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
瑪斯沃爾大陸的確是個鬼地方。
時至六月,剪徑隊員們對腳下這片土地的詛咒與日俱增,平日罵得最多的就是這裡的氣候。富含金屬的岩石熱容比普通岩石小,導熱率卻又比普通岩石大得多,這兩個特性讓瑪斯沃爾大陸的山區擁有了沙漠地區的特質,或者說,讓旅行者感到他們在一口白天炙熱、夜間冰冷的大鐵鍋上行進。
日間驕陽似火,流炎如熾,地表附近的空氣氤氳蒸騰,遠處的景象全部被扭曲變形,岩石熱得能煎熟雞蛋,腳踩上去,隔著厚厚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驚人的熱量,若是站在一處時間稍長,靴底立刻會發出焦糊的味道。沃克粗略測算了一下,日間的平均氣溫少說也在55度以上,極端溫度更是超過了80度。冰霜巨人們如果站在太陽下,不出兩分鐘就要中暑暈倒,所以日間行進時大量的物資器材只能依靠剪徑隊的戰鬥隊員們自己背負。
可是一到太陽落山,極熱又變成了極冷,不均衡的地表溫差導致了劇烈的氣流相對運動,說白了就是狂風大作,氣溫眼瞅著颼颼下降,時不時還伴隨著一兩陣毫無預兆的驟雨或冰雹。等到天完全黑下來,氣溫已經在零下徘徊了。日間被汗水透的甲冑被陰風一吹、雨水一淋,再凝成**的冰塊貼在身上,那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不光是人受不了,就連前些日子沿途搭建在地表的一些傳送陣,都因為所選石材不當承受不住過大的晝夜溫差而出現了裂痕。
儘管如此,剪徑隊員們還得咬著牙在氣溫降得更低之前完成淨土傳送陣的搭建工作,夜間道路霜凍冰滑,最低溫度曾降到過零下20,必須換冰霜巨人前進,否則行進速度和物資運載量都會成問題。若不是剪徑隊員們大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並且都有一副強健過人的軀體,僅只瑪斯沃爾大陸盛夏的日夜溫差就要將他們擊倒了。
但是瑪斯沃爾大陸自然環境的惡劣並不僅指環境而言。六月份跨過西經50度線後,剪徑隊員們在背負武器、裝備、蝕刻魔法陣的石材的同時,還要外穿迷彩偽裝和內套全封閉式防護服。由於距離地下王陵已經不遠,如果不加裝迷彩,在很遠的距離上就有可能被敵人發現,至於像悶罐一樣的全封閉式防護服——天氣再熱也沒有人敢脫下來,因為前不久有人吃了一次大虧,瑪斯沃爾大陸的生物實在是太多樣化、太詭異了。
離開克萊克特城之前,老匡曾向矮人高價懸賞多瑙山脈東麓的地形地貌和怪物信息,有一個老矮人稱東面的山裡有一種吸血的致命霧氣,一瞬間就能將活生生的人或動物吸成乾屍,而防備這種霧氣的唯一辦法就是穿戴密不透風的全覆式盔甲。負責收集信息的好漢當時壓根兒就不相信那個老矮人的話,他們覺得如果真有什麼毒氣或瘴氣的話,盔甲肯定是防不住的,至少要有防化服和防毒面具才能奏效,不過當時好漢還是按照老匡的指示給了他報酬,後來信息匯總時老匡看到這則信息也是付諸一笑,認為這老頭是老糊塗了,要麼就是危言聳聽來騙酒喝的。
