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揚醒來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已經在遊戲艙中昏迷了三個小時。
生物艙躺椅的椅背不知何時由平放狀態豎直旋轉了九十度,讓退出遊戲的韓揚恢復了坐姿。在椅子上怔怔地坐了一會兒,回想起剛才在鋼鐵牢籠中的經歷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偏偏夢境又是如此的清晰,此刻依然記憶猶新。韓揚閉上眼睛,依然能看到剛才如同野獸般的自己,皮膚上如同嬰兒小嘴般裂開的傷口,手臂上扭曲膨脹得不似人類的肌肉……
怎麼回事?遊戲中我怎麼老是有這種類似變異的經歷?難道我自己本身就有這種野獸的潛質蟄伏在心靈深處?每次遇到危急時刻就會爆發?在馬德斯山遭遇獒犬時如此,在礦石鎮和賽巴拉比拚時如此,今天在那個鋼鐵牢籠中又是如此!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思索良久,全無答案。韓揚暫時放下了心頭的疑惑,跨出生物艙。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他招呼沃克準備晚餐,並詢問沃克尋找藥劑配方的進展。
「主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高級恢復藥劑的配方。二樓的書平均厚度在四百頁左右,還有很多是手抄本,因此我的閱讀速度大大降低,不過基本上每看兩本就有一本能獲得經驗。現在我已經閱讀了六百五十冊珍本書,一萬兩千零二十四本普通書籍,已經是三級的中立平行者了。」
「呵呵,再這樣看下去,你不會成為遊戲中等級第一的人吧?有沒有找到賢者之石的相關資料?」
「沒有。不過我剛剛閱讀完歷史分類的藏書,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所有的歷史紀錄都是從千年前的大戰結束後開始的,關於那場戰爭的起因、經過、結果完全沒有記錄,連戰爭的對手是誰、戰役在哪裡發生的都沒有提到。」
「肯定是有人人為地把那段歷史隱藏起來了,而且我估計很可能就是平行者干的。真期待老匡快點取勝,好讓潘給我們講解一下這些秘密啊。」
「主人,老匡不是現在處在劣勢嗎?按照他現在的進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取勝。為什麼您對他這麼有信心呢?」
「呵呵,這個傢伙,我還沒有見到過他認輸的時候呢。無論多危險的時刻、多惡劣的環境,他都能採取冷靜的對策取勝,何況這場飯桌上的較量呢,等著看吧,這傢伙一定會贏的!」
「您的話表明您對他很有信心,但是這種信心沒有依據。從實力上分析,老匡取勝的可能性的確很小。」
「決定勝利的因素不僅僅是實力吧?老匡那麼機智……哦,不,應該說奸詐,嗯,奸詐的頭腦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回想一下,以往我們每次遭遇困境,是不是都靠他那奸詐的頭腦想出的鬼點子獲勝或者逃生的?」
沃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講自己在圖書館的見聞:「不僅僅是歷史方面,地理、經濟、文化等等各方面的書籍都存在很大的疑點,世界地圖上只有哈維斯特大陸和周邊很小一塊區域的海洋;經濟書籍上說哈維斯特大陸缺乏礦產,幾乎90%的礦產都依靠進口,可是也沒有說明從哪裡進口;同樣,哈維斯特大陸盛產的資源出口地也是語焉不詳。」
「看來這個遊戲世界廣袤的很,有太多的秘密等待著我們去探知啊!」
吃完晚飯,韓揚試圖登錄遊戲,結果依然是「您的角色處於昏迷狀態,請稍候登錄」。韓揚一看右下角的等待甦醒的時間足足還有十個小時,於是告訴了沃克自己在東大街213號的經歷,讓沃克前去看看是否能把自己救醒。等了一個多小時,沃克趕到後說打不開入口的石板,韓揚只好讓他回圖書館去繼續看書,半道順路去看看老匡的情況。
沃克來到了琺默爾飯店的三樓,看到了驚人的一幕。老匡雙爪抱起一隻烤全羊,下顎彷彿脫臼了一樣大大張開,直到與上顎形成一個將近160度的鈍角才猛地合攏。卡嚓一聲,羊腿與肢體分離,隨著密如連珠的咀嚼聲響起,比肥貓身體還長的半截羊腿很快就消失在它口中。
看到沃克前來,老匡含糊不清地打招呼:「韓揚呢?」
通過沃克傳話,老匡和韓揚實現了現實與遊戲中的對話。
「我找老鐵匠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上不來了。聽沃克說你的吃相很恐怖啊,怎麼回事?」
「哈哈,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的強力撕咬技能突然升級了,現在是中級強力撕咬,可以造成百分之二百的創口面積、粉碎性骨折效果和正常攻擊兩倍的傷害,戰鬥效果還沒有試驗,不過吃東西可是快多了,羊的大腿一口就可以咬斷,再嚼上三兩口骨頭就變成骨粉了,很利於消化呢,哈哈哈!」
「那潘老闆呢?」
「他現在也沒功夫笑了,我的進食速度已經與他持平,他只能維持以前與我拉開的差距,再也不能將其進一步擴大了。你呢?又碰上什麼奇遇人品爆發了?」
