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雲陽大營,接到雒陽送來的詔書和隨同而來的犒賞車隊,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升帳召集了麾下各軍將領,其中包括羌,鮮卑,烏丸和匈奴等各部首領,天子要他裁軍四萬,主要便是要削減這些人。
「如今,涼州叛亂已經平定,天子論功行賞,在座諸位都有封賜。」看著眾將,張奐開口道,接著說出了要裁剪四萬士兵的事情,在座的眾將和各部頭領倒也沒有什麼意見,反正這都是慣例了,這回能剩下三萬常備軍,已經是極為不易了。
「願意回家的,天子另有財帛賞賜。」隨著張奐的話,中軍帳內,不少領著兵馬的大部首領都是起身請辭,貪圖了天子另給的財帛賞賜,對他們這些部落首領來說,這多出的財帛全都可以歸入自己名下,而不用分給底下的部眾。
看著那些紛紛起身的部落首領,張奐不由暗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最後帳子裡只有幾個小部落的首領沒有帶著部眾離去的意思,他們大多都是心慕帝國,一心想歸化的胡兒,只是以前帝國雖然徵募他們打仗,可是卻從不曾發給過他們軍餉,現在雒陽的新天子不但補足了過去的軍餉,還發下賞賜,都讓他們看到一絲可以融入帝國的希望,是以都堅持了下來,打算留在軍中,好建立功勳,博個出身前程。
等到司馬尹端記下了那些願意離去的部落首領和其部眾的名字後,所要裁剪的四萬大軍已經差不多,只剩下五千人的數目,過目文書之後,張奐看向漢軍眾將道,「你們可有人願意卸甲歸田,天子除了賞賜,還有田宅賜下。」他這番話,又讓不少上了年紀的將領願意帶著麾下年邁的士兵回鄉。
等著願意離去的將領出帳帶著部下去領取賞賜後,張奐才看向在座的將領道,「從今往後,諸位便是天子麾下的將士,不可再如以前一樣。」張奐的聲音低沉,這支軍隊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他自然知道底下的士兵雖然勇猛善戰,但是以前因為經常被剋扣軍餉賞賜,所以軍紀一直不怎麼好,而他也對麾下將領縱兵搶掠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現在天子已經說明以後絕不會拖欠每月的軍餉,而且賞罰分明,自然不能再讓他們像以前一樣。
「喏!」在座的將領們齊聲應道,天子厚賜賞下,他們也沒必要去幹劫掠這種敗壞軍紀的事情,都是尋思著回去要好好整飭一番,省得到時出了事情。
「天子此番除了重賞我軍,還要我挑選五千將士上雒閱兵,並補入天子親軍。」張奐的話一說出,整個中軍帳裡頓時沸騰了起來,對這些成日裡廝殺的武人來說,上雒閱兵,成為天子親軍,哪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個個都是粗脖子瞪眼地互相卯上勁了。
「上雒之兵,需是我軍精銳,忠臣,勇武,都不可欠缺,三日後全軍演武,我自有決定。」張奐看到麾下的將領們在哪吵做一團,誇著自己立下的功勞,不由怒道。
見張奐發怒,各部的將領們都是沒了聲音,只有那幾個留下的部落首領開口詢問,「大人,不知我等是否也能參加演武。」上雒見天子,對他們這些一心想要歸化的胡兒來說,是以前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天子有詔,你們既然願意留在軍中,便是心向大漢,自當准你們和你們的族人部眾入漢籍,這上雒一事,只要你們有本事,自然也是去得。」張奐看著幾個一臉期盼的烏丸小部首領,開口道。
將諸般事情都吩咐完,張奐散了帳,這時那些領取了賞賜,打算回家的各部首領和將領都是來打聽消息,在知道剩下的三萬人馬裡,有三千人可以上雒閱兵,成為天子親軍後,都是跳腳不已,尤其是那些大部首領看著那幾個烏丸小部首領帶著整個部落都入了漢籍,更是眼紅不已。當下便有不少人直接奔了張奐的軍帳,想要再留下來,結果都被張奐一頓訓斥都給堵了回去。
涼州西境,段熲軍中也是差不多模樣,各軍為了上雒的名額爭得不可開交,最後也是被段熲一陣訓斥壓了下去,到時候比武決定。