但是在當晚給銀刃兩兄弟送行的告別晚宴上(銀刃要去聖山混入聖戰軍隊中當間諜,史特拉肯得知後不顧身體虛弱堅持要同行,而且誰也勸不了),老匡不經意聊起這個話題時卻遭到了銀刃的反駁。銀刃說雖然他也沒見過什麼致命的吸血霧氣,但是他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在瑪斯沃爾大陸,只有你想不到的怪事,沒有你見不到的怪事,何況矮人生性淳厚很少騙人,如果有人提到了離奇的事情,你最好還是選擇寧信其有,至少也要有個提防。
老匡本還想辯解幾句,一旁在座的傑西卡也說她也在上次瑪斯沃爾大陸之行中見到了不少根本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這下老匡有點犯愁了。
畢竟全覆式盔甲並不是人人都愛穿地。穿著這玩意兒會大幅降低身體地靈活性。悶熱、沉重。且行動時還容易發出聲音。但考慮到「聽人勸。吃飽飯」地俗語。老匡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折衷地決定。命伊甸兵工廠加班造了幾套類似防化服地全封閉衣褲頭罩。並規定進入東部山區後開路尖兵必須穿戴整齊才能去探路。
大熱天穿全封閉衣服絕對是自找苦吃。老匡新增地這條規定引起了一些隊員地不滿。但是在進入山區後不久。這些不滿就煙消雲散了。就在半個月前。安德烈當值尖兵在隊伍前方開路。身為鋼會成員。他原本是不怕熱地。可是不斷地掀面罩、擦汗、喝水和關面罩這一系列動作讓安德烈覺得不勝其煩。眼看四下無人。安德烈便違背紀律偷偷脫下了防護服裸身前行。美其名曰減少飲用水消耗量。結果經過一片不起眼地小池塘時安德烈驚動了一群雷澤。這群近乎透明地吸血昆蟲藏在池塘中、樹葉下和土坷裡。躲過了安德烈被汗水遮蔽地雙眼。然後在他毫無防備地情況下一擁而上。等到安德烈啟用自身龍鱗甲時。一部分圍繞他地蟲霧已經吸飽了血從半透明變成了暗紅色。
襲擊安德烈地雷澤數以十萬計。鋪天蓋地像國慶一樣(咦?為什麼會提到國慶呢?)。事後安德烈稱「這些該死地吸血鬼在三秒鐘內吸走了我足足兩升血」。不過當時他可沒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平時可以赤背擋刀槍地自生龍鱗根本阻止不了雷澤地進攻。這些無孔不入地小蟲子從鼻孔、耳孔、嘴巴、門等等一切可以下嘴地地方發起了進攻。一些細小地個體甚至鑽進鱗片地縫隙中大咬特咬。安德烈感到頭暈眼花。心知這是失血過多地危險徵兆。無奈之下第二次違背紀律動用了龍菁之火。等到後面地隊員看到火光趕上前時。壯碩如山地安德烈已經躺在一片火海中。連動動小指頭地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安德烈體格健碩、反應迅捷。如果不是安德烈不懼麻癢、又擁有噴火地特質。如果不是搶救地隊員及時趕到、隊裡有保命地良藥……眾多如果中。哪怕有一個如果不成立。在棋盤廣場一役中被雷蚯砸進地面都沒死地安德烈就要犧牲在這群蚊地尖銳口器下了。不過僥倖生還地安德烈也沒好果子吃。在這次遭遇雷澤事件中。他兩次違背剪徑隊隊規。受到了嚴厲地懲處。若不是沃克
老匡差一點取消了他地剪徑資格。安德烈一向桀驁]知道這次犯地過失不輕。尤其是擅自動用龍菁之火這一條。如果被敵人發現。等候剪徑隊地將是獸人軍隊地攻擊。那時候死地人可不止他一個了。因此隊裡地處分他表示完全接受。並賭咒發誓以後寧死也不違反隊規。
