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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303章 雄中雄 文 / 一匡

    「卡嗒,卡嗒……」

    走過來的敵人只有一個,而且樣子很狼狽。

    他的身上掛著絲絲縷縷的碎布條,每一根都被血浸泡得看不出原來的本色。在碎布條下面,是真正「鱗傷」的軀體。焦黑的肌膚上,遍佈著猩紅的傷口和暗紅的血痂,左腿露出了白森森的腿骨,後腰的肋骨和肩頭的鎖骨也在潰爛的皮膚下時隱時現。散亂的發跡被血和焦油凝成一綹一綹的,隨著他的腳步微微顫動。

    就他的傷勢來看,在棺材中靜臥顯然比在街道上行走合理得多。要論形象,大街上要飯的叫花子也可以稱得上儀表堂堂。

    可是,偏偏沒有一個人敢笑,相反,每個人的心臟都幾乎要從胸腔中跳躍出來。那種恐怖而壓抑的感覺,不僅僅來源於敵人身後拖著的那根四米長的燃燒著的巨木,更多的,是來自敵人的氣勢,敵人的眼神。

    敵人的左目已,只剩下一隻右眼。但是那只微闔的右眼中,透出的是一種睥?天下的傲慢,一股目空一切的自大,一片追魂奪魄的殺氣!沒有人能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不心跳加速,也沒有人能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不汗流浹背!

    城防衛隊的軍官感到手心都是汗,指揮刀的刀尖也在空中輕輕顫動著。他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從懷中掏出通訊水晶想呼叫更多的後援,可是甫一張口,才發現自己因為無名的恐懼,已經失了聲。

    「卡嗒,卡嗒……」車轅踏在青石上的聲音,宛若催魂的喪鐘在每個士兵的心頭響起。槍桿在盾牌的鏈上輕輕顫動著。發出唏唏嗦嗦的聲音。遠處,黑壓壓的援軍高舉著刀槍蜂擁而來,可是他們的嘈雜絲毫不能掩蓋這攝人心魄的腳步聲。阿木的目光掃過這群瑟縮的螻蟻,直射蒼穹。正午的陽光在騰騰殺氣的籠罩下,似乎也變得冰冷起來。

    「男兒當殺人∼」

    阿木舌綻春雷,居然高聲吟哦起來。十根蒼白的手指鋼釬一樣摳入立柱之中,在龐大的力量驅使下,拖在地上的巨木開始緩緩滑動。焦黑的木屑激動地崩飛著,雀躍著,離開沒有生命的母體,飛向半空,宛如盛宴開始之前的禮花,燃燒自己的最後的生命,化作一蓬又一蓬明亮的火星在空中綻放。

    「殺人不留情。」

    鋼鐵一般的肌肉扭曲膨脹起來,覆蓋其上的血痂剝落、開裂,露出了鮮紅的傷口。路邊的小石子也興奮起來,顫抖著,蹦跳著,試圖加入這場盛宴,可是它們追不上風的腳步。嗚嗚的風聲響了起來,就像戰場上的司號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巨木帶著風、帶著火離開了地面,火苗齊刷刷地向後飄飛,在空中勾勒出毀滅的軌跡。

    「千秋不朽業∼」

    巨木劃過一道曲線,傲然指向天空。陽光被遮擋了,雲彩被遮擋了,巨木昂首挺胸立於天地之間,那磅礡的氣勢直要將蒼穹刺破。這一瞬,風聲、火苗、呼吸、心跳,似乎全都靜止了,在充斥天地的力量律令之下,瑟縮地等待命運的降臨。

    「盡在殺人中!」

    在高亢的吟詠聲中,毀天滅地的力量終於降臨。巨木拖著一片肉眼難以分辨的殘影,帶著狂暴的力量從空中墜下。大相無形,大音無聲,在無聲無形之中,如林的長槍蘆葦一般折斷,固若金湯的盾牆像紙片一樣碎裂,目瞪口呆的士兵沒有感到一絲痛苦,眨眼間就化作一片漫天飛舞的血漿。

    「殺一是為罪∼」

    整齊的盾牆上多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豁口,不僅僅是直攖其鋒的盾牌化為了齏粉,兩側連在一起的盾牌也受到牽連,歪歪斜斜地倒下了一大片。匡啷,匡啷連聲,沒有被波及的士兵也嚇得肝膽俱裂,扔下手中的盾牌和長槍轉身就往後跑。阿木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這些不自量力的螳螂,向遠方的地平線射去。萬物皆小,唯我獨尊的吟哦聲宛如半空中炸響的驚雷,像烈焰消融冰雪一樣抹煞著士兵們的士氣。

