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毛畜生!看老子回去怎麼收拾你!
被冰隼撞落龍巢的老匡在心中怒罵了一句,隨即頭腦進入一片空明。
即將面對的,是極度的危險!我一定要活著回去!回去找老拜倫和他的扁毛畜生算賬!
轉瞬間,往日縈繞不去恐懼和畏縮被求生的**摒棄,心中再也不存半分僥倖,只剩下一個念頭——幹掉這頭白龍!只有將白龍一擊斃命自己才有可能生還,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能浪費點滴的速度!不再去想什麼伺機偷襲,不再妄圖等待機會!唯一的機會就是現在,自己必須拼盡全力!
剛剛展開的肋下皮膜又被老匡迅捷地收了起來,他雙爪併攏前伸,雙腿夾緊尾巴,用力收緊每一寸肌肉,將身軀化作空氣阻力最小的流線型!速度!一切為了速度!高空中自由落體的加速比在冰坡上滑行要迅捷數倍,迎面撲來的疾風猶如鋼刀劃過面龐!可是老匡依然不滿足!他的雙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下方飛速變大的白龍,除了偶而分心用尾巴和皮膜微調一下墜落的方向,他已經把身體中蘊藏的所有潛力全都集中在兩條前腿上!速度!我需要更快的速度!十隻利爪被體內龐大的潛能催動得暴長半尺,在璀璨奪目的藍紫色雷火燒灼下盤曲扭結成一根螺旋狀的獨角!緊接著,整個身體也緊縮成一根盤旋的鋼筋,追隨著獨角的旋律開始瘋狂地旋轉!在全力衝刺地短短幾秒鐘內,老匡已經變身成為一支破堅摧剛的螺旋鑽頭。一根洪荒泰坦捨命擲出地標槍,一枚高速飛行的空對地導彈。一顆用火焰劃破長空地隕落流星!
在極速的墜落中,老匡的世界卻寧靜得有若一片虛無。聲音被拋之腦後。景觀模糊不清,整個世界、甚至連自己的軀體都在意識中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山呼海嘯般的潛能,咆哮著向目標湧去!目標——白龍的頸項!它的顱骨可能堅如鐵石,但它的頸骨應該承受不住自己的衝擊!不抱幻想!不遺餘力!捨命一擊!
空氣被撕裂了,發出尖銳而慘烈地呻吟,可即便聲音也追不上隕落的身軀!若此時有人能看清這驃悍的身軀,他決不會認為那屬於一隻生物,那銳不可當的螺旋鋒矢外形。那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森森寒光,都會讓人聯想起最鋒銳、最犀利、蘊含天地殺意的武器!夜空被照亮了,星辰們黯淡無光,不要說它們,就是當空的烈日也比不上那眩目的光芒!藍紫色的雷火先聚成鏈、再匯成團,最後濃縮成鋒銳頂端極度凝煉的一點精芒,瞬間讓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沉睡中地白龍,忽然被生命中最原始的恐懼本能喚醒,那種恐懼。宛如錐入脊髓的一根冰針,轉瞬間將透骨的冰寒傳遍全身。驚駭中的白龍猛地將頭顱抬起,連吼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只見一輪眩目的光芒從天而降,直沒入自己的眼眶。
「吼嗷!!!!」
震耳欲聾的龍哮從胸腔中迸發,一時間,大地為之戰慄,天空為之顫抖!從幾百米高空旋轉下墜之勢何等驚人。林雷再輔以無堅不摧地藍紫色雷火,老匡的身軀宛如從戰列艦主炮中射出的穿甲彈,旋轉著從巨龍左目貫入,瞬間洞穿了巨龍的腦腔、鼻腔、上顎、舌苔,從下顎穿出。餘勢未衰地在巨龍前肢上劃開一道長近兩米的大口子。最後像根鍥子一樣牢牢地釘在白龍爪背上!
在洞穿白龍頭顱地過程中,老匡地身體一直保持著最高的硬度。沒有絲毫刻意地變形以減緩強烈的撞擊。雖然射入點——白龍的眼瞳並不堅硬,老匡的身軀又幸運地從上顎骨和下顎骨的空隙中穿出,沒有和堅韌的龍骨發生碰撞,但是穿透白龍顱腔、破開下顎的鱗片、剖開前肢以及釘在白龍爪背上這一系列過程中遭受的巨大衝擊力,依然不是老匡的身軀所能承受的。在從極速轉成靜止的一瞬間,老匡的頭腦一片空白,週身也失去了知覺,唯一支撐著他沒有暈厥的力量,是最強烈的求生**——白龍死了沒有?死了沒有?