對於其他隊員來說。這次事件也起到了巨大地警示作用。首先是打擊了隊伍中滋生地盲目自大地情緒。棋盤廣場戰鬥中獲得地經驗和雷蚯老巢中繳獲地「垃圾」裝備大大地提升了剪徑隊地實力。隨後地兩個月中剪徑隊又東行上千里。沿途斬殺了無數大型怪物。光是各色各類地龍或亞龍就幹掉了五條。很多隊員都覺得這支隊伍已經可以橫掃瑪斯沃爾大陸了。安德烈這次險些喪生小小蚊之口給了他們一個血地警示;其次這次事件也讓隊員們瞭解了遵守紀律地重要性。安德烈若不是嫌麻煩脫下了防護衣帽。這次危險根本就不會發生。後來地行進中剪徑隊有多次遭遇雷澤。老匡命令隊員全員全天候穿著防護服。隊員們無一不從。
對於老匡這個剪徑隊的領隊來說,雷澤襲擊事件也給了他不少啟迪。
老匡的身軀是既不怕冷又不怕熱的,氣溫上升到80度,他的體溫也跟著到80度,氣溫下降到零下,他的體溫也隨之到零下,溫度的變化絲毫不影響他的各項生理機能,毒氣瘴氣什麼的對於他來說更是近乎無效,因此他自己從來不穿防護服,也沒有體驗到穿著時的種種不便。因此老匡在安德烈當眾檢討後自己也做了檢討,並將研發吸管水壺和防汗目鏡的任務丟給了小六,讓她在24小時內拿出成品。
起來,老匡這段時間也著實是太忙,有三件事讓他很費心。首先,老匡又成了剪徑隊的主領隊——天氣一熱,傑西卡立刻把她「要將隊伍完好無損地帶到地下王陵」的許諾和剪徑隊隊長的頭銜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撂挑子不幹了。小姑娘瞪著一雙海藍色的大眼睛瞅著老匡:「咦?我說過那樣的話嗎?沒有吧?我怎麼不記得?」老匡就拿她一點轍沒有,原本當時雙方就沒有簽訂合同,就算有了書面契約傑西卡要是不自願的話老匡也不放心她做領隊。無奈之下老匡只好委託沃克為副隊長,自己盡量抽時間帶隊。
第二件事是老匡在忙著修煉《天氏電磁神功》。近兩個月來老匡一直按照天凱武所說的練功方法勤練不輟,目前已經可以控制自身的電磁場頻率在「透明」頻率附近小幅度波動了。要控制體內電磁場的強度和場頻達到使身體折光率精確地等於空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在地下岩層富含金屬的瑪斯沃爾大陸,自身的電磁場還會受到地磁場的強烈干擾(天凱武認為瑪斯沃爾大陸特有的魔法亂流其實質主要就是地磁場的不規則變化),不過在稍遠的距離或陰暗處隱身,「精確等於」是不必要的,「近似」已經完全夠用了,目前老匡不必全神貫注,只要稍稍分一點神就可以讓自己的身體保持近似於空氣的透明效果並輕易將其維持十小時以上。
通過改變自身電磁場頻率達到隱形只是《天氏電磁神功》的初級功效,用武俠術語來講也就是神功的一重境界。天凱武在神功的二重、三重乃至更高重的境界中闡述並預言了更多更神奇的功效,其實這些特殊功效有些老匡已經無師自通了,只不過因為缺乏理論的指導,進步速度和特殊功效都要大打折扣罷了,比如說天凱武對老匡可以將局部軀體強度提升成超級鑽頭的解釋——在高重境界中,老匡通過提高體內電磁場交變頻率在體表產生「趨膚效應」。
趨膚效應是指高頻交變場在老匡身體的中心區域產生最大強度的感應電流,由於感應電流總是在減小原來電流的方向,它迫使老匡體內的生物電流只限於靠近體表處。這就導致了關鍵時刻生物電流在老匡體內的不均衡分佈,當交變頻率足夠高時,老匡體內實際上沒有任何電流,所有電流都集中在臨近體表的薄層內,這樣就可以達成兩種功效:一方面,老匡能以自身都不能承受的強大能量攻擊對方而自身不受損傷;另一方面,趨膚效應還能對體表部位進行高頻表面淬火,通過馬氏體或貝氏體轉變,大幅度提高體表的強度、硬度、耐磨性以及疲勞強度,同時,身體內部仍然保持原有的韌性,防止身體脆裂。
