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楚凡的對策（二）
楚凡也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和那位鋼琴老師談談的。他其實是最不習慣，也不喜歡做這樣的事。本身他就不擅長和人交流，更別說是去做這種通知別人被炒魷魚的「惡人」。
他只是有一種感覺，覺得應該去見見這個鋼琴老師。因為在這次的事件中，這個鋼琴老師是一個關鍵人物。五色樹林多功能會所，甚至輝煌的形象現在都和他聯繫在了一起。現在的問題之所以那麼棘手，就是因為他曾經是一個癮君子和搶劫犯的事實讓消費者對他產生了極度的厭惡和害怕的心理，順帶也對請他來上課的輝煌產生了不好的看法。如果能改變他在消費者心目中的形象，那才是真正扭轉局勢的上策，這比承認用人不當，簡單道個歉要好上百倍。
可大家似乎都沒考慮過這方面，彷彿已經認定這個鋼琴老師就是一個「壞人」。金耀想的是如何利用這個「壞人」來給輝煌抹黑，而輝煌想的是如何撇清和這個「壞人」的關係，盡量將影響減到最小。這種以舊眼光看人的情形讓楚凡感覺有些不舒服。因為他曾經就有過這樣的經歷——小時候他因為貪玩，有一次偷偷拿了外婆抽屜裡的錢去買玻璃球，這導致以後家裡凡是不見了東西，大家都總是先懷疑是不是他拿了。這讓楚凡感覺很憋屈，但又無可奈何，一直到他上高中，抗議了幾次後，這種狀況才有所改變。所以他認為以那個鋼琴老師過去的錯誤來評判他的現在，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他潛意識隱隱有種要替他平反的心理。
可是該如何平反，如何扭轉這個鋼琴老師在消費者心中的形象呢？
楚凡對此還沒有絲毫辦法，但他覺得只有親自去瞭解一下這個鋼琴老師，才有可能找到辦法。
宋國輝對他的這個要求也有些詫異。不過他也沒問楚凡原因，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同意了。胡智自然也樂得把這個「惡人」的角色丟給楚凡來扮演了。雖然這次的事件是因那個鋼琴老師有前科而引起，但別人在多功能會所上課期間卻並沒有犯任何錯誤，所以這次單方面決定解雇別人，還是有些理虧的。
隨後，楚凡便離開了宋國輝的辦公室，去找那位鋼琴老師了。
這個鋼琴老師近兩天都沒有被安排上課，所以楚凡只有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坐在出租車上，楚凡大概翻看了一下剛才宋國輝遞給他的有關這個鋼琴老師的資料。
這位叫鍾景文的鋼琴老師，是a市本地人，今年三十一歲，先後獲得a市和全國優秀青年鋼琴家的稱號。如果不是有後面用鋼筆添注的一行備註，他可稱得上是年輕有為了。這行備註說的就是他曾有過吸毒的歷史，並且在二十歲那年為籌集毒資而打劫故意傷人，被捕入獄。原本被判七年，但卻提前了兩年出獄，出獄後無不良記錄。
楚凡注意到鍾景文所獲得的a市和全國優秀青年鋼琴家稱號都是在他出獄後，而入獄之前並未有說明他會彈鋼琴，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是在服刑期間學會彈鋼琴的。想到這，楚凡心裡隱隱浮出一絲想法，但他又不能明確地把握住，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麼，只是覺得這其中應該有值得深入的地方。
一路上，他都在努力使自己把這個想法清晰地整理出來，但直到到了鍾景文的住處，他也沒能想清楚。
到了鍾景文的住處，開門的是一個看上去和宋舒苑差不多一般大的年輕女孩。見到楚凡，她先是一愣，隨即問道：「請問你找誰？」
楚凡也是一愣，接著才問：「鍾景文是住這裡嗎？」
女孩見他找鍾景文，隨即露出一個微笑，說道：「你找景文啊，他在屋裡呢。進來吧。」說著便閃過身請楚凡進屋去。
楚凡一進門，便聽見一陣悠揚的鋼琴聲。他雖然對鋼琴一點也不瞭解，但也覺得聽起來非常舒服，讓人有一種心靈釋放的感覺。
女孩領楚凡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後，又給他倒了一杯茶，便請他稍等，隨後進了那間傳出鋼琴聲的房間去。
她進去後，鋼琴聲並沒有立刻停止，而是一直持續了近五分鐘，直到一曲彈畢。
楚凡也並沒有因為他這個客人被獨自丟在客廳裡被「冷落」了有絲毫不悅，相反，他還想再聽一會兒這優美的鋼琴曲。
很快，女孩便和一位中等身材，膚色白淨的男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這名男子見到楚凡後，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
「呃……你好，你就是鍾景文鍾老師吧？我是……」楚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因為他實質上並不算輝煌的員工。頓了一下後，他才接著說道：「我是輝煌多功能會所的推廣負責人，我叫楚凡。」
鍾景文開始面色還有些疑惑，但一聽楚凡說自己是輝煌的人時，便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神情。他其實並不是很清楚推廣負責人究竟是什麼職位幹什麼的，不過只要知道是輝煌派來的人就行了。
「不好意思，楚先生。讓你久等了。」鍾景文的語氣很客氣。
「噢，沒什麼。」楚凡擺手說道。本來他還想再說點什麼客套話為今天來的主題作鋪墊的，但一向不善言談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鋪墊。頓了一下，他還是決定直說來意。「鍾先生，今天我來是想和你聊聊的。」他並沒有說是來告訴鍾景文，他被解雇了。
