎點點頭,說道:「我以為它們生來就溫順呢。」
崔老頭笑道:「嗨,野生的東西怎麼可能溫順呢?如果當時就把它們往岸上拖,一網幾百斤魚擠在一起非出問題不可。它們會在網裡、在地上蹦跳好久,碰傷了身體,養不到幾天就會死掉。還怎麼送進北京的皇宮讓皇帝老子吃?」
說到這裡,崔老頭的話似乎才告一段落,舉起酒杯道:「呵呵,喝酒。」
張清林也噓了一口氣,馬上響應崔老頭的建議舉起了杯子,薛華鼎也隨之舉杯。
崔老頭砸吧一下嘴巴,吃了一口菜,說道:「人也好,魚也好,都是要適應環境的。到哪個環境就有哪個環境的活法。小伙子,聽說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沒有工作,你當時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想只要找一個穩定的工作,每個月有幾百元工資就行了?」
薛華鼎想不到崔老頭每句話都有深意,他點頭笑道:「嗨,還真是這樣。不說幾百元,就是一二百元都行。特別是找了幾天工作,沒有一個單位要我的時候,而身上一身的汗臭,我都想只要又單位給我一個睡覺的地方,給我吃飽飯我就在那裡一直幹下去。呵呵,找工作真不是人幹的事,累不說,主要是心理負擔太重。」
崔老頭笑問道:「假設現在有一個公司以三千元一月的工資請你去工作,你還會去嗎?」
薛華鼎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將筷子伸到皇絲鯉的火鍋裡。心裡想:現在就是一萬一個月請我去當總經理,我也不會去。
薛華鼎夾著一塊魚鰭往嘴裡送,崔老頭突然說道:「你說張書記當你們縣的縣委書記怎麼樣?」
薛華鼎一愣,手一哆嗦,伸到嘴巴邊的魚鰭一下從筷子中間滑落,一直掉了下去,落在了薛華鼎的大腿上。薛華鼎連忙誇張地掩飾道:「呵呵,這魚好滑啊。落到我褲子上了。」說著連忙站起來,拍打著褲子,晶瑩透亮的魚鰭一下滾到地上去了。但薛華鼎還在掩飾著地拍打著。
張清林也想不到崔老頭說得這麼直接了當,也是很吃驚地看著崔老頭。
崔老頭對薛華鼎道:「坐下,坐下。呵呵,看來你們二人都被嚇住了。我們是喝了酒說著玩,我又不是什麼領導,跟你們二個說著玩有什麼關係?我就是說讓你小伙子當省長,你也用不著這麼驚訝吧,嚇什麼嚇?」
等薛華鼎重新坐好、張清林恢復常態後,崔老頭說道:「小伙子,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又都喝了酒,反正是說著玩,你就說說清林他不能當縣委書記的理由。不用怕,隨便說說。」
薛華鼎有點不樂地看了崔老頭一眼,心裡道:「當著張清林的面要我說他不能陞官的理由,虧你說得出來。」
薛華鼎見他們二人看著自己,說道:「我對政府那一套運作方式都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說了也是瞎說。呵呵,再說我一直把張書記當最親近的領導,沒說當縣委書記就是當省委書記我也覺得行。」
崔老頭笑道:「小伙子,你現在的話有點言不由衷啊。是不是當面說領導不能陞官的理由太尷尬,也不好說吧?呵呵,你是不是怕清林今後給你小鞋穿?」未等薛華鼎反駁,崔老頭又說道,「那你就幫幫忙,說說他當縣委書記的有利條件。怎麼樣?」
不好的不好說,好的又沒有發現,薛華鼎還真是為難,來之前就知道這餐飯是鴻門宴,卻不知道是這麼一場鴻門宴。
正要說不知道從何說起,崔老頭又問道:「不好的不敢說,好的也不敢說?呵呵,我理解。」崔老頭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由我來說,先說他的不足。」
薛華鼎噓了一口氣,有點慚愧地看了張清林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到崔老頭身上。
崔老頭說道:「清林現在要趁莊書記挪位的機會升為縣委書記,至少有二大不足。一是資歷,二是人脈。他才進常委不久,而且在常委裡排名最後,朱縣長就比他有資歷多了。是不?領導要考慮從他們常委中間提撥的話,肯定第一個就是選擇你們朱縣長,而不是清林。」