「這你也猜得中!」韓揚把自己的經歷講述了一遍,老匡果然在羨慕之餘大罵:「你這個笨蛋!那種黑乎乎的地下室多半是危險的地方,你空有那麼強力的技能卻忘了用,真不知道該說你是豬頭還是白癡。不過你這傢伙也算傻人有傻福,也許你提前使用冥想技能的話,這次增長基本屬性的機會就沒有了。」
「啊?增長基本屬性?」
「你想想看,e級掰手腕需要的力量、體質分別是9和8,d級是10和9,如此推斷c級最少要11和10才能贏。原來你正常狀態是10力量9體質,等你清醒過來肯定會發現基本屬性再次提升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力量體質各+1的大收穫!」
韓揚仔細算計了一番老匡說的一大串數字,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啊……」
「說你是傻人有傻福還真是沒錯啊!如果你提前使用中級冥想技能,各項基本屬性加二後,以你12力量11體質的屬性肯定能輕鬆掰倒鐵臂,那樣的話就無法激發出你的潛能了。等我贏了胖子我也去掰掰那扇門看看,哼!」
「那扇門……已經被我撞壞了……」
「破壞狂!你吃肉就不能給別人留點湯嘛!」
「你也不錯啊,強力撕咬技能不是也升級了嗎?」
「你的技能升級一瞬間就完成,可是輕鬆!你知道我有多累嗎?你知道吃下三噸食物要張多少次嘴,嚼多少次然後吞嚥多少次?幾十萬次啊老兄!要是在戰鬥中修煉這個技能,不知道要咬死多少敵人才能升級!而且戰鬥中每次使用這個技能還要花體力!幸虧現在是在不停地吃東西補充體力,不然光修煉過程中花費的購買食物的錢也是個天文數字!」
「咳咳……嗯,嗯,你先忙,你先忙,我就不打攪你進餐了,呵呵。」
「別忙著跑!兩個老鐵匠的師傅肯定是個重要人物,要是見到了一定好好和他聊聊天!」
「好的,呵呵。」韓揚可以想像遊戲中老匡義憤填膺的神情,傻笑幾聲結束了通話。看看時間已經頗晚,心中奇怪為什麼林娜沒有回電話,有心想主動打電話到她家詢問一下,又擔心林娜是因為上次的事情生自己的氣所以不回電話,思前想後猶猶豫豫,結果拿起電話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折騰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再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得,現在也不用打了,打過去也是騷擾人家休息。韓揚鬱悶地把電話一扔,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翌日清晨韓揚還沒有起床,沃克火急火燎地拿著電話衝了進來:「主人!林娜小姐的電話!我『盡快』給您接進來了!」
韓揚大喜,忙按下視頻接聽,誰知道林娜那邊沒有啟動視頻功能,只是林娜的聲音傳了出來:「韓揚?找我有事情嗎?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下班回來我很累沒看留言就睡了,剛才起來才發現,現在我要遲到了!有事情今晚十二點老地方詳談,再見!」
林娜的話又快又急,韓揚只來得及說了一聲「再見」林娜就掛斷了,不過韓揚依然美美地抱著電話在床上傻笑了老半天:「哈哈,看來林娜沒有生我的氣啊,太好了!」
沃克在一旁撓撓頭。
韓揚翻身起床,覺得精力充沛,看什麼都順眼,連窗戶上的虛擬海景都看起來比往常要美的多。心情好,胃口也好,消滅了雙份的早餐後,瀏覽了一會兒論壇,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跨入遊戲艙登錄遊戲。
隨著昏迷的倒計時歸零,韓揚第一時間查看了自己的屬性欄,果然如老匡所料,自己的力量和體質都升了一點。
大喜之下韓揚睜開了眼睛,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正在自己臉的正上方十幾公分處。
「怪物啊!」韓揚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掏出大斧子就是一個力劈華山。那怪物也沒有料到韓揚上來就砍,「啊」的大叫一聲,倉皇間抬起右臂擋在面前。
斧子劈出去韓揚才看見那個怪東西好像是一個矮小的人,可是自己力量陡增,這一斧竟然迅如閃電,再也收勢不及。韓揚拚命將斧鋒一側,大叫道:「快閃開!」
「錚!」的一聲金鐵相交的脆響,韓揚感到手臂巨震,險些脫手把斧子扔了出去。而對面的怪人也沒好到哪兒去,蹬蹬蹬蹬連退十好幾步,在牆根上重重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韓揚這時已經看清楚了那個怪人其實是一個滿面虯髯的矮個子老頭,連忙扔下斧頭衝上前去攙扶。
「滾開!臭小子!誰要你扶我!」老頭雙腿一抬,居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那姿勢說不出的乾淨利落,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紀。韓揚剛喊了一聲「好!」誰知道老頭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袍襟,立刻又摔了一個大馬趴。
這下子好像比剛才摔的還要重,老頭趴在地上直哼哼,韓揚趕緊上前把他扶起來,嘴裡一個勁地道歉。扶著老頭的胳膊,韓揚才發現他的手臂居然是金屬的,上面還有一道足足五公分深的裂痕,怪不得剛才能用手臂硬擋自己的斧頭!