    「屠萬是為雄。」

    巨木從地上彈起來,前半段已經粘滿了模糊的血肉。阿木順勢將其收回,橫木當胸,拖著殘缺的左腿向前兩步,腰腹運力,巨木再次帶著恐怖的風聲向人群中掃去。在無可匹敵的力量催動下,這根普普通通的原木已經化身成死神的鐮刀,無論刀槍、盾牌、軀體還是牆壁,沒有任何一件障礙物能夠絲毫遲滯它收割生命的腳步。

    「屠得九百萬∼」

    噴湧的鮮血愈多,快意的吟哦便愈加高亢。武器的碰撞聲和士兵的慘叫聲完全被阿木一人的聲音所掩蓋。督戰隊的鬼頭刀早已和士兵的刀槍一起被遺棄在地,軍官、士兵混在一起,調頭死命地奔逃。很多人的腿已經嚇軟了,跑出沒兩步就摔倒在地,緊隨其後的人

    絆倒,在地上連滾帶爬、你推我搡地滾成了一片。i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源源不斷地向前衝鋒。潰退的士兵和衝鋒的士兵擠在一起,一時間把街道堵了個水洩不通。身後,巨木已經帶著死亡的陰影籠罩過來,宛若海嘯掀起的滔天巨浪,轉眼間將這些砂碩般的生命完全吞噬。

    「即為雄中雄!」

    巨木橫掃直推,宛如巨人的手指在碾壓驚惶的蟻群。風、火、巨木飛揚跋扈地縱橫著,在密集的人群中攪起一片又一片滔天的血浪。阿木似乎已經沉浸在極度的快感之中,帶著陶醉的表情踏歌而行。

    抑揚頓挫的吟詠聲漸漸遠去,鼎沸的嘈雜慢慢平息,鏈枷胡同已經變成了一條死寂的血河。無數的殘肢碎肉在地上鋪成了一條朱紅色的地毯,不斷向遠方延伸,延伸。

    哈維斯特廣場附近,一座不起眼的三層小樓中,安東尼筆直地站在窗前。窗台上,四五個通訊水晶此起彼伏地閃爍著光芒,不斷有急促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

    「會長,阿木通過了鏈枷胡同!」

    「會長!阿木橫穿了南二大街!」

    「會長!阿木掃平了釘錘胡同!」

    「會長!阿木就要殺出我們秘設的床弩射程了,要不要動手啊!」

    安東尼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手下焦急的催促聲,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一語不發。

    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雙修長白晰的手從背後伸出來,溫柔地環住安東尼的肘彎。

    「東尼?要我出手嗎?」

    安東尼回過身來。一件鮮紅的緊身皮甲裹在身後女子傲人的身材上,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道深深的乳溝。一副緋紅色的護目鏡束住火紅色的短髮,發稍輕輕晃動,更襯得那女子笑靨如花。

    「奧赫爾,是你啊。」安東尼蒼白的臉龐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什麼時候回來的?累不累?」

    「你總是這麼不緊不慢的!」奧赫爾嗔笑道:「我聽說你的小秘要攜款私逃了啊,你還有心思問我累不累?再不動手,我的箭也追不上她了!」

    「你啊,現在還把他當女人?」安東尼伸出手指,刮了刮奧赫爾皺起的小鼻子:「看樣子,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不過我還沒有想好我們應該怎麼做。」

    「?瞎說!」奧赫爾笑著抓住安東尼的手,貼在臉上輕輕摩挲:「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我們豈不是都完了?」

    「我是認真的。」安東尼點了點頭:「他以前一直壓抑著自己,這次在城市中公然大開殺戒,說明他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

    「什麼!那我們對她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啊!」奧赫爾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伸手就把她那張流光溢彩的金色長弓從背包中拿了出來:「你還在這裡悠哉悠哉,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殺我們了!我這就去跟蹤她,說什麼也要把那東西毀掉!」

    看著一臉焦急的奧赫爾,安東尼反而笑了:「別著急,事情應該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來,坐下。」

    奧赫爾將信將疑地坐下,想了想又騰地站了起來:「不行!我坐不住!我也想不通她有什麼理由不殺我們!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安東尼搖了搖頭,「不過現在我想通了。至少他現在的身軀是我幫他搞到的,如果我們任由他去,他沒什麼理由非殺我們不可,如果那東西毀在我們手上,他就沒有什麼理由不殺我們了。」

    「不會啊!她一天得不到那個東西就一天不會對我們動手的!」

    「不,我們這次有機會阻止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純屬巧合,如果毀了它,下次還能確保能毀掉它嗎?就算又成功了,那麼再下一次呢?他的能力那麼強,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只是遲早的事情。」

    「那……那我們豈不是早晚要死!」奧赫爾急得在房間中走來走去,「怎麼辦,怎麼辦!」

    「人都要死的。」安東尼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在討論自己的命運,倒是像在討論餐桌上的湯羹鹹淡。「路走錯了要死,路走對了,有時候也要死。」