老匡、韓揚和阿木數次動用過他們的特殊力量,甭管身體裡冒出的是火是電還是其他什麼形式的能量,它們都是在體表遊走的,這就是趨膚效應的體現,而老匡在比利馬斯山屠龍時更是將趨膚效應發揮到了極限,大幅度提高了體表的強度,一擊洞穿了白龍。但因為當時沒經驗,這才導致了變成標槍後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復原的副作用,後來棋盤廣場一戰突破精金大門時老匡對自身的控制已經比第一次精確了許多,變成標槍後很快就可以恢復原形,只是由於缺乏理論指導,老匡對自身的這些變化原理一無所知,對能量的控制也全無概念,變一次標槍就幾乎消耗了平時所有的能量儲備。現在有了《天氏電磁神功》的指引,老匡可以更小的能量消耗讓體表發生強度更高的變異並產生更大的破壞力,這就是知識的力量了。
《天氏電磁神功》恐怕是世界上第一本作者自身沒有練成神功,全憑理論推斷撰寫而成的武功秘籍,因此那些更高層次的功法中描述的功效連天凱武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不過那些功效都是非常誘人的,諸如第二重神功中描述的輕功——老匡只要能產生並維持一個強度足夠、與重力場反向的電磁場,就能達到類似「陰陽之氣兩分,陰氣貫注湧泉、陽氣直衝百會」的效果,到時候什麼肥貓三抄水、肥貓梯雲縱之類的招式都不在話下;功力再強一些的話,飛簷走壁的肥貓賊還能升格為白日飛昇的肉飛仙,「一貓沖天了無蹤、飛到天上變衛星」,憑借自身的力量擺脫引力的束縛。
功力達到四重,老匡便可以遙感遙視,遠距離感受敵人的生物磁場,或者用x光穿牆透視;而第五重神功中描述的空手入白刃更牛——理論上只要肥貓產生的磁場足夠強,自身就能變成一個超級電磁鐵,敵人尚未近身手中的鋼刀便被遠遠地奪了過來,遇到女
可以奪其頭盔看容貌、奪其胸甲看體型,然後上演一])此傾心、恩怨糾結的人貓情未了……啊啊,扯遠了扯遠了。
若是功力更深一層達到六重境界,老匡便可以殺人於無形了。外放的電磁波可以在對方體內轉化成熱能,這道理與微波爐是一樣的,到時只要老匡瞪眼對方兩眼,敵人緊接著就血液沸騰、五內俱焚,外表看不出一點傷痕,肚子裡的心肝脾肺腎卻統統變成了熟的,這「可以殺人的眼光」可是要多拽有多拽;如果對磁場的控制更為精確達到七重境界,那麼百步之外取敵人首級也不是什麼難事了,老匡可以遙控金屬刀劍在遠距離上演「御劍術」、「萬劍決」之類的武功,或者超視距操控刀劍,抑或拉風地踩著武器飛行成為「貓劍仙」之類的人物,貓爪霜雪明,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一個武俠夢呢?老匡也不能免俗,夢想著自己成為仗劍江湖、鋤強扶弱的俠客,練起功來自然不惜力氣。
