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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89章 流氓星陣 文 / 一匡

.    塔外的老匡歷經生死,塔內的老匡也遭遇了入塔後的第一次危機。他自以為領會了老拜倫的用意,洋洋得意地飛上天,開啟天門,一頭鑽出生之戌塔。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被淹沒在黑暗中的上古遺跡,也不是塔外那個大千世界中的任何一個場景,塔外——

    是一片虛無!

    一片完完全全的虛無,幾乎沒有語言可以描繪,因為這裡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沒有嘈雜,也沒有寂靜,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感觸,什麼都沒有!老匡找不到自己進來時的入口,也不知道該怎麼出去,他唯一的感受就是飛出聖堂的天門後世界就在瞬間消失了,或者說,自己到了世界的外面!空間的外面!時間的外面!

    這是怎麼回事!老匡愕然,然而須臾間,老匡警惕地發現,自己的愕然也正在消逝!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記憶,自己的經歷全都在飛速地消逝!這裡不但沒有世界,這裡還將沒有自我!也許什麼都沒有才符合這裡的規則,這裡甚至連「這裡」都不應該有!

    死亡!

    常人至此,恐怕在無知無識間已遭塵劫,然而老匡是死過的人,恰恰就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死亡!死亡不就是什麼都沒有嗎!死亡在瞬間來臨,沒有外在的世界,也沒有內在的自我——「我的世界原本是一片虛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連記憶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我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我也不知道時間是否在流逝,沒有任何的東西給我參照,我也沒有任何的情感在波動,喜怒哀樂都沒有,甚至連孤單都感受不到……」

    剎那間,老匡回憶起自己復生後對韓揚描述的死亡感受(詳見《第001章活見鬼》),他的記憶恢復了,宛如黑暗中被點亮的一盞燈火,在生命之光的照耀下,生前的一幕幕細節清晰無比地浮現在意識之中。

    冰廬中,老拜倫從懷中取出.蟄魂寅塔、蟄魂辰塔、蟄魂午塔和蟄魂酉塔,一對對地在床榻上擺好,自己也有樣學樣,取出那對無人值守的蟄魂戌塔擺在了塌上……

    「老朽天命至此,已沒什麼可談的.了。」床榻前,遍地都是殘破的龜甲,每一片龜甲都有著相同的裂紋。老拜倫輕輕地一揮手,床榻上擺放整齊的十座蟄魂塔全都飛起來,一個疊一個地落入了自己懷中……

    蟄魂塔中空,十座塔按生亡次.序間隔排列疊放,看上去既像一大摞冰激凌蛋筒,又像一座底座有十層的大寶塔。自己元神出竅的瞬間只來得及瞥了老拜倫一眼,便一頭扎進了摞在最下面的生之戌塔……

    nnd,我知道了!我猜到了老拜倫的用心,卻還是沒有猜.到他的手段!好一個「出塔前開啟」啊,出塔後不是去大千世界,出塔也是入塔!出的是生之戌塔,入的是亡之戌塔!十座塔摞在一塊兒已經變成了一個整體!這裡,是亡之戌塔!我,又死了一次!

    怪不得「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這句修煉秘訣子.有大祭司不曾告訴我,鬧了半天是老拜倫自己加上的啊,奶奶個熊,沒有死地就給我找塊兒死地嗎?一會兒出了亡之戌塔,我還要再進生之酉塔!十座塔摞在一起,我要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經歷五次生死輪迴!老狐狸啊老狐狸,你折騰起我來可真是不遺餘力啊!

    感情與思維隨著記憶復甦,老匡在一片死亡的.虛無中破口大罵,人都死了還要罵街,活到他這個份兒上,也的確不該死。

    ……

    好在吵架罵人.都要倆人才能帶勁兒,老匡罵了片刻,便悻悻然住了口——別說活的聽眾了,周圍連個死物件都沒有,自己能罵給誰聽呢?還是抓緊時間想想怎麼出去才行,否則困在這裡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一片虛無,虛無,修煉秘訣關於「無」的描述有什麼來著?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方無隅,大象無形;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回想墨平親傳弟子的修煉秘訣,老匡的腦袋登時大了三圈。墨平大師撰寫秘訣時用詞極為簡潔,通篇八十一章總共只有區區千餘字,可是在這千餘字中,「有」字出現了九十次,而「無」字則出現了一百零四次,兩個字加起來竟然佔了全文五分之一的篇幅,若非有與無的境界難解至極,墨平大師又何苦費這麼多筆墨去闡述?自己又如何能在一時三刻間參透呢?

