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小姐?請問有何貴幹?」見到林娜站在門口,天凱武連忙熱情地打招呼。
「天先生,冒昧打攪了。我……我想問問您,有沒有辦法在沃克不知情的情況下,對他的程序進行一次檢查?」
「檢查沃克先生?」天凱武臉上露出了既奇怪又關切的神情,「為什麼要檢查沃克呢?」
「是這樣的……」林娜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向天凱武講出了自己的擔心,「您有沒有辦法不著痕跡地檢查一下沃克?如果沒有問題那是最好,萬一有問題,那就悄悄地去掉控制沃克的木馬,直接去追查元兇,只要不告訴韓揚原委,就不會影響韓揚和沃克的關係。」
「我並不是一個電子方面的專家啊,這件事我要去問一下我手下的工程師。」
「那……謝謝了。」
「不,你不必客氣,說實話,你拜託我的這件事情,我半點把握都沒有。」天凱武通過內部電話召集基地中的電子工程師,放下電話後還是為難地搖了搖頭,「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我所知,tr-59的構造很精巧,電路板上的所有芯片都是用高級算法加密的,若非如此,這種高級智能機器人早就被其他的機器人公司複製了,tr-59面世半年之久市面上還沒出現過仿製品,這說明現在世界上還沒有什麼人能破解他的芯片來讀取那智能化的程序;更何況,沃克先生的構造還和普通的tr-59有很大差別,這難度就更大了。我想即便是頂級的電子工程師,也沒有辦法在不開顱的情況下檢查一台改進型tr-59的程序完整性。」
「天先生……」彷徨的林娜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天凱武的衣襟,但她很快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鬆開了手。「對不起,但請您一定要幫幫我!我不敢和沃克說我的疑惑,我更不敢向韓揚提這件事情!我……我真的束手無策了!」
「林娜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還是先讓我問問手下的工程師吧。放心,我會注意保密的,我只是問他們能否在不打開一台高級計算機的情況下檢查它的加密程序。」
在等候工程師前來的時間裡,林娜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給父親打了一個長長的電話,然後再次回到了天凱武的會議室。
房間裡幾個工程師正愁眉苦臉地坐在天凱武面前一言不發,看樣子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林娜推門道:「天凱武先生,我咨詢……我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既然不能檢查程序,我們是否能監聽呢?假設沃……有台計算機被外界遙控,他與外界的聯繫都是通過極限波進行的。如果能監聽他與極限網進行的信息交換,我們就可以判斷他有沒有被木馬控制。」
「這似乎是一個好辦法!」天凱武興奮地問手下:「監聽並破解極限波可行嗎?」
「這沒有問題,」一個工程師點點頭,「那台出問題的計算機在哪裡?我們這就去安裝監聽器。」
「呃……」天凱武和林娜都愣了:「監聽也必須在計算機上進行嗎?」
「當然。我們基地是能屏蔽極限波,所有與外界的極限波聯繫都是經過基地內部的極限波路由器匯總轉發的,每時每刻的信息交換量非常大,總線上監聽並破解的計算量是個天文數字,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去完成那麼大的工作量,只在受懷疑的計算機上安裝監聽器就可以了。極限波監聽器是仿照美國國土安全部的成品製造的,體積很小,只要放在被監測的計算機上面就行了,無須打開計算機。當然,在計算機所在房間的極限波接收器上安裝也可以。」
林娜和天凱武對望了一眼,天凱武道:「監聽器有成品嗎?好,你們把監聽器給我,別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
工程師交給天凱武一個小盒子,裡面裝著個比芝麻還要小的金屬顆粒。待他們走出會議室,天凱武為難道:「基地中不同房間、不同區域的極限波接收器有上千個,可是我們又不能限制沃克先生在基地中走動。想要實時監控,這個監聽器恐怕要直接放到沃克先生身上才行。」
林娜鬆了一口氣:「這沒什麼,監聽器就由我來安放吧,你確定沃克不會察覺嗎?」
了搖頭:「沃克先生雖然能在遊戲中感受哪怕是一根細微的重量差別,但是在現實中他那副普通的tr-59身軀不可能有那麼敏銳的感受,那只是一個普通的服務型tr-59的身軀,除了手腳等必要部位外,大部分肌體和人工皮膚上根本連觸覺感受單元都沒有。只要我們去醫療室找個注射器……」
看著林娜用指節蒼白的手緊緊地攥著注射器走出房間,天凱武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如果沃克沒有自己的思維,他的確不會發現這個小東西,不過根據觀察,沃克應該會發現這個小東西的。哈哈,那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啊!伊甸牧場很快就會變得四分五裂,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了!