薛華鼎心裡認同,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
崔老頭又說道:「人脈上不足主要是清林一直在公安局這一單線上面。認識的人都是與此有關的人,他又是從我們瀏章縣調過去的,可以說在你們長益縣是無根無底。縣委的幾個常委現在都是競爭關係,他們不可能旗幟鮮明地支持清林,不是常委的縣級幹部也一般是首先支持自己熟悉的常委們。可以說清林在縣級幹部上沒有什麼同盟軍。在行局機關裡,他也只對公安局、檢察院等領導有點把握。就是小伙子你,他也不敢肯定你會全力支持他,我估計要是不當著我們的面,你支持朱縣長的可能性大大超過支持清林。呵呵,這是肯定的,我和清林都理解。」
薛華鼎心裡很認同,但依然沒有表示出來。
崔老頭繼續說道:「除了這二個不足,還有二個致命的問題阻攔清林在這次領導崗位調整中進一步上升。」
薛華鼎一愣,心裡想:「這二個不足就已經夠致命了,就憑這二點你張清林就沒有資格跟朱縣長競爭。如果還真的有另外二個致命的問題,那你們還在這裡做什麼白日夢?」想到這裡,薛華鼎倒來了好奇心,看這個能說會道的老頭怎麼自圓其說。
崔老頭道:「第一個致命問題是道義上的。現在在官場上有不少人誤傳和懷疑你們莊書記下台是清林陷害的,當然,說陷害太嚴重了一點。即使那些謠言是真的,那也最多算是舉報領導的違法亂紀行為,這是國家政策所支持和鼓勵的,也是一個正直的官員應該做的。你說呢?」
薛華鼎點了點頭:從小進小學老師就教育他們要與壞人壞事做鬥爭,要向老師反映做了錯事的同學。不過,真要在官場上稍微經驗豐富一點的人,肯定沒有這種傻蛋去檢舉自己的領導。除非能真的搞倒對方而且讓自己從中得到極大的好處,就如張清林搞掉莊書記而確定自己能升為一把手一樣,否則,舉報領導絕對是得不償失。
崔老頭說道:「現在官場已經形成一股歪風,就是大家看不起舉報者,特別忌諱那些給領導曝光的人。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暗地裡是非常排斥。那些當官的更是如此,最多給你一個口頭獎勵,然後將你長期閒置打入冷宮。只要今後你犯一點小錯誤,他們就上綱上線,那你一輩子也就到頭了。所以,清林現在可能在你們縣的官員,包括在你心目中可能就有了一個賣主求榮的壞印象。」
張清林和薛華鼎都想說話,但被崔老頭搖頭止住了,他說道:「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我們三人在這裡是閒談。清林你就不要辯解,小伙子你也不要說沒有,有沒有都無所謂。只要能解決這個問題,什麼都沒關係。」
崔老頭道:「這是一個致命問題吧。第二個致命問題就是清林沒有全面負責全縣工作的經驗。他從參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公安戰線。主管的一直是治安方面的問題。對農業、工業、教育、商業等等方面都沒有經驗。雖然縣委書記未必就需要精通這些東西,這些是政府方面所管的事,但真要是一竅不通,也會被別的領導看不起,工作上的配合和協調就是一個大問題。最主要的是上級領導就要思量提拔清林上去是不是合適。」
薛華鼎心想你們知道這麼多不足,還跟我廢話什麼?
崔老頭笑問薛華鼎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被我的話嚇住了。心裡在說我們瞎忙乎?」
薛華鼎也不是完全的菜鳥,
不可能把自己心裡所想說出來,但也不能表現出毫無主見,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說道:「既然你能說出這些,肯定已經是不在乎這些,或者已經找到了更好的辦法。呵呵,我是郵電一條線的,對政府這方面的事不怎麼在行。」
崔老頭笑道:「呵呵,在不在行沒關係,你肯定懂。說了不利的方面,我就要說有利的方面。小伙子,你也聽聽我說的在不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