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陷入困境(二)
整個下午楚凡都在想今天中午無意中聽到的談論。
他並不是在意別人對自己中傷,而是在想原來這次事件的影響已經鬧得這麼大了。自己整天只坐在辦公室裡做方案,並不怎麼清楚這段時間公司的業務情況,沒想到居然已經糟糕到了讓同事幾個星期都拉不到廣告的地步。
既然連同事們都已經忍不住在議論紛紛了,那楊丹作為公司老闆肯定壓力更大,應該早就為公司的境況焦心不已了。
這件事本來是自己惹出來的禍,可現在受累的反而是同事和楊丹,自己卻一無所知而一身輕鬆,這讓他心裡覺得很內疚。
想了很久後,他決定主動去找楊丹談談。
來到楊丹辦公室,楚凡發現唐文華正在裡面。他本以為唐文華現在是在創意工作室那邊,沒想到卻在這裡,稍微有些錯愕。
楊丹和唐文華似乎正在談論什麼,一見楚凡來,便立刻打住了沒說。然後楊丹示意唐文華先離開。
唐文華離開辦公室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楚凡一眼,眼神裡有一點點讚許,又有一點點責怪。
「坐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唐文華走後,楊丹招呼楚凡先坐下。
楚凡在楊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後,直接問道:「楊姐,我想問下公司最近的情況是不是很差?」
「你安心做好你的策劃就行了,最近幾個策劃的創意都不錯。」楊丹顧左右而言他。
楚凡一聽,便明白楊丹是在轉移話題,但這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想法,看來公司最近的情況確實很糟糕,已經糟糕到楊丹不願對他透露實情的地步。
「楊姐,你不用瞞我了,我都聽說了。」楚凡也不準備和楊丹玩太極,開門見山地說。
「你聽說什麼了?」
「我聽說因為我得罪馬德忠的事,現在我們公司幾乎拉不到廣告了。」
楊丹看著他,長久地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還是低估了馬德忠的能量,他和劉強,還有上次我們一起去輝煌見過的王凱,一起聯合了很a市地產企業對我們公司進行了抵制。」既然楚凡已經知道事實了,她也不準備再隱瞞,再隱瞞下去,只會讓他更加不能心安。
楚凡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怨恨,而是不相信。他不相信僅僅靠馬德忠幾人的扯旗吶喊,就能讓整個a市地產界都抵制明天廣告。他覺得這個社會雖然存在著不公平,但總體上應該還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社會。只要自己有能力,公司有實力,又怎麼會被所有人遺棄呢?
楊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繼續說道:「金耀集團在a市地產界的影響力很大,而馬德忠又常年在地產圈廝混,再加上還有輝煌地產在一旁助威,很難讓其他地產企業不買帳的。我們今年雖然代理了商報,正在向a市一線廣告公司的行列進軍,但畢竟我們代理的時間還太短,以前代理《新週報》所積累的那點人脈根本微不足道,所以他們對我們的全面抵制是很正常的。除非我們能一口氣代理a市幾大日報,否則我們沒有足夠的籌碼與他們相抗衡。」
代理a市幾大日報?楚凡想了下,又馬上從腦海裡刪除了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先別說自己是否有這個財力,就算有,今年也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幾大報社也不可能讓同一家廣告公司來代理,因為同質化的產品集中到一個公司手裡,並不會起到互補的作用,反而還會造成內部的競爭不當,引起精力的分散。
「那我們就沒一點辦法了嗎?」
「我本來希望通過報社那邊的關係,再借助報業集團的影響力對a市地產界施加一點壓力的。可是……」楊丹說到這裡停住了沒說。
「也不行嗎?」楚凡追問道。
「效果還不知道。但現在報社那邊對我們的意見也很大。」楊丹歎了口氣說。
「我們和報社不是合作關係嗎?他們怎麼會見死不救呢?」
「因為劉強的關係。劉強和商報接觸多年,與商報幾個領導的私交關係都非常好。上次挖來劉強,也是報社的意思。這次因為炒掉了劉強,令那幾個領導非常生氣,他們現在認為我們是咎由自取。」楊丹無奈地說。
「可私人關係再好,也不會拿報社的利益來陪葬吧?地產廣告是商報最大的經營收入,如果我們的業績一直不好,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啊?」楚凡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楊丹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了看楚凡,過了會兒才說:「他們當然不會拿報社的利益來陪葬,現在只是在向我施加壓力,希望我能請回劉強。」
