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矮人的難言之隱
矮人卡西達走到矮几前拿起那柄火槍,然後驚愕地湊近看槍管——裡面沒有火藥殘留的味道,倒是有一股濃重的槍油味兒。
我不動聲色地任由他們仔細探查,而威廉的臉上則是安心又得意的神色。他微笑起來:「那麼,我想現在你們應該清楚這種火藥並非你們的配方了。實際上只要再過兩三年,當我們突破了最後一道關卡,可以令它量產之後,我們就不需要從你們那裡購買黑火藥了——」
矮人們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房間裡的形式逆轉,就連站在一邊的男僕都得意地翹起嘴角,然後仰著頭在兩個矮人的杯子裡添了些酒——而他們卻再也沒有心思端起酒杯了。
「這是……誤會。」卡西達頗不自在地攤了攤手,「一場誤會而已。」
「那麼我需要一個解釋。」威廉嚴肅地說道,「為什麼?」
矮人面色古怪地笑著:「什麼為什麼?」
「你們亟需一筆錢?」威廉沉聲說道,「我可不是傻瓜,我知道你們為什麼來到這裡——那麼,是長子殿下遇到了危機?他大可以來向我尋求援助。泰達斯家族的人一向不吝於給予朋友傾力支持——只是為什麼要採用這種方式?」
矮人卡西達的臉色又變了變,然後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而鐵諾克緊跟在他的身後,只是又向桌子上的火槍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滿是貪婪的意味。
這種行為極其無禮,我可以理解為他們現在慌亂到了極點。
然而威廉同樣沒有依照禮節送他們出門——他皺起眉頭緊盯著矮人們的背影,然後緩緩說道:「那位火與巖之王……身體狀況可能已經不大樂觀了。」
「而我剛才的猜想和你的想法相同——長子殿下可能遇到麻煩了。」我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道,「那麼就是說……矮人之王可能要死去,而他最小的那個兒子應當繼承王位,但……長子殿下現在需要大量的財富去做帶些什麼?」
威廉緊皺眉頭盯著窗外的樹蔭,過了很久才緩緩搖頭,「不……不應當是這個原因。如果是那位長子殿下想要做些什麼,依照他的身份,只需要許下無數諾言就可以有足夠的份量替代財富——甚至比財富更有吸引力。現在他需要的似乎是大量的金幣——他們在你沒有回來之前提出的要求是『現金結算』——您知道那是什麼概念嗎?那意味著,泰達斯這片土地上兩年加起來開採出的所有黃金都要交付給矮人……但在此之前我們採取的結算方式一直都是『支付票證』——那種可以在南方諸國境內通用的『支票』。」
「這一定有問題,而且不是我們想像的那種問題……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威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必須得弄清楚。」
「與此同時你還要做另外一些事情。」一個念頭忽然在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來,我感到自己的心口微微一跳,「命令你的下屬在暗中探查——最近是否有可疑人士經過,最明顯的特徵是紅髮。」我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紅色的眼眸——另外還要仔細排查近期在周邊發生的惡性案件——是否有殘忍的兇殺案。」
威廉驚訝地轉過臉來:「你想到了什麼?」
「一個不詳的念頭而已。」我緩緩地搖頭,「在未被證實之前……還是不要說出口的好。」
這時候男僕將客廳的窗戶打開,試圖驅散房間裡的酒氣。室外的新鮮空氣湧了進來,我卻在這空氣裡感受到了濃重的火焰氣息——但願那只是我因為緊張而形成的錯覺。
趕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遇到了瑟琳娜。她正抱著懷中的「黑貓」在我的門前踱步,似乎在等我歸來。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她如夢初醒地抬起了頭,臉上是精神緊張之後才會出現的那種倦怠之色。
「怎麼了?昨晚我出去辦了些事情……是唯安塔出了問題?」我看向她的房間門,但裡面安安靜靜,毫無異狀。
「不,是我。」她抬起頭來,滿臉憂色,比起剛才的威廉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來信了。」
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今天發生,簡直讓我沒法兒透過氣來。