    奧赫爾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瞅著安東尼:「你就什麼都不做,站在這裡等死嗎?安東尼?你怎麼了?我認識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安東尼凝視奧赫爾片刻,輕輕歎了一口氣,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太陽穴,蒼白的臉上倦容更甚:「我的腦子有點亂,這樣吧,不要用你的弓殺人,用它為我彈上一曲吧。」

    「我現在哪有心思……」

    「噓……

    尼把食指輕輕放在奧赫爾的嘴唇上:「你現在能彈幾」

    奧赫爾本想爭辯什麼,看到安東尼面容上的疲憊,終究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普通情況三根,中級冥想五根。」

    「進步得很快啊,不愧是平行者。」安東尼把窗台上的通訊水晶一一關閉,拉好窗簾,然後在沙發上緩緩坐下,把頭靠在後背之上,閉上眼睛完完全全地將自己放鬆。「好久沒有聽你的曲子了。」

    屋子裡沒有人說話,一下子安靜下來。奧赫爾無言地看著沙發上的人,一向挺得筆直的腰板癱軟下來,原先喜怒不形於色的神情完全被病態的疲倦所取代,那個在群雄面前揮斥方遒的黑社會老大似乎一下消失了,變成了一個臥病在床等待母親照料的孩子。

    也許,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會這樣完全不設防吧?可是我卻……

    奧赫爾一時有些心酸,有些心痛,又有些心碎。她默默地搬過一張折凳在安東尼面前坐下,緩緩地奏響了阿波羅豎琴。起先的幾個音符稍顯生澀,但是當奧赫爾進入冥想狀態後,便漸漸流暢起來。

    金色的琴弦微微顫動著,美妙的音符行雲流水般從纖細的指尖流淌出來,曼妙地在房間中迴響。低音如青石流水,??纏綿,涓涓漣漣沁人心脾;高音若鳳唳高崗,清越激昂,泠泠浮九天之上;高低音起承轉合,淡淡依依,渾若天成。

    飄蕩的音符明明空靈無痕,聯翩入耳卻有如一隻最溫柔的手在輕輕地纏綿摩挲。安東尼臉上的疲倦慢慢地消失了,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母親懷中的那種安靜與祥和。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終於到了曲終的時候。這首曲子最後是一連串的七個高音,琴音超塵拔俗,一聲高過一聲,直欲破空而去。細密的汗珠從奧赫爾額角上滲出,彈到第六音,一滴汗水輕輕墜下,吱的一聲,琴音啞了。

    安東尼睜開了眼睛,見奧赫爾正滿臉歉意地看著自己:「對不起,第六根琴弦的高音我始終無法撥動。」

    「不,謝謝你,這已經是我生平聽過的最美妙的音樂了。」安東尼誠摯地對奧赫爾道謝,「現在我心中一片清明,剛才紛亂的思緒一下子理順了。謝謝你,奧赫爾。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奧赫爾赫然垂下了頭:「不……我,我很笨,幫不上你什麼……」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安東尼對奧赫爾微微一笑,挺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的腰桿重新變得筆直,臉上的神情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自信。

    「特拉維斯,不必再追蹤阿木了,讓我們的人都撤回來。」

    「是,會長。」

    「通知各個堂口,以後見到阿木依然要立即向我報告。但是,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對阿木出手,即使是受到攻擊也不能還手!」

    「呃……是!會長!」

    安東尼點點頭,放下通訊水晶轉身對奧赫爾說道:「奧赫爾,我對他們不放心,還是麻煩你去通知一下樓下的刑堂堂主和暗堂堂主,確保我的命令傳達到每一個人。」

    「好的。」奧赫爾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安東尼一眼。見安東尼也在看著她,奧赫爾莞爾一笑,轉身輕輕將屋門帶上。

    安東尼目送奧赫爾出門後,在原地靜立了一分鐘,輕輕拍了拍手。房屋拐角的陰影忽然詭異地晃動起來,一個黯淡的輪廓由虛變實,最終形成一個瘦高的身影。

    「拯救者大人,黑翼聽候您的調遣。」

    「你去跟著奧赫爾,聽聽她和什麼人聯繫。」

    「是,卑職從命。」

    瘦高的身影再次模糊起來,漸漸地消失在空氣之中。安東尼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給我安排一輛馬車,還有,特拉維斯回來後讓他來見我。」

    「是!老闆!」門口的一個保鏢領命而去,安東尼漫不經心地側身讓開門口,等了幾秒鐘才把房門關上。

    挽起袖子,安東尼的右臂上露出了一塊鑲嵌在胳膊上的黑紫色水晶,閉目凝思了片刻,一個形狀詭異的魔法陣在水晶周圍亮了起來。

    「馬克西姆?我需要和你見一面……嗯,好,一會兒在老地方見。」

    做完這一切安排,安東尼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燦爛的陽光從落地窗中透了進來,灑滿了整個房間,屋內的傢俱和安東尼筆挺的身形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而他的身後,卻是一片被身形所遮擋的幽深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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