「那就請回劉強啊。」楚凡一時沒聽出楊丹的弦外之音。他覺得請回劉強並沒有什麼大問題,雖然劉強對自己已經是挑明了態度,但只要可以解決公司的困境,自己是無所謂的。
楊丹見他並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只好說道:「他們提出的要求是,你和劉強只能有一個人留在下公司。」
楚凡聞言,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楊姐,我同意這個要求。」
楊丹並不意外楚凡會這個說,不過她還是問了句:「為什麼呢?」
「這次的事本來就是我惹出來的,責任理應由我來負,沒有道理讓其他同事和公司為我受累。」楚凡說出他的心裡話。
「那你覺得你這件事有做錯了嗎?」楊丹問道。
楚凡想了一下,說:「我自己並不覺得有做錯的地方。」
「那就是了。既然你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接受不應該的懲罰呢?」
「可……」
楊丹揮手打斷了楚凡的話,繼續說道:「我已經拒絕了報社的要求。既然那天我選擇了讓劉強走,那我就會堅持自己的原則。我們和商報至少在今年之內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我們的廣告拉得不好,對他們的影響也很大,所以他們最終還是不會坐視不管的。現在就是比誰更能沉住氣了。」
「可這樣的情況可能會維持一段時間。楊姐,還有別的辦法嗎?」楚凡也不繼續和楊丹糾纏自己去留的問題,他清楚楊丹一旦作出了決定,就不會再改變。如果自己強行要走,反而是對她的一種不信任和不尊重。
「我剛才已經叫唐文華幫我約盛城地產的老總了。他和盛城的關係比較好,以前合作過多次,對方對他的印象很不錯。我希望能靠盛城來緩解一下目前的困境。」
楚凡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只是他心中懷疑,僅僅依靠一個盛城是否能解決目前的問題,雖然盛城是a市除金耀和輝煌外,另外一家大型房地產企業。
「楊姐,那我能做些什麼呢?」楚凡問道。
「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多做幾個好的策劃案出來。a市這麼多家地產企業,馬德忠他們不可能聯合所有的開發商,他們也只能影響到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只要我們的策劃足夠好,還是可以拉攏一些外圍的客戶。」
楚凡思考了一下,覺得楊丹說的也不錯,雖然不能簽到像金耀那樣的大合同,但如果能打攏一批二三線的小客戶,能夠把量做起來,確實也可以沖抵一部分損失。而且這似乎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夠做到的事。
「好的,楊姐。我會盡快做出幾個策劃案的。」但清楚自己目前應該怎麼做之後,他也很快恢復了自信和平靜,不再有來時的彷徨。
楚凡離開辦公室後,楊丹像一張緊繃的弓,突然收了弦一樣,一下鬆了下來,整個人深陷在椅子上,剛才那強裝出來的沉穩、鎮定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焦慮。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一根香煙點上,心中愁雲滿佈。
作為公司的老闆,她如何能不愁?兩個星期以來,公司只拉到寥寥數十個廣告,每天拿著那份薄薄的商報,她都感覺到一種極度的無力感。剛才為了寬慰楚凡,自己說了很多很理想的話,但她自己心裡明白那僅僅只是一種理想,甚至只是一種幻想而已。是的,商報遲早會出面干預這種非正常現象的。但那是多久以後呢?一個星期?還是兩個星期?甚至是一個月。而且就算干預了,會有多大的效果呢?畢竟開發商並不依賴報社。難道要靠做負面新聞去要挾開發商嗎?那可真是飲鴆止渴了。
而且現在還不僅僅只是外界的壓力而已,而是已經到了內憂外患的地步。她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兩封信看了看,又輕輕放下。這是今天兩個市場部的業務員遞交上來的辭職信。辭職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相似:一個廣告公司被客戶聯合抵制,還能指望我們能順利做成業務嗎?
她沒有告訴楚凡這件事,她不知道如果告訴了楚凡,他會怎麼做。也許他真的會辭職吧。如果他辭職了,那自己現在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楊丹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愜意。她突然覺得很累,很疲倦,想找個人依靠。可這個人現在似乎比她還需要慰籍。
明天廣告,真的還有明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