林娜來到病房,很順利地將監測器植入了沃克體內,沃克正在忙著用各式各樣的醫療儀檢查韓揚的身體狀況,對林娜的小動作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天凱武說只要有外來的控制信號進入沃克的軀體,這個監測器就會將其記錄並發送給他。
回到天凱武房間,看著顯示器上正常輸出的監測信號,林娜長舒了一口氣,疲憊地靠在了椅背上。天凱武輕輕地遞過一杯醇香的咖啡:「林娜小姐,辛苦了。老匡先生雖然不在……我們身邊,但我不會忘記是他將我從安東尼手中救出來的。不管老匡先生能不能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伊甸牧場。」
「謝謝。」林娜雙手捧起咖啡杯啜了一口,蒼白的手指依然有些顫抖。「韓揚剛才又陷入昏迷了,老匡不在,沃克……我又不敢和他多說,現在我心裡亂成了一團麻,根本不知道該和誰商量,該做些什麼。」
天凱武的心裡笑了。動物在面對敵手時會竭力掩飾自己的疲態,只有在不加提防、對環境感到信賴的情況下,才會撤去堅強的偽裝,表露出自己的軟弱和疲憊。眼前這個小姑娘不經意的言語和小動作,已經充分表明了她的心態,看樣子她對自己的信賴又增加了不少啊。人的心理有一種很奇妙的暗示,當接觸一個人的時光大多是歡樂時,主體的心裡會不自覺地對這個人產生好感;如果和一個人在一起老是感到悲哀,主體會不自覺地疏遠這個人;而當主體與另一個人之間有共同的秘密時,主體則會在不知不覺中暗示那個人是可信的。攻心為上,中國古人說的話還真是有道理啊!
天凱武心中卻樂開了花,臉上卻依然是窘迫的神情:「我知道我是一個外人,不該多嘴,更不該插手……」
「不,不,」看著天凱武的表情,林娜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天先生,我沒有把您當成外人,也許……也許以前有過,那是我的錯,您知道,我離開父……嗯,我在社會上求職、就職的那段經歷,讓我見到了許多的欺騙和背叛,所以我一開始一直對您心存戒心。但現在您真的不必再見外,即便……說句不好聽的話,即便是從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敵人出發,我也不應該……哦,不,你看看我,都在胡說些什麼!天先生,您千萬不要在意!我太疲憊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林娜小姐,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我不會插手伊甸牧場的事情,只是想給你一點建議。首先是加緊對奧利哈鋼的收集。深藍號十二月一日將最後一次在哈維斯特大陸靠岸,以後的日子都要行駛在茫茫大海之中,再也得不到任何補給了,必須在深藍號再次靠岸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這個我會盡我所能來幫助你們;其次是對風宿草的預防,疫苗的研製已經快完成了,我會盡快製造出樣品的,一旦試驗成功,請立刻給我們要保護的人使用;第三……」
天凱武又要做出被林娜的話刺痛的表情,又要在林娜看到後趕快用不在意的表情掩飾,還要狠狠壓抑著自己不要把得意的神色顯露出來,再要在像變色龍一樣變換表情的同時斟詞酌句地說台詞、按部就班地進行自己的計劃,其中的辛苦恐怕只有自知。誰說當壞蛋容易?當壞蛋不容易,當大壞蛋更不容易,當一個靠智商吃飯的高級大壞蛋,那簡直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