白龍,沒有死。
藍紫色的雷火雖然凝煉,但是在白龍巍峨如山的身軀上擴散開來,宛如滴入池塘的一顆小雨點,激起了幾圈漣漪後便悄無生息。瞬間的僵直後,白龍猶如一頭被子彈射穿頭顱的熊,非但沒有萎頓,反而千百倍地狂暴起來!如果老匡準確地擊中了白龍的後頸,折斷了它的頸骨,也許能讓白龍在墳塋和輪椅上選擇一個下半生的歸宿。而現在的白龍,看起來打算在瘋人院度過自己的餘生!
洞穿頭顱的痛楚、夢中遇襲的驚懼、威嚴被踐踏的憤怒,以及順著眼角流淌的湛藍色龍血,一下子點燃了白龍體內的全部獸性。此時的白龍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狂野地嘶吼著,用巨大的身軀和恐怖的力量將身邊的一切化為齏粉!盆地中央那棵十米高的巨樹被龍爪掃斷、戰慄呻吟著轟然倒下;往日被白龍收集來、珍逾性命的財寶先是被翻滾的龍軀壓成了硬幣,然後在龍翼的狂掃下飆飛出去,撞在冰壁上解離成奇形怪狀的碎片;儲存獵物的冰塊在白龍漫無目的、又持續不停的冰霧吐息中急劇膨脹,最後的結局是被健碩的龍尾一擊化作了漫天的星屑;就連週遭堅逾鋼鐵的萬古堅冰,也經受不住白龍歇斯底里的撞擊,顫抖著綻開一道道犬牙交錯的裂痕。
狂暴的憤怒震懾了天地,環繞山腰的霧靄也被驚散,露出了天空中惶懼地眨著眼睛的繁星。墜落的岩石和冰塊裹起千年地積雪,猶如千軍萬馬從山體上一瀉千里,捲起滔天的雪浪將沿途地一切湮沒。沉悶如雷的隆隆聲宛如死神地戰鼓。瞬間將山下的巨人從睡夢中驚醒,仰望著戰慄的比利馬斯山。面對神靈前所未有的憤怒,每個巨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懼!
老拜倫是唯一一個沒有跑到室外看驚天雪崩的冰霜巨人。此刻他正坐在屋內冰榻上。神情肅穆地擺弄著十幾塊冰玄龜的龜甲。而那頭將老匡撞進龍巢的冰隼,正喘息未定地停在他的肩頭,用尖尖的鳥喙梳理著略顯凌亂地羽毛。
「依你所言,我給了他秘訣。」喘息稍定,冰隼盯著老拜倫擺弄的龜甲,有點懊悔地搖了搖頭。「但我懷疑他並不是戰神的使徒。那只雪佛萊不但缺乏力量,還缺乏勇氣,這樣的傢伙怎麼可能擔當使徒的重任?我還懷疑你的占卜,給他秘訣對屠龍又有什麼用處?我想你的占卜一定是出了問題,或者。它就從來沒有靈驗過。」
「老夥計,占卜的結果就是墨平大師的喻示,大師為什麼要給他秘訣,我又怎能妄自揣測?」老拜倫頭也不抬地擺弄著他的龜甲,淡淡地回應冰隼地質疑。「我記得我說過,如果那只雪佛萊是戰神的使者,你就達成了你的願望,我也可以實現我的諾言。如果不是的話,他會死在山上,你的秘訣不會洩露。你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就像我聽從戰神的喻示一樣,墨平大師就是你所崇拜的神,但他不是已被封印在十二座塔中了嗎?一位被封印地神,又怎麼會回應你的占卜?你又如何借助他的力量?」
「墨平大師沒有被任何人封印。」老拜倫輕輕地搖了搖頭,「墨平大師說過,超越人世間的力量不應在人世間長存,神靈的力量,只應該在神靈間行使。這是平衡地本意。墨平大師離開人世,只是因為那些指使信徒屢屢插手人間地神明、或是盜用神明之力擾亂世間平衡的人已經消失。」
「世人愚魯,沒有神明地指引和救贖,他們只會自取滅亡!自我毀滅、欺詐、背叛,還有貪婪。缺乏約束的規則。世人最終的結局必將是被自我的**所掩埋!他們需要規則,他們需要救助。他們需要一個新的秩序!而這秩序,正是由偉大的戰神所賜予,那些擁有神權,卻不履行神則,面對滅亡結局坐視不管的神明,才真正喪失了神的本義!」
「世人應受神的指引,不然我也不會助你傳播戰神的教義,但這並不意味著神要插手世間事。一個真正的神……唉,」老拜倫本想說什麼,到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退步道:「好了,老夥計,這個問題我們已經爭論了百年,至今也沒有誰能說服誰,而且現在我們都時日無多,似乎不應該再將時間浪費在這注定不會有結果的爭論上吧?」