    有和無,到底是如何相生的呢?

    老匡在一片虛無中苦苦思索,想不通這個問題,他就無法離開亡之戌塔這片死地。與生之塔不同,老匡的處境是完完全全的一片虛無,沒有空間,就沒有邊界,也就沒有離開這裡的道路或門徑,有的,只是自己這個不和諧的存在。按理說,自己有思維、有感情、有記憶,應該算沒有死,可是目前卻處於一個「死」的狀態,這算什麼?自己算生,還算死?算有,還算無?

    徹底糊塗了啊!老匡仔細回憶老拜倫生前的一言一行,同樣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想想也是,在亡之戌塔中活下來之後,自己已經徹悟了出生入死的玄機,下一步,應該初窺有無相生的境界了。有無相生境界是平行者修煉功法中的最高境界,現在回想起來,恐怕連老拜倫這個墨平的分身都沒有勘破,否則他完全可以長留於世。既然老拜倫不懂,當然也無法給自己任何提示,看樣子他只是把希望寄托於自己,然後就不負責任地把自己送到了亡之戌塔中,至於剩下的路怎麼走,老拜倫也不知道,只能kao自己參悟了。

    老匡一次次地感受虛無,想像瞭解生之原力的性質那樣瞭解虛無的本質,進而找出應對之策,可是虛無就是虛無——如果你沒有對手,那又如何能打敗對手呢?老匡無奈,又一遍遍思考秘訣中的帶有「有、無」字眼兒的字句,可是相關的句子太多,琢磨琢磨這句覺得若有所悟,尋思尋思那句又覺得似是而非,始終抓不住重點。

    老匡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鑽進了牛角尖,有無境界既然是墨平大師留在世間的心法中的最高境界,大師又用了那麼多的語言對其進行描述,那就說明連墨平大師本人也沒有徹悟這個境界,按照大師的思路去思考,肯定要走到紅薯地裡去,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在塔中參悟幾十年的時光到達與墨平大師同樣的境界然後出關。可是世間萬法同源,修煉的方法有千百種,到達極致時卻殊途同歸,若是自創一條路去走,沒準反而是捷徑,至少不必重複墨平大師當年悟道時走的彎路。道法自然,塔內的老匡太過執著,反而走得偏了。

    ※※※※※※

    與塔內的老匡相比,塔外的老匡倒是走了一條「正道」——他已經衝進了那棟塔式建築。

    只有正常貓兒大小的老匡氣喘吁吁地躺在金色的地板上,水晶軀體色澤晦暗,貓嘴大張,上氣不接下氣。他身旁那株巨大的金色儀器看上去像剛剛被火箭炮轟過,而他身後的數堵金色牆壁上則殘留著排成一條直線的大窟窿。

    空曠地帶中心的塔式建築佔地數千坪,高度足有三十層樓高,只有接近它時才能真切地體會到這棟建築的宏偉與壯麗。然而老匡卻沒有時間欣賞戈登人的建築藝術,幾分鐘前,當他像顆流星一樣迅速接近高塔時,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真糟糕!這麼大的一座塔,要找到它的要害部位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好在老匡的運氣不錯,也許正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厚福那句話,當肥貓像顆穿甲炮彈一樣撞碎幾層牆壁衝進建築後,赫然發現一台古怪的儀器正擺在塔內天井中央,儀器的頂端有一根十幾米長的金色圓柱高高豎立,末端呈花瓣狀綻開,虛托著一個形似分子模型的奇異裝置。

