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就在推測有兵不血刃通過這個山谷的辦法,可惜我並沒有堅持我的推斷。」老匡從背包裡拿出了生之寅塔,「我早就應該想到,亡靈的力量應該用生之寅塔來克制,亡之寅塔只是他們的歸宿而已。」
在獸人骷髏隆隆的腳步聲中,老匡把小塔擺在了地上,雙手放在上面集中精力進入冥想。隨著他的思緒進入塔內,一道潔白耀眼的光束從塔頂的寶石中直射天際,光束周圍浮現出一群手持豎琴和橄欖枝的小天使,在空中蹁躚飛舞,播撒花瓣;伴隨著清越莊嚴的聖歌在耳邊響起,一片乳白色的光芒在生之寅塔周圍擴散開來,像晨曦一樣照亮了黑暗的大地。
看到這片乳白色的光芒,獸人骷髏眼中的綠芒急劇收縮成一個個小綠點,看得出來,他們竭力想停住自己的步伐。可是高速奔行之下,哪裡是說停就停得住的?四個傢伙一衝進光芒的範圍立刻開始分崩離析,一個個幽幽的綠色光點閃爍著一絲不甘迅速暗淡下去,就在它們無聲無息地變成散落遍地的骸骨之前一刻,四個骷髏拼盡最後的力量,對準不遠處的象牙塔投出了自己的兵器。
「用這個殺怪物不得經驗啊?哇!錘子!」四柄無主的大錘和斧子正以驚人的速度旋轉著向老匡飛來。老匡試圖逃跑,可是發現雙手和象牙塔好像粘在了一起,牢牢地釘在地上。白色的光芒和光束開始減弱,不過看減弱的速度,無論如何是無法在飛錘到達之前完全消失了。
沃克反應速度和奔跑速度都是最快的,看到老匡無力在光芒消失前進行閃避,他第一個衝到了老匡的面前,撐起「波塞冬之煩惱」阻擋旋轉的飛斧。可是獸人骷髏臨終前的全力一擊力量何等強大,飛斧連同長槍一起重重地撞在胸口,沃克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遠遠飛了出去。
韓揚衝上前,揮舞大錘磕飛了第二把巨斧,巨大的衝擊力帶著他的雙腳在地上犁出了兩道深深的溝痕。還沒等站穩腳跟,第三柄巨錘便接踵而至,韓揚倉皇間招架,咚的一聲也被擊飛了出去。
第四柄巨錘緊隨其後飛到了老匡的面前,眼看比老匡身體還大的巨大錘頭就要和老匡的腦袋來一個親密接觸。
被這高速飛行的兩百斤巨錘直接擊中頭部,不要說老匡,就是韓揚恐怕也要當場送命。身在半空的沃克依然保持冷靜,在瞬間給奧林匹斯下達了擋錘子的命令,但是cpu根據犰狳王那遲緩的動作判斷,它完成這個命令的可能性低於百萬分之一。
還在空中倒飛的韓揚閉上了雙眼,不忍看到這一幕。
「nnd,人家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是天上掉下個大錘子!」老匡咧嘴一笑。
一個巨大的身軀忽然在老匡身前憑空出現,沒有片刻的猶豫,它縱身撲向將帶給它永久死亡的獸人大錘。
「不!賽普洛斯!不!」老匡目眥盡裂。他沒有時間去想沒有他的命令,賽普洛斯是如何從寵物空間出來的,他所想到的、能做到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下達返回寵物空間的指令,可惜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同樣一遍又一遍地打破了他的願望。
「叮!」系統提示:「您的寵物剛剛被召喚,一分鐘內不能回到寵物空間……您的寵物剛剛被召喚,一分鐘內……」
纏夾著石膏和竹板的繃帶絲毫沒有影響賽普洛斯矯健的身姿。在乳白色的聖光中,賽普洛斯猶如背生雙翼的天馬行空。
我不願再癡迷
情願走上光明的路
因為你的話是我路燈
我要一生追隨著你……
……情願走上犧牲的路
因為你的血為我流出
我要一生奉獻於你
你的愛像一片柔和晨光
我要永遠永遠讚美你……
如同天籟之音的聖歌聲中,賽普洛斯義無反顧地用自己最堅固的頭顱撞上了巨大的戰爭凶器。噴濺而出的熱血綻放出人世間最美麗的花朵,伴隨著小天使播撒的花瓣,紛紛揚揚地灑落在黑紅色的土地之上。
聖歌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同乳白色的光芒逐漸消失在天際。四周重新恢復黑暗和死寂,只有系統提示音在一遍遍的迴響:
「您的寵物已經死亡,不能回到寵物空間……您的寵物已經死亡,不能回到寵物空間……」
韓揚緩緩地站起身,兩行熱淚滑過面頰,一時間,所有的話語都梗塞住了。
老匡木然從「生之寅塔」上收回雙手,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死亡!死亡!又是死亡!為什麼死亡!為什麼死亡能隔離親人!夥伴!愛人!該死的死亡!我能戰勝你一次,就能戰勝你兩次!三次!無數次!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欠我的統統取回來!」
韓揚發現老匡的眼中沒有一滴眼淚,與此相反,他眼中燃燒著彷彿來自地獄的烈焰。猶豫了一下,正要上前勸解,沃克拉住韓揚低聲說道:「讓老匡發洩一下吧,人類強烈的情緒如果不能得到發洩,會出大問題的。歇斯底里之後的平靜,遠遠比平靜之後的歇斯底里要強。」