「唉……」聽到老拜倫的話,冰隼也歎了一口氣。「反正我已經把秘訣給他了,再爭論占卜的正確與否沒有意義。」
「啪」,一塊龜甲被獸油燈燒裂,三片碎片摔落冰榻,加入冰榻上先前散落的十一片龜甲碎片之中。看了看龜甲的翻僕,老拜倫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又拿起一片龜甲:「這是最後一片,也是占卜的關鍵,我要集中精力,不能和你討論了。其實,你一直是相信我的,對嗎?比列老兄?」
比列……至高無上的戰神賜予我的名字,已經有多少年沒人提起了?冰隼本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他的尖喙。看著專注卜算的老拜倫,聽著窗外奔雷般愈馳愈近的雪崩巨響,冰隼喃喃地應了一聲「是的」,思緒卻飄飛到了久遠的歷史長河之中。
獸油燈嗶啵,青色的火焰溫柔地舔噬著龜甲,隨著「啪」的一聲輕響,最後那塊龜甲終於也龜裂開來,落在地上摔成了四片。其中三片在冰榻上跳動了幾下,便安安穩穩地匍匐在地,唯有最後一塊龜甲像個陀螺一樣滴溜溜轉動著,一時間竟不肯停下。
「不是大吉便是大凶,百年難遇的卦相啊……」老拜倫臉上也罕見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喃喃自語地盯著最後那塊不安分的龜甲。冰隼也被這一聲輕響從記憶的長河中喚醒,瞪圓了他那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最後一片龜甲:「居然是……九翻八僕?!至高無上的戰神啊,保佑最後一塊也是僕吧……」
窗外雪崩之聲愈來愈響,其間還夾雜著成年冰霜巨人大聲的祈禱和孩子們的尖叫;屋內卻是一片寂靜,老拜倫和冰隼都不再說話,默然望著那片打轉的龜甲,等候占卜的結果。似乎戰神聽到了冰隼的祈禱,龜甲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看它落地的姿態,正是老拜倫和冰隼所希望的僕面。
「似乎那只雪佛萊真的有神靈庇護呢!」眼看著最後一片龜甲就要穩穩地停下,大局已定,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冰隼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它雖然鬥嘴時說不信老拜倫的占卜,但實際上內心還是相信的。「這傢伙運氣簡直好得出奇!如果以他那樣孱弱的身軀和那樣懦弱的性格還能戰勝白龍……」
「呵呵……」老拜倫臉上的皺紋也舒展了開來,剛要答話,忽然窗外湧入一股疾風,獸油燈竟然噗的一聲被吹熄了!那是雪崩逼近帶來的疾風!老拜倫和冰隼此時才發現窗外雪崩之聲已經近在咫尺,震耳欲聾!大地的顫抖驟然加劇!本應安穩匍匐的那塊龜甲猶猶豫豫地搖晃了幾下,最後啪嗒一聲翻了過來!老拜倫長歎一聲,用手扶住了額頭:「天意……難道這就是天意……」
「十翻八僕!主大凶!」冰隼首先忍不住尖叫起來,「這是一個必死無疑的凶卦!怎麼會這樣!這……這算嗎?這是雪崩引起的卦象變動,應該不算!」
「這是真正的天意,又有誰會料到最後一刻卦相居然會發生變化呢……」老拜倫失神地自語了一句,忽然清醒過來,「老夥計,不要慌!十主天、八主地,若是有天星隕、大地合的奇跡出現,那只雪佛萊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哪裡會有天星隕、大地合的奇跡……」冰隼叫了半句,忽然猛地一怔,好像想到了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老拜倫卻沒有注意到冰隼的神情,望著冰榻上象徵著極凶之兆的卦相,他沉默半晌,緩緩搖了搖頭。
「神威難測,世事難料……這……就非我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