    對於這個形狀的裝置,老匡實在是太熟悉了,早於一年前自己就曾在韓揚老媽的實驗室裡見到過,後來又在拆開的虛擬頭盔零件中找到了它的身影,如今再會已經是第三次了,三者的形狀幾乎完全一致,只是大小色澤相差懸殊。毫無疑問,這玩意兒擺在這裡,就相當於立了一塊「我就是殺生場的發生裝置」的大牌子。而擺在裝置下面的那台儀器,平心而論,它的樣式在普通人眼中根本算不上怪,外形方方正正中規中矩,上面有顯示屏、有按鈕,還有類似鍵盤的手動輸入裝置,與地球工業文明生產的大型計算機頗有相似之處。老匡覺得它古怪有兩個原因:第一,遺跡中幾乎所有的建築、道路以及物品都是灰撲撲地,上面都蒙著厚厚的一層灰塵,厚度足以與月球表面媲美,可是眼前這台儀器卻是明光錚亮一塵不染,在一片灰色的世界中絕對顯眼;第二,老匡一路上遇到不少用金色植物式的計算機,卻從未見過如此「老式」的機器,想來是生物分子技術製造的計算機業無法在殺生場中正常運轉,戈登人才不得已用這種老古董來控制殺生場發生裝置吧?老匡心念電轉,瞬間判定那台古怪儀器上也應該有塊「我是控制台,快來破壞我吧」的大牌子。

    老匡當時已是強弩之末,而且在他記憶中,殺生場產生裝置的硬度是極高的,爬上去破壞那裝置很是費時費力,而且還不知道會不會再出什麼意外,索性直接將體內所剩無幾的能量化作藍紫色雷火盡情傾瀉在那台金色的計算機上。至於計算機中是否存放了有價值的資料——老匡根本無暇去考慮,戈登人的科技價值再高,也得有命去研究對不對?這時候下手若再猶豫,那可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破壞了控制裝置,「嗡嗡」的充能聲果然終止了,在地板上躺了半天,老匡終於喘勻了氣,他費力地爬起身,但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他感到頭暈目眩,似乎隨時都有徹底暈過去的可能。可憐兮兮的瘦貓打開背囊想再找一顆黃金大丹補充體力,無奈囊中空空如也,只有十二座蟄魂塔靜靜地躺在裡面。

    見到新得的那對蟄魂巳塔,老匡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轉了。現在自己安全地進入了戈登人基地的核心,裡面的一切已經是任君采頡了,賢者之石啊技術資料啊這些玩意兒,在也好、不在也罷,即便最終自己一樣也沒弄到手,敵人不也是同樣拿不到嗎?但無論如何,第六對蟄魂塔自己可是搞到了,能再見賽普洛斯,哈哈!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至少今天也是美好的!

    心情振奮,身體似乎也沒有方纔那樣沉重了,老匡從背囊的側袋中掏出一支漆黑的短笛,對準自己進入殺生場的方向,長長短短地吹了幾下。

    老匡用的這支短笛名為「七颺笛」,是從暗夜精靈使黑月那裡搞來的,去年黑月帶老匡第一次進暗夜神殿時曾當著他的面吹奏過(詳見《第266章性感女神》),後來被老匡看上了,軟磨硬泡地要了過來。七颺笛有一個奇異的特性,那就是吹奏時旁人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手握另一支七颺笛的人卻能感受到遠方傳來的共振,用來進行秘密聯絡再方便不過。可惜目前流傳於世的七颺笛非常罕見,一是因為其取材於罕見的鴛鴦柳,必須在長得一摸一樣的兩棵鴛鴦柳的相同部位取下紋理、形狀與長短完全相同的兩段枝條才能進行製作;二是製作兩支七颺笛時需要爐火純青的植物加工技藝,精靈工匠必須分毫不差地將全部加工工序重複兩遍,多一銼或是少一銼、銼輕了或是銼重了都會讓一對鴛鴦柳材報廢,因為七颺笛一旦製成必是一對,單獨的一支七颺笛沒有任何作用。據黑月說,在精靈的鼎盛時期,能夠製出一對七颺笛就是精靈躋身高級工匠的標誌,傳說精靈史上的傳世大匠師「季凌」曾用不同的木材製出了一對可以共振的七颺笛,由此留下了「七颺笛何須鴛鴦柳」的千古佳傳。

    老匡按照約定的暗號吹完七颺笛,靜候片刻,感受到手中的七颺笛傳來了約定的回復暗號,這才放下心來。躲藏在殺生場入口處的好漢已經得知自己順利進入基地核心並關閉了殺生場,再過片刻秘密搬家小分隊就會帶著藥品前來支援,等他們一到,自己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長舒一口氣,老匡拿起新撿到的一對蟄魂塔想把它們也套在另外五對塔上,可是蟄魂塔雖然看上去中空,想套在一起的時候卻感覺像有磁力互斥一樣怎麼也套不上。老匡知道幹這事兒不能用蠻力,何況此刻自個兒也沒有蠻力可用,回想當時老拜倫摞塔的情形,又仔細觀察那摞在一起的十座塔,這才驚訝地發現它們居然是按照順序排列的。