「什麼時候?說了些什麼?」我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然後打開房門讓她走了進來。
她遞給我一卷薄薄的羊皮紙,四邊都被細心地裁剪過,甚至在四角都鍍了金。信紙上發出淡淡的清香氣來,似乎是那位主人不喜歡皮紙輕微的膻味兒,在上面灑了香水。
儘管我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每一個文字,但依舊在十幾秒鐘之內就讀完了它——實際上只有兩句話:「你的哥哥在歐瑞遇險,救他回來。」
我感到略微的詫異——這語氣完全不像是一位心狠手辣的暗精靈**師,倒像是一個普通的城鎮主婦在叮囑自己的女兒:「你的哥哥在外面待得太久了,把他找回來。」
而瑟琳娜仔細地觀察著我的臉色,而後輕聲問道:「怎麼辦?」
我拿著那張信紙再次仔細地看了看,將它還給了瑟琳娜:「貓頭鷹送來的信?」
「不,是白頭雕。只產在極北的寒冷之地的物種,更擅長長途飛行——是從冰雪王宮裡直接發來的信息。」瑟琳娜不安地攥著那張信紙,「是二十幾天發出的消息……那時候我正和你在一起。」
「那麼就安心等待,她很快就會給你發出新的指令……或者乾脆派遣她最精銳的武士前來。因為——我已經捉住了你的哥哥。」我在床邊坐了下來,然後脫掉外袍,換上一件輕便的外套——為了便於施法,我在在外套的袖口裡同樣縫製了可以盛裝施法材料的暗格。
瑟琳娜愣在那裡,然後失聲驚叫:「你……抓住了他?!你昨夜出去抓住了他?!」
「為何如此激動?」我整理著外套的袖口,向她微笑,「我還以你早就站在了我這邊,將他們當成自己的敵人了。」
她後退了幾步並且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情飛速變換:「你抓住了他……那麼你打算如何處置他?他可不像我,會被你說服——實際上他對你而言並沒有什麼用處,只會為你招來北方的強敵……你現在實在沒有同我的母親正面抗衡的實力……」
「知道麼,瑟琳娜,歐瑞的內亂就要到來了。」我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緩緩說道,「雖然我沒法預知確切的時間,但我知道那一天不遠了——到時候無論我有沒有足以抗衡你的那位母親的實力,她都將南下、來到歐瑞,試圖得到屬於她的那一份利益。所以這僅僅是幾十天的時間差——相比被動地等待敵人來到我的面前,我更傾向在此之前就為他們佈置好一個陷阱。所以對於我來說,你的那位哥哥簡直就是一隻一頭撞進套索中的兔子……難道我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麼?」
「但你怎麼知道……」瑟琳娜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有些苦澀,「她會為了他向你宣戰?」
我又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歎了一口氣:「那種語氣,瑟琳娜,信紙上的那種語氣。關心、擔憂——對於他來說。簡潔、專橫——對於你來說。我再一次確認了你從前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你的那位母親……的確是將你當成了一種工具。」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雙手緊緊扣住椅子的扶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你沒必要對我這麼苛刻,撒爾坦……」
「我只想要你認清自己的處境。」我輕聲說道,「我不想你搖擺不定——在面對你的那位母親的時候。」
「我需要時間。」她低聲說道,「也許我可以拒絕幫助她,然而……現在的我沒法對她舉起武器。」
「那麼我就給你時間。」我走過去輕拍的她的肩頭,然後將她獨自留在了我的房間裡。
魔法師們總是有些麻煩事兒……例如記憶那些被使用過的魔法。我還得花上半天的時間去面對我的那本手札——那本在沒有得到它的時候無比渴望,又在得到它之後不想去面對的手札。
裡面記載的大部分內容都已經被我重新掌握,然而一些傳奇魔法和生僻的煉金技術卻依舊無法使用——我的精神力量似乎還不足以自由操控那些被我改進過的、威力強大的魔法。想要完全地發揮出這本手札的威力,似乎只能等我找到另一份魔力之後了。
記憶魔法花費了我幾個小時的時間——越是將它們刻印得穩定而牢靠,在施法的時候就越是不會出現施法失敗的狀況。
在我還沒有尋回自己的記憶之初,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泥濘術」都有4%的幾率會施展失敗,因此我養成了隨身攜帶一柄匕首或者一把長劍的習慣——一旦魔法無效,至少我還有力氣撲上去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