總體來說,天氏神功修煉起來比傳統內功要容易得多。首先,中國古代的武功門派雖多,但其大部分都是對先人經驗的傳承和發揚,就連開創武當派的一代宗師張三豐也是出自少林,其他的例子就不必多舉了,這就導致了修煉所有傳統內功的方式都有共同點——自內而外地修煉,比如說正統內功修煉起來第一步大都講究意守丹田,即先想像一個小球在丹田中旋轉,等到有了氣感後再進一步讓其在經脈間流轉;而天氏神功恰恰相反,它的修煉方式是由外而內的。首先通過調節練功時纏在身上的金屬線圈的位置、密度以及通過線圈的電流強度等等外在因素讓老匡感受電磁場的變化,然後調動自身的潛能去模擬特定電磁場的特徵,這就相當於先有了氣感再去練氣功,與傳統功法相比,二者之間的難易差距就像照葫蘆畫瓢和讓一個沒見過瓢的人通過想像去畫瓢一樣。
其次,老匡體內的構造與常人不同,常人的任督二脈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打通,真氣才能在全身自由流轉,形成強大的電磁場,而老匡全身的細胞在沒有什麼特殊需求時都是一樣的,沒有功能分化,也沒有什麼關卡阻塞,相當於天生通了任督二脈,練起功來自然事半功倍;此外,常人練功必須全神貫注,就像韓揚,練功就不能做其他事,而老匡卻有兩個思維,不管在幹什麼都可以同時練功。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老匡還能輕易吸收外界的能量。常人的功力全憑自身積累,充其量是選安靜的地帶吸收一下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亦即恆星和行星輻射的電磁場能量),由於沒有詳細的參數和方法指引,常人從外界吸收的能量微乎其微,最多也就能維持自身的能量消耗達到「辟榖」的地步;而老匡很早以前就能靠電力補充能量了,只不過當時他也是偶然發現,且沒有理論的指導,導致韓揚家的電費飆升而自身收益不大,現在有了天凱武的指導,老匡相當於天天有高手給他灌注內力,天天享受虛竹碰上無涯子>+快,如果不論內功修為(即精確控制力)而僅比較功力強弱,恐怕只要再練十天半個月老匡就能與韓揚比肩,不出意外的話半年後就能趕超紀老爺子。
上述都是老匡僅僅用兩個月的時間就能神功初成的原因(有科學理論為證,諸位讀者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自己試驗一下,將電線纏在身上練功,記住,一定不要用民用電,要用高壓電!嗯嗯,出現意外請找天凱武算傷殘金或殯葬費——以上感慨出自於筆者錢包中一張鈔票上印的某某**)。不管神功的其他功效以後會不會實現,至少隱形已經派上了大用場,在瑪斯沃爾大陸,魔法中的隱身魔法基本無效,暗夜神教的隱身術施展起來也極其困難,只有天氏神功的隱形方法配合老匡特殊的體質可以長時間奏效,因此老匡在擔任領隊的同時常常自己充當斥候,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打探敵情。
除了練功之外,還有第三件讓老匡費心的事情——伊甸國防軍主力的變更。六月上旬,前往獸人帝國的阿姆斯壯酋長帶著一隊獸人出現在西海岸等候他們的好漢面前。酋長回來的日期比他自己的預計足足晚了兩個月,而且他帶回來的這支隊伍也讓負責接送酋長使節團的林沖大跌眼球。隊中除了酋長的原班人馬外總共有三百來個獸人,一半是白眉毛白鬍子滿臉皺紋比核桃皮還深刻的老頭,不用問他們的年齡都在二百歲以上,在獸人中全是屬於祖爺爺那一輩的;另一半是拖著鼻涕拿著糖瓜茸毛還沒變硬的小毛孩子,平均年齡最多不會超過十歲——這就是阿姆斯壯許諾拉來的獸人壯丁?