「聊聊？」鍾景文看著楚凡，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上次那個胡先生不是已經找我聊過了嗎？」
「呃，我還有些事想和你談談。」楚凡心裡有些猶豫。
「噢？」鍾景文還是微笑著看著他，隨後他突然說道，「楚先生，你不用感到為難。我決定中止和輝煌的合同。」
楚凡一愣，有些意外地看著鍾景文，卻沒有說話。
看著他有些詫異的表情，鍾景文笑著說：「難道楚先生今天來不是和我談這事的嗎？」
楚凡聞言，有些尷尬地笑了下，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他主動要求來和談鍾景文談，是抱著能找到解決問題的突破口的想法，但他的主要任務還是來通知鍾景文被解雇的消息。他的想法目前還只是一種直覺，而用解雇鍾景文來平息這次事件卻已經是宋國輝授意了的。
「其實就算楚先生今天不來，我過兩天也會主動向貴公司提出中止合同的。」鍾景文平靜地說，「這幾天，我也看到了報紙和網絡上有關我的報道，上次胡先生來找我談話時，我也告訴他那些基本上都是事實。」說到這裡，他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女孩衝他笑了一下，目光裡流露出一種理解和信任的眼神。
「我很抱歉，因為我過去犯下的錯誤，給貴公司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但我當初並不是刻意隱瞞這些事情的，我只是覺得過去那些事，和我在多功能會所當一名鋼琴老師，並沒有任何關係。」
「確實沒有任何關係。」楚凡略有同感地附和了一句。
「但是媒體和大眾並不這樣認為。」鍾景文笑著說，神色上看不出一絲不滿和憤概。
楚凡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對於這種人們的這種主觀偏見，他和鍾景文都沒有辦法改變。
鍾景文見楚凡似乎已經沒什麼話說了，遂說道：「楚先生還有別的事要談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準備繼續練琴了。」
楚凡一愣，他沒想到鍾景文這麼乾脆地便打算結束這次談話了。不過鍾景文雖然是在下「逐客令」，但表情上卻沒有絲毫不耐煩或者厭惡的意思，似乎僅僅是因為還有他更感興趣的事在等著他去做而已。
就這樣走了？
雖然宋國輝吩咐的任務是完成了，但楚凡自己主動要求來的目的卻還連邊都沒碰著。除了鍾景文主動提出中止合同，他根本就還沒和鍾景文談過什麼。只是他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和鍾景文談，對於很多人而言，和不熟悉的人攀談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但對他來說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一向在人際交往中都比較被動的他，突然之間要主動去找話和別人說，感覺確實很彆扭。
稍微想了片刻後，楚凡才問道：「鍾先生的琴彈得很不錯，是從小就開始學的吧？」
「不是。」鍾景文搖了搖頭說，「我學琴很晚，二十歲以後才開始的。錯過了學琴最好的時光，所以我現在要加緊練習，希望能彌補一點回來。」他略帶一絲遺憾地說。
二十歲以後？楚凡想起他來時在車上看到的鍾景文的資料上註明的他正是在二十歲那年坐的牢。再聯繫他二十五歲出的獄，二十七歲獲得了a市優秀青年鋼琴家的稱號，那他真的極有可能是在服刑期間學彈的鋼琴。因為如果只學兩年琴，一般是沒有可能在鋼琴比賽中獲獎的。
想到這，楚凡有些猶豫地問道：「那鍾老師你不是在坐……坐牢的時候學的鋼琴？」
「是的。準確地說是在我戒毒的期間才接觸到鋼琴的。也正是因為鋼琴才讓我徹底擺脫了毒癮。」鍾景文絲毫沒有因為楚凡提及他不光彩的過去而感到不悅，反而略帶一絲欣慰地說。
坐牢的時候學彈鋼琴，還因此徹底戒掉了毒癮？這可真是有些戲劇色彩了。
看到楚凡露出疑惑的表情，鍾景文繼續說道：「我當時呆的那所監獄有專門幫助犯人戒毒的康復中心，而且是全國模範戒毒試驗所。裡面嘗試了各種方法幫助有毒癮的人戒毒，其中利用各種各樣的興趣愛好培養，再配合生理上與毒品的隔絕，從精神和生理兩個方面來徹底解除毒癮，就是當時試驗的重點項目之一。我也就是在那時候迷上鋼琴的。」
楚凡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居然還有這樣的戒毒方式，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在他的印象中，戒毒的都跟電視上演的差不多，把人關起來，甚至綁住，不讓他們接觸到毒品，靠時間來消弱吸毒者的毒癮。不過聽說這樣的戒毒方式並不是特別有效，因為你總不能把吸毒者關一輩子。好多吸毒者在戒毒期間，因為沒有毒品，看起來似乎已經戒掉了。可他們一旦出去了，有了行動自由，可以接觸到毒品的時候，很容易又重新吸上。也就是說這種強制性療法，並未從心理上根除吸毒者對毒品的依賴。
而鍾景文所說的戒毒方式，雖然楚凡以前從未聽說過，但看著眼前膚色白皙紅潤，神態平和的鍾景文，他覺得應該要比那種強制性療法要先進有效得多。用培養興趣來根除吸毒者心理上對毒品的依賴，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啊。
等等！培養興趣？！
楚凡腦海裡突然閃過一絲想法。這絲想法是如此清晰和明亮，就像夜空中劃過的一道星痕，瞬間將他心裡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照亮。他一下明白了自己來這裡要找的東西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