和只需要負責鎮守的張奐不同,段熲除了要戍守邊境以外,還要負責看守那俘虜的七萬羌人修補帝國關西一帶殘破的馳道和一些水利灌溉設施。
其實段熲對羌人的反覆無信一向是深惡痛絕,所以他以前每次打仗,基本都不怎麼要俘虜,這一回若不是有公孫度他們這一千羽林騎兵在,這七萬的俘虜起碼要被他殺掉一大半,免得到時朝會裡那幫子官僚又要他放了這些羌人,又成後患。
田宴和夏育是段熲的左膀右臂,上雒自是輪不到他們,兩人也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帶人去七萬俘虜裡找出那些原本是豪酋首領或是勇士之類在俘虜中有些威望的羌人,送去雒陽獻俘,天子雖說饒了那七萬俘虜,可沒打算放過這些人。
就在涼州一地的帝國軍隊忙著上雒閱兵的事情時,遠在雒陽的劉宏此時正在辦著另一件不亞於閱兵的事情,為當初死於外戚和宦官亂政時期的士人所建的廟祠終於建成,作為天子的他並不需要親自去,不過為了弘揚此時興起的儒家入世和積極剛烈之風,他以天子之尊親自主持了整個儀式。
建在南宮旁的文英祠前,從各地趕來的黨人和士人人聲鼎沸,天子此舉乃是弘揚正氣之舉,一掃這幾十年來的妖邪氣氛。隨著,人群中那些年輕的太學生都是情緒漸漸高昂了起來,當聽到『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時,前來的士人中有不少都羞愧地低下了頭,當時他們中,有不少人以拒官為榮,以示清高,可是和那些屢退而不去,最後身死的人相比,他們實在是慚愧不已。
當禮儀完成,天子離去後,那些前來的黨人和士人才進入文英祠內拜祭那些死去的士人,這時候讓他們驚愕的一幕發生了,誰都想不到那位名滿天下的穎川名士荀爽居然跪在了文英祠李杜等人的畫像前,痛哭流涕,自言慚愧,卻是讓前來拜祭的士人中曾經為了名聲而拒絕入朝為官的人也是更加慚愧。
荀爽的哭靈和自悔,頓時在士人中引起了一陣批判以隱逸博名的風潮,當初清流對抗宦官時,曾經有一股極不好的風氣,那就是不管朝廷的征劈詔令是否合理,那些以清流自居的士人統統拒絕,甚至以此自誇,一度使得孝桓皇帝末期有心為官的士人也不敢奉詔,生怕被人譏笑為和宦官同流合污,使得孝桓皇帝末期的政治更加敗壞。
哭靈之後的荀爽在接到天子的征劈詔書後,不但立刻奉詔,更是自請前往涼州安撫百姓,以贖自身罪孽,接著他的幾位兄弟,被世人稱為荀氏八龍的其餘幾人也是自請去貧苦西涼邊地為官,在太學生中引起了一股讚美之譽。
事實上,暗中操縱這股批判隱士和支持士人去邊地為官的輿論正是劉宏,荀爽早就得了他的詔書上雒,只是一直被他藏著,直到文英祠落成,方才讓他出面,來打擊看似清高實則自私的士人之風。
隨著荀氏八龍各自赴涼州任官,太學裡的一些儒生也都是起了西去的念頭,如今山東各地官吏不缺,再加上士族高門的阻礙,他們若是想做官無疑極其困難,但是山西各地則不同,尤其是涼州寡於學術的環境,使得山西各地早已不復光武皇帝以前田肥美,人殷富的風光。
劉宏要整飭邊地,重新恢復關中的糧倉,首先要做的就是讓以長安為中心的山西各地經濟恢復,充實人口,這就需要大批優秀的官吏,只是山東的士族高門一向輕慢山西,他也只有發動寒門士人和太學裡的年輕儒生去山西各地為官。
山東各地的士族高門和豪強勢力盤根錯節,劉宏自問二十年內難有作為,索性選擇地廣人稀的山西各地做為日後帝國的中堅力量,如今涼州平定,段熲和張奐手握大軍,那些和羌人暗通款曲的豪強自會收斂,正是治理的大好時機,而且山西各地以前的底子雄厚,雖然荒廢了那麼多年,但是只要修繕水利,引進移民,還是可以很快恢復生氣的。
看著帝國地圖上如今人口空曠的山西,劉宏笑了起來,既然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解決豪強兼併土地的問題,那就讓產生的那些流民移民到山西,雍涼各地,重新恢復涼州作為虎視西域的戰略要地的地位。只要一旦山西大治,這些得到土地的新自耕農將全部是自己最忠實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