    咦?看來老拜倫當時摞這些塔時另有玄機啊!想到以前在老拜倫手上吃的虧,老匡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還好,還好,這些玄機就由另一個自己去體會吧,我可是寧願再闖一次殺生場也不願鑽老拜倫設的套了!不過這六對塔按理說是摞在一塊兒才能救活賽普洛斯的,塔內的自己應該幹不了這事兒,還得由我來,嗯,寅、辰、巳、午、酉、戌……生之巳塔和亡之巳塔應該放在生之辰塔和亡之午塔之間才對?

    老匡試圖把摞在一起的十座塔從生之辰塔和亡之午塔之間分開,可這次的感覺卻是兩塔之間有極強的吸力,怎麼也分不開;老匡又把爪子按在塔上冥想,想像十二座塔按順序摞在一塊兒的樣子,但十二座塔紋絲不動,等睜開眼來,小塔們依然釘是釘鉚是鉚,誰也不挨著誰。這下老匡也沒轍了,本著想不通就暫時放下不去想的原則,老匡把小塔統統收入背囊,拿出螢光鏡開始打量身旁這棟凝聚了戈登人尖端科技結晶的建築。

    這棟建築共有內、中、外三層,外牆最厚最堅固,上面還飾有複雜的魔法陣,無疑是起防禦作用的主牆,不過在魔法陣能量耗盡後它依然沒能阻擋住流星貓的衝撞;外牆與兩層內牆之間有將近三米的距離,兩者之間相對獨立且有樓梯和架空的橋樑相接,仰頭看去就像塔中又套著一個塔;最內層的牆壁圍成了一個直徑二十米的巨大天井,抬頭仰望黑洞洞的似乎直通蒼穹;天井周圍一圈圈平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房間,天井的地板四周有一圈圓形縫隙,看樣子整個地板是一個升降平台,操控主控計算機,中央平台就會在塔內上下移動到達要去的樓層和房間。不過顯然平台的升降系統沒有經得住歲月的考驗,目前已經失靈了,看到平台四周有十幾台類似能量槍之類的武器灰撲撲地低垂著腦袋,老匡不由得暗自慶幸,要是塔內外的防禦設施保存完好,自己可能根本衝不進塔內,即使勉強衝進來恐怕也會立刻被燒成焦灰。

    不出意外的話,戈登人應該把有價值的東西都放在那些房間裡,但升降平台無法使用,老匡又沒力氣蹦上去,只好順著剛才撞出的窟窿走到外牆與內牆的隔離處,順著樓梯往上爬。這些樓梯也不知是戈登人檢修用的還是逃生用的緊急通道,它們可不像牆壁那麼結實,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後大半已經腐朽不堪了。好在老匡現在的體重和一隻貓沒什麼區別,人踩上去肯定會塌的樓梯他踩上去卻可以安全通過。哼哧哼哧地爬上一層樓,發現房間的門居然都是蜂巢形的六邊密合門,門上也沒有把手之類的東西,顯然這種門的開關都是由計算機控制的,可主控計算機剛才已經被自己撓成碎片了,此刻就算有個正宗的戈登人來刷卡恐怕也開不了門。

    若是在平時,區區一扇門自然擋不住我們的神勇無敵變形金剛貓,遙想當年,克萊克特城那厚重無比的精金大門都被他硬生生鑽了個窟窿,但此刻的老匡爬樓梯都要喘粗氣,又哪來的力氣破門而入呢?深入寶山卻被一道門擋住,這感覺對於招財貓來說可是糟糕透了,老匡不死心,念叨著芝麻開門綠豆開門雞毛蒜皮快開門伸出爪子在門上亂撓,又試圖把爪尖探入門縫,可折騰了半天,那密封門依然紋絲未動,只剩下一隻氣喘吁吁的貓瞅著門吹鬍子瞪眼。

    好在世上有句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匡對著蜂巢門運了半天氣,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六邊門,對啊!當時老拜倫不是說有六對蟄魂塔就能構成一個六芒星陣嗎?自己剛才為什麼沒試試將蟄魂塔擺成六芒星陣的形狀呢?