老頭站起身大罵道:「臭小子!你昨天踢壞了我的門,我不但沒有跟你計較,還幫你紮好了傷口,你今天一醒來就恩將仇報!」
「對不起啊,老人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我一醒來看見你在面前嚇了一大跳,就、就不小心,不小心……唉,您還好吧,沒傷著您吧?」
「什麼老人家!我一點不老!」老頭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金屬手臂,「哼!幸虧賽巴拉那個小混球手藝不過關,打造的斧子中看不中用,不然碰上你這蠻力小子還真要把我的寶貝砍斷了呢!唉算了算了,你小子叫什麼名字?是賽巴拉還是伊萬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老……嗯,您就是布萊克海默先生吧?是礦石鎮的賽巴拉先生讓我來堪薩斯找您鑒定一塊礦石的,他不知道您搬了家,伊萬先生告訴的我您的新地址。」
「賽巴拉真的跑去礦石鎮了?伊萬肯定又向你賣弄他那幾根笨指頭了吧?唉算了算了,你不用給我講他們那點破事兒,我也懶得搭理他們,兩個蠢才!呃……你剛才說有什麼礦石是嗎?拿出來我看看!」
韓揚在亂七八糟的背包裡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那塊水晶岩石恭恭敬敬地遞給布萊克海默,老頭接過來看了一眼:「喲!這不是水精雲母嗎?你小子從哪裡搞到的?」
想起了扎克的告誡,韓揚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這……是在一個湖底下找到的。」
「廢話!水精雲母不在湖底下找到還能在山頂上找到?唉算了算了,你小子不願意告訴我我也懶得聽,不過這東西雖然罕見,對你來說卻用處不大!」
「請前輩指教。」
「水精雲母是介於金屬和石頭之間的一種礦物,熔點極高,質地也異常堅硬,在水份充足的地方還有自我生長的能力,本身十分罕見,不過它缺乏韌性,用來打造武器的話如果受到敲擊很容易破碎,所以實際上沒有多大用處,最多能用來造造假牙什麼的。你小子年紀輕輕,要用到假牙最少還要過五十年,你說有什麼用處?」
「假牙?」韓揚想起來老匡那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強力撕咬技能」,這堅硬的假牙豈不是最適合他的武器?「老前輩,您能幫我打造一副假牙嗎?我雖然用不著,可是我養了一隻老貓已經七老八十,滿口的牙都掉光了,什麼也咬不動眼看就要餓死了,您能幫我救救它嗎?」
可能是和老匡在一起呆得時間長了,韓揚現在說瞎話也是張嘴就來,這就叫做近墨者黑吧。
「貓?戴假牙?」老頭疑惑地看了看韓揚,「唉算了算了,管你幹什麼用,看在你為了找我吃了不少苦頭的份上,我就替你造一副吧!」
韓揚連聲稱謝。只見布萊克海默拿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大鉗子夾住水精雲母固定好,然後往爐膛的加料口中投了幾塊不知名的燃料。爐火升騰起來,由黃色漸變成青白色,老頭又撥弄了幾下爐子上的機關,火苗居然慢慢凝聚成一條半透明的火線,不偏不倚地對著那塊水晶雲母燒灼。
連韓揚這大外行都看得出那條火線的溫度一定高得可怕,這種控火的技術真是聞所未聞。韓揚在一旁都快看傻眼了,要不是老頭嘟嘟囔囊地自言自語,還真忘了老匡囑咐過自己要多和老頭聊天。
「老前輩,您今年高壽啊?這麼大年紀身體還這麼好,真是令人敬佩啊!」
「切!臭小子別拍馬屁了,什麼高壽啊,我才一百六十一歲零三個月,年輕著呢!我師傅二百二十幾歲了,還不是成天上竄下跳的!」
韓揚差點兒暈倒,這老頭還有師傅啊!他可千萬別再交給自己什麼任務了,不然找他師傅肯定還要再掰一次手腕!
「嗯……老前輩,你這麼大年紀經驗和閱歷一定非常豐富吧,能給我講講您的經歷嗎?」
「我?那有什麼好講?唉算了算了,既然我兩個不成器的徒弟都和你有交情,看來小伙子人還是不錯的。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好了,只要你別告訴別人就行!」老頭說起話來有些絮絮叨叨,看樣子一個人獨處時間久了,很想找人嘮嘮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韓揚,忽然問道:「呃……你有酒嗎?」
韓揚也不知道自己背包裡有沒有酒,仔細一找還真找到了幾瓶,好像是當時老匡說什麼在野外祛寒準備的。韓揚遞給布萊克海默一瓶,老頭一看見酒眼睛就發亮了,打開酒瓶咕咚就是一大口,砸巴砸巴嘴:「嘖嘖,不錯,不錯。唉,不是為了酒我也不會到這裡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