老匡聽到消息連忙帶人去迎接,不過阿姆斯壯卻拒絕進入直達伊甸的傳送陣,聽他講述原因後,老匡的頭一下子大了三圈——阿姆斯壯說這些是他僅存的族人,一旦他們在伊甸安居,他的心願就算達成了,他和十萬獸人亡靈的靈魂全都會塵歸塵、土歸土,因此阿姆斯壯不肯踏上伊甸,他讓老匡在這些老獸人在伊甸安居之前首先做好伊甸軍隊的換防。
老匡很是無語,原本指望酋長帶回來一支強勁的獸人軍隊替換現任的獸人骷髏,哪曾想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不過酋長肯定已經盡了力,這就叫盡人事,知天命吧。好在老匡有兩個思維,他一面指派林衝回伊甸調動軍隊,一面款待酋長帶來的那些老獸人,在酒席宴上,老匡聽酋長講述了他這兩個月的見聞和經歷。
酋長回到故土後發現時過境遷,原先他一手創建的獸人帝國在百餘年前已經分裂成了三個獸人王國,其中,西多拉王國佔據了聖湖(西多拉沼澤)和聖湖中的天火柱,斯科法爾王國盤踞在聖山(天火山脈)腳下,而獸人城堡則由阿姆斯壯王國佔據。三國相互接壤,雖然沒有爆發大規模戰爭,但邊境衝突接連不斷,三個王國的國王都聲稱自己是千年前獸人大帝阿姆斯壯的正統後裔,可笑的是正宗的獸人大帝來到了,卻沒有一個國家的君主原意承認。
更糟糕的是,民眾的信仰也與阿姆斯壯時代大相逕庭了。在酋長那個年代,領袖一職是禪讓相繼的,民眾之間彼此也相互平等,
獸人王國的統治者完全照搬了人類爭權奪利的那一套t也劃分了三六九等,有奴隸,有平民,還有享受特權、蓄養私兵的大小貴族。原先阿姆斯壯開創的那些和平理念蕩然無存,辛辛苦苦從人類社會學來的農作物種植技術也不知怎麼失傳了,幾乎沒有人再相信阿姆斯壯的理念,只有一些最老的老人、薩滿和巫師還恪守著阿姆斯壯時代流傳下來的信條,酋長在三個獸人國度中逡巡了一圈,最後只召集到了一百多個上了年紀的追隨者,還有就是被這些老頭騙來的曾孫、玄孫(爺爺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那裡還有很多好吃的,偷偷跟爺爺走,別告訴你爸……估計就是這樣)。
聽完酋長的敘述,老匡開始懷疑獸人社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很有可能是馭海者搗的鬼,因為獸人帝國的分裂時間恰恰與馭海者崛起的時間相吻合。一方面,馭海者在獸人內部製造矛盾,這樣他們才能從多方的競爭中獲得更多的利益;另一方面,如果獸人有穩定的糧食來源,那麼馭海者帶去的糧食、酒類等貨品勢必要大大貶值;此外,如果獸人抱成一團,馭海者也不容易蒙騙和利用他們打那場有目的的聖戰。說起來,要是讓自己當馭海者的領袖,針對一個強大的獸人帝國時肯定也要採取類似分裂國家、挑起矛盾、破壞生產之類的手段。只是可憐了那些被蒙蔽的獸人,他們在沙場上勇猛無比無人能敵,但是在政治經濟外交這些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就完全不是人類的敵手了。
事已至此,老匡和酋長都無力回天了,老匡放下酒杯,吩咐好漢在秀才礦為酋長和那些老獸人安排食宿,奶粉糖果好酒好菜天天伺候著,木馬滑梯象棋撲克麻將檯球量販式ktv統統備上,老爺子小爺子們要什麼給什麼,絕對不能委屈了他們。老匡心中的小算盤是只要酋長一日不回伊甸,留守伊甸的獸人骷髏就能多當一日的免費衛兵,招待三百來人的花銷和十萬不要報酬的雄兵哪個划算?這個賬傻子也會算,即然這樣,您老就在這兒安好吧,不住個十年八年的絕對不讓走。