    想像著韓揚和沃克一進來就看到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站在他們面前的驚喜,老匡迫不及待地從背囊中拿出蟄魂塔坐地冥想。天地萬物漸漸隱去,六對蟄魂塔在意識中漂浮起來,環繞著老匡,化作圓上的六個頂點。老匡用心感受六對塔彼此之間的聯繫,一道道聯線在頂點之間漸次亮起,以老匡為中心,勾勒出交疊在一起的兩個正三角形。

    老匡對六芒星陣所知不多,但和天凱武在一起混的時間長了,多少也有些瞭解。他還記得以前曾開玩笑說六芒星陣是「流氓星陣」,因為構成星陣的兩個三角形中,尖端向下的三角代表女陰,尖端向上的三角代表男根,只有二者交合才能容融圓滿。不過話說回來,傳統的古陣法大多都有陰陽交會的含義,只是有的稱之為陰陽兩極,有的稱之為正負能量,說法不同本質卻是相同的。老匡心知眼下已經弄清了六個能量節點之間的聯繫,下一步應該是促進能量在陣內流動起來,因為但凡非瞬時性的魔法陣都是一個閉合的能量回路,正負能量必須在交互回流中才能轉化為聲、光、力、場等其他形式的能量,進而實現魔法陣的功效。老匡嘗試著催動塔內的能量,卻愕然發現構成每個頂點的生、亡二塔也是一個小的魔法陣,換言之,兩座塔構成了自己的能量閉合回路,生之原力正在塔內渦旋湧動。老匡感到有點納悶,因為按照正負能量流對應的原理,蟄魂塔內還應該有一種與生之原力相反的死亡能量在湧動,可是自己卻絲毫覺察不到這股能量的存在。

    這並不奇怪,連身處亡之戌塔內的老匡都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塔外的老匡又怎可能察覺?不過,也正是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兩個老匡所採取的對策也大相逕庭,塔外的老匡只是略略遲疑了片刻就不再執著——也許,那是一種自己無法感受的「暗能量」?姑且如此稱呼這種未知能量吧,反正兩種能量是互補的,自己引動生之原力的話,暗能量理應也會逆勢而動。

    老匡沒有在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暗能量上多花心思,主意打定,他便準備引動蟄魂塔內的生之原力外流到六芒星陣之中。不去琢磨暗能量,卻用生之原力將其引動,這做法另闢蹊徑,連親手締造蟄魂塔的墨平大師都沒有想到,塔內老匡遭遇的最大障礙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塔外的老匡繞過了。不過這條路也不是一帆風順——六對蟄魂塔看上去一模一樣,究竟應該從哪對塔開始引動生之原力呢?胡亂選一個肯定是不行的,試圖聯絡塔內的墨平弟子,也沒有任何回應。老匡逐次將冥想的精力聚焦在每對塔上,終於發現蟄魂戌塔與其他的塔感覺上有些不同,那是一種相隔千里卻心有靈犀的感受,很難用語言描述,可是冥冥中卻似有召喚在暗示著自己從此處開始。

    另一個自己也許正在蟄魂戌塔之中吧?老匡當下不再猶豫,伸出爪子按在蟄魂戌塔上,小心翼翼地催動體內一絲生之原力,沿著六芒星陣倒三角形的一邊緩緩注入塔中。老匡此刻油盡燈枯,能催動的生之原力自然細若游絲,甫入塔中,有若滴水入海,完全沒有反應。正猶豫是不是等韓揚等人帶著藥品來後再做嘗試,驀然間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塔內傳來,宛如搾汁機一般瞬間將體內所剩無幾的生之原力壓搾殆盡!老匡大驚,竭力想抽回爪子,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牢牢地吸在蟄魂戌塔上,與當年第一次用蟄魂塔克制獸人亡靈的情形一樣,怎樣用力也無法掙拖。與此同時,蟄魂戌塔方向傳來的吸力卻越來越強,吸乾了老匡體內的生之原力,又開始毫不客氣地抽取老匡自身的生命力,眼瞅著水晶貓的身軀如烤箱中的葡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下去,照這個速度,只要再過片刻的功夫,自己就會變成一具乾屍!