但是老匡的平靜來的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快,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不願意把自己的痛苦表露在別人面前的人。默默地收起「生之寅塔」,老匡對韓揚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對不起,我剛才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失態了。現在我沒事了,讓我們繼續找布賴恩吧。賽普洛斯是為我而死,我不能讓他的血白白流淌。」
韓揚正要說什麼,沃克忽然伸手指向前方:「快看!」
前方沿途灑落了十幾米的獸人骷髏的白骨,晃晃悠悠地又開始重新構架。沾染了賽普洛斯鮮血的凶器顫抖著在地面上滑行,片刻之後又出現在獸人骷髏的手中。白森森的骷髏頭自動回到了頸椎之上,兩團幽幽的綠光重新在眼眶中閃爍。
「該死的傢伙!真是沒完沒了!」韓揚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抬手喝下了一瓶高級恢復藥劑。「我倒要看看是你們的腦袋硬,還是我的錘子硬!」
「沒什麼,只是剛才我忘了讓他們回家。」老匡面無表情地拿出「亡之寅塔」交給沃克,「我結束後,雙手拿著它,用冥想。」
「放心吧!我這次不會讓一隻蒼蠅飛過來的!」韓揚雙手緊緊地攥住錘柄,像山嶽一樣穩穩地站在老匡和沃克前方。
老匡輕輕地點了點頭,再次把「生之寅塔」放在了地上。穿透雲霄的聖歌重新響起,乳白色的聖光開始向周圍擴散。
被聖光照耀的骷髏毫無懸念地再次倒下,四柄凶器帶著死亡的呼嘯向韓揚撲來。
「不愧是弱智獸人!沒有一點新意!」韓揚罵了一句,凝聚全身之力抬起右腳狠狠地向地面踩去。一陣山搖地動,韓揚的右腳深深地沒入了黑紅色的土中,直至膝蓋。當他的左腳也如法炮製之後,飛在最前面的巨斧已經堪堪抵達。這次的距離更近,飛行的兵器帶起的罡風將地面上的砂土都吹得一乾二淨。
「錚!」金鐵交鳴聲中,第一柄巨斧斜刺裡飛了出去,韓揚的身子微微一晃,沉腰立馬的姿勢絲毫未變,只是嘴角流出了一絲鮮血。
「錚!」第二柄巨斧讓嘴角的鮮血變成了涓涓的溪流,韓揚搖晃了一下,再次挺直了身軀。
「錚!」第三柄巨錘的重擊之下,溪流變成了噴湧的瀑布,可怕的骨裂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韓揚的身軀開始變得搖搖欲墜,看似他已無力再次舉起大錘。
沒有任何的緩衝,第四柄巨錘帶著死亡的旋風飛撲而至。韓揚雙眼圓睜,大喝一聲:「來吧!」
「錚!」韓揚奇跡般地擋飛了第四柄巨錘,他似乎想回頭說幾句什麼,可是還未開口,已經「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骷髏倒下的同時,沃克已經把精神貫注到「亡之寅塔」之中,一片比黑夜更為濃稠的黑暗擴散開來,四個綠色的光團像流星一樣劃出美麗的弧線沒入這片黑暗之中。塔頂那顆漆黑的寶石開始閃爍綠色的光芒,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然後……歸於沉寂。
行動恢復自由的老匡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沃克一起費力地把四柄獸人骷髏的凶器拖過來讓韓揚放進背包。雖然看似獸人的靈魂被收回塔中,可是經驗值絲毫沒有跳動。在分不清到底是獸人沒有徹底死亡還是用塔收服他們不獲得經驗的情況下,他可不敢再冒任何風險。
收拾好敵人的兵器後,沃克開始簡單地治療韓揚的傷勢。這時他才發現韓揚的指骨、臂骨、肩胛骨已經全部粉碎性骨折了,不要說再拿起武器,就連把食物送入口中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都不能完成,要不是奇幻花體有免疫40%鈍器敲擊傷害的屬性,恐怕韓揚要付出的代價還遠遠不止這些。
包紮治療的時間遠遠超過五分鐘,看似這些幾百年前就該死去的骷髏這次是徹底的安息了。韓揚靠在山壁之上,兩隻胳膊軟塌塌地垂在身邊任憑沃克診治。沃克的醫療技能全是自己看書學來的,比普通玩家高了不知道多少,但是這樣的傷勢也不是他這種赤腳醫生能夠治療的,必須回到鎮上找多特大夫利用專業的醫療設備才能醫治。
包紮完畢,沃克和老匡在一個背風的地方挖了一個大坑,把賽普洛斯的遺體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遊戲中設定寵物的屍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然消失,但是老匡仍然堅持按照安葬戰友的禮節安葬賽普洛斯。
「傻瓜,我是貓,有九條命!你這個只有一條命的傢伙充什麼英雄!」老匡傻傻地笑著,眼神中卻充滿了無限的落寞。
一掊掊黑紅色的土壤漸漸覆蓋了賽普洛斯巨大的身軀,老匡和沃克協力把那柄沾染了賽普洛斯熱血的巨大戰錘豎立在土包上面,然後鐫刻了一排小字:戰友賽普洛斯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