誰知酋長接下來的話打碎了老匡的如意算盤:「多謝匡副場主盛情,食宿請不必費心,還是盡快調動兵馬填補邊防空缺吧。此行耗時大大超過了我的預期,維持我行動的混沌之力已經所剩無幾,十天之內我必須回到伊甸,否則只能把這把老骨頭扔在這兒了。匡副場主不會忍心讓我這老頭子看不到子民安居樂土吧?」
老匡這下子徹底無語了,怔怔地看著阿姆斯壯說不出話來。酋長驅散隨從,走到老匡耳邊低聲道:「我和我的下屬等候族人歸來已經等得太久了,還請匡副場主海涵。匡副場主為獸人所作的一切,我阿姆斯壯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銘記在心。獸人不是知恩不圖報的種族,十日之後,我和十萬子民的靈魂您可盡數收納,說起來,亡者之塔也是我們不錯的歸宿呢。」
「這!」
「匡副不必推辭,這也是我自己的心願,讓我們進獻最後一點綿薄之力,化作生命泉水灌溉伊甸萬物,滋養出的糧食美酒多少能惠澤追隨老朽的子民,阿姆斯壯雖死亦可瞑目了。」
老匡歎了口氣,面對一位死後都惦念著照顧族人的首領,他覺得自己可說的話實在是不多。
「此外,這一百多老者也非無用之輩,他們以前都身居要職,帝國分裂後不滿現狀才退出朝政的,他們對獸人帝國的風土人情、人際關係、將領性格、民眾好惡等等瞭如指掌。匡副場主的用兵之道我多少也有所耳聞,這些信息在別人手中可能一錢不值,但是落入你的掌握……」
「至少抵十萬雄兵!」老匡愣了一下神,隨即激動地喊了出來。在老匡看來,打勝仗的諸多因素中最重要的就是後勤和信息,有了這兩樣作保證,一場戰爭自己最少有七成的勝券。
目前有了充足的生命泉水、勞力和完善的傳送陣網絡體系,後勤已經不成問題了,可是對於作為聖戰主力的獸人大軍,老匡卻一無所知,面對這樣的對手,自己頗有一種獅子咬刺蝟無從下口的感覺。如果那一百多個老獸人真能為自己提供詳盡的信息,那這場仗打起來可就容易太多了。
但是……自己取勝,那不就意味著獸人軍隊落敗嗎?老匡高興之餘一轉念,又有點擔心了。雖然老獸人們追隨酋長而來,但獸人大軍畢竟還是他們的同族甚至子孫啊!伊甸取勝等同於獸人大軍血流成河,那些老獸人還會鼎力相助嗎?
酋長看出了老匡的擔心,道:「追尋樂土必然要付出代價,如果戰爭不能結束,那麼獸人一族付出的代價還會更多,他們現在只是馭海者手中的刀,如果聖戰真的攻下了哈維斯特大陸全境,這些刀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匡副場主不必擔心,我會向追隨者明示這個道理,並囑咐他們完全聽從你的安排。只是……獸人也不是天性喜歡戰爭的,他們也嚮往和平富足的生活,參加聖戰只是受人蒙蔽走錯了路而已,以匡副場主的才華,必有辦法讓他們迷途知返,如果匡副場主能在戰爭中多收降而不是多殺死一些獸人,阿姆斯壯將感激不盡。」
「我……還是無法做出承諾,但我會盡力而為。」
「這話可比空頭的承諾讓我放心多了。你日前描述的大同世界我肯定是看不到了,但我相信此偉業必成,就讓我的子孫後裔代替我親眼目睹那個輝煌時刻的到來吧,謝謝你,匡。」
老匡和酋長的談話到此為止。十日後,伊甸軍隊換防完畢,歷史出現了驚人的重複,和千年前一樣,阿姆斯壯率領著幾百名嚮往新生的篤信者,踏上了伊甸的土地。只不過上次阿姆斯壯是抱著開創基業的雄心而來的,這次,卻是要與自己的族人後裔作天人之別。
老拜倫親自主持送別儀式,在獸人祭壇周圍,十萬獸人骷髏排成了整齊雄壯的方陣,在祭壇上,十座蟄魂塔一字排開。酋長帶頭第一個走上祭壇,後面的獸人骷髏魚貫而上,在炫目的白光中化作一攤枯骨。
骷髏的臉上是看不出表情的,但老匡分明感覺到,酋長走上祭壇的那一刻,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