    老匡很怕死,但與那些遇到危險就癱軟如泥的人不同,越是在生死關頭,他的頭腦就越是鎮靜、越發清醒,強烈的求生意識會激發他所有的潛能,竭盡全力去爭取一線生機。發現拖不開身,老匡立刻意識到自己輸入的生之原力已經啟動了六芒星陣,水晶貓軀體則成了魔法陣的一部分,蟄魂塔之所以抽取自己的生之原力,是因為自己扮演了魔法能量的輸入端的角色。一念及此,老匡趕忙停止無意義的掙扎,伸出腳爪觸及六芒星陣中倒三角形的另一個頂點蟄魂午塔,並用意識抽取其中的生之原力。剎那間,一股暖流從蟄魂午塔中洶湧而出,順著腳爪流經軀體,灌注到蟄魂戌塔之中。

    水晶軀體本能地吸收著流經自身的生之原力,近乎枯竭的生命又漸漸充盈起來,危險似乎已經過去,可是老匡並沒有鬆懈,他敏銳地覺察到此刻自己只是一根單向的能量導線,將生之原力從蟄魂午塔中析出,灌入蟄魂戌塔之中,只要時間稍長,兩塔之間的能量必然會失衡,最後肯定是一個災難性的後果。想要讓魔法陣達到正常運行的平衡狀態,就必須構建完整的魔法能量回路,老匡又伸出了一隻爪子,牢牢勾住了倒三角形的最後一個頂點,蟄魂辰塔。

    至此,六芒星陣的倒三角形部分構築完成,塔中的生之原力由戌塔、經辰塔、至午塔,最後再返回戌塔,循環往復,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回路,而水晶貓軀體則充當了三個頂點之間的通道,讓能量可以在三者間暢流。然而完整並不代表完美,倒三角形僅僅是六芒星陣的一半,它的真實含義是代表萬物之源的宇宙之母,是「孕育生命火種」的地方,老匡剛鬆了一口氣,又感覺週身像著火一樣發起燒來,沒有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暗能量的約束,生之原力經由體內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宛如短路的巨大電流在導線中超負荷流動,轉眼間就要將其熔融。老匡猜到這是魔法陣尚未構築完全時產生的異象,索性又伸出三隻爪子,勾住了六芒星陣的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蟄魂巳塔、寅塔和酉塔。

    若是有人此時闖入殺生場核心,呈現在他面前的是這樣一幅怪異的情景:金色的地板上,十二枚小塔兩兩成對擺放成一個正六邊形,在六邊形的中央橫躺著一隻說昆蟲不像昆蟲、說貓不像貓的六條腿的透明怪物。這隻怪物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可是透過他那水晶般的軀體,卻可以觀察到一條條綠線在體內交錯縱橫、穿梭不休,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一個六芒星陣的圖案,而星陣上方的空間,也隨著綠線的閃爍時不時地輕微扭曲。這樣的魔法陣可謂簡單到了極點,也怪異到了極點,平心而論,古往今來構建魔法陣的材料大都稀奇古怪,有走獸的鮮血、飛禽的羽毛,植物的汁液以及各式各樣的寶石、金屬等等,可是像老匡這樣,以陣法師自己的身體構築魔法陣的情況,絕對稱得上天字第一號,不但前無古人,後面也絕不會再有來者。

    可是怪異歸怪異,此刻的六芒星陣卻是完美無暇的,一方面,生之原力在陣內的流動極為順暢,因為水晶貓軀體原本就是生之原力的最佳載體,魔抗小不說,還能自發地對魔法能量流進行微調,若換作其它魔法材料,魔法陣反而不會運行得如此流暢;另一方面,老匡雖然感受不到暗能量的流動,但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生之原力的流速不斷降低,最終趨於穩定平和,這肯定是抑制生之原力的暗能量場在起作用。此刻老匡無須再去人為地催動或抑制能量的流動,魔法陣渾然天成,陣內能量宛如人體內的血液一樣流轉自如、自適高低,同時還順道將身體中的沉渣雜質蕩滌一空,宛如涓涓的溫泉水流在沖刷週身的毛孔,又如千百雙溫潤的手掌在按摩全身的肌肉骨骼,每一個細胞都在生之原力的沖洗滋養下變得瑩潤豐滿,在極度舒適與極度倦怠的雙重作用下,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鋪天蓋地地襲來。

    「夥計,我的活兒都幹完啦。能不能救活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就看你的了。」

    喃喃地自語了一句,老匡便沉沉墜入了憨實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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