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美少女的秘密
暗精靈們冷酷無情,迄今為止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只有艾捨莉……我能保證瑟琳娜像她一樣麼?一旦放開了她,她就此遠去或是禁錮我回到北方的「冰雪宮殿」……
不,絕不!我無法信任她!
我再次嘗試著伸手去夠那玻璃瓶——裡面的藥劑黃黃綠綠,它可以將珍妮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自然也可以拯救我……
然而這一次不止是手指,就連整條右臂都痙攣起來,並且開始酸痛——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個內臟出問題了——應該是肝臟破裂了。
「該死的!你就要死了!」瑟琳娜罕見地大怒,「你要我在你死後仍然待在這個袋子裡,看著你腐爛嗎?!」
腐爛?不……我受夠了腐爛的感覺——那巫妖的身體之內腐爛的感覺,像是無時無刻都有成千上萬的蛆蟲在啃噬我,我不想再忍受一次。
我努力地操控垂在腰間的左手手指,搭上那個盒子的皮扣,然後輕輕一扳……隨後世界徹底地黑暗下來。
「喂,清醒過來。」
一個聲音在呼喚我。
「給他喝這瓶藥劑!」
這是一個粗獷的聲音……是半人馬麼?他不是已經死去了麼?
嗯……灰寶石。一定是灰寶石復活了他……
口感與氣味兒同樣惡劣到極點的液體湧進我的喉嚨,我咳嗽幾聲,像得到了生命之水一樣將它們嚥下。
胃裡彷彿落進了一團火。而後這團火焰猛烈翻騰,又化為無數細小的支流滲進我的體內,開始迅速修復受損的部位。冰與火的觸感傳遍全身,猛烈的刺激令我眉頭一跳,張開了眼。
「諸神在上,他還活著!半人馬努力地彎下腰,將他佈滿了血污的臉湊過來。
我無力地轉動頭顱——窗外依舊是一輪明月……還好,昏迷的時間不是很久。
魅的石化雕像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還好,她沒有逃走。
牆角的另一個人……艾捨莉。她依舊躺在地上。也還好……我可以修復她。
羅格奧……羅格奧依舊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我。
我閉上了眼睛。看起來那一天,在黑暗當中,他對我是的話是真的——如果我不能達成他的願望,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投奔米倫.尼恩。
瑟琳娜驚叫起來:「喂,別閉上眼睛,喂!」
臉頰感受到了手掌的大力拍打,我痛苦的睜開眼,咧嘴還她一個微笑:「……輕點兒。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人用耳光打死的魔法師。」
瑟琳娜已經恢復到常人大小,她的黑貓……不,黑豹正不耐煩地蹲在我的身邊,用黃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偶爾嗅一嗅。
「這傢伙想吃了我?」我試著活動手指,令它們從麻木中擺脫出來。而瑟琳娜哼了一聲:「想吃你的話,在剛才就已經吃掉了——」
「為什麼不走?」我坐直身子,試著深呼吸——胸口仍有疼痛,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這個大傢伙醒過來了。」暗精靈公主無奈地攤了攤手,喚過她的坐騎。
呵呵……半人馬可攔不住你。我在心裡微笑,然後感受到了久違的欣喜——那種發自心底的欣喜。
庫爾蘇勒將我攙扶了起來,而我又為自己灌下了一瓶恢復精神力、清醒頭腦的藥劑。涼氣自尾椎直衝上大腦,我哆嗦了一下,然後覺得自己「看起來好了很多」。
我走到艾捨莉的身前檢查她的傷勢——心臟的部位破開了一個大洞,只有極少量的血液流出。她的臉上還有淚痕,顯然是在哭泣的時候被一次擊殺。但好在魔法傀儡的身上早就不存在「心臟」這個概念,這一次攻擊應該只是破壞了她身體的魔力結構,造成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身體裡的填充物並未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害,的確可以修復。
只是但願其他的一些東西……也可以被我修復。
然後我直起身子,看向窗邊的雕像。
難以想像,我竟然被她欺騙了!可如果她的確就是那個魅,那個女妖,為何之前要冒著那麼大的風險表現出一幅楚楚可憐的姿態?要知道在那個時候我隨時都可能殺死她!
「殺了她,還是……」瑟琳娜繞著她走了一圈兒,然後喃喃自語,「如果殺死她,我們可就成為西大陸第二次弒神的生物了!」
庫爾蘇勒已經憤怒地高舉了他的長矛——他身上的傷害都已經修復,灰寶石的力量果然神奇無比。只要將這個雕像砸碎,「魅」就不可能再次復活。她的身體原本就是靈魂、精神力、魔力混合的形態,此刻將她打碎,打碎的就是她的靈魂,也就是——黑暗之後塔克西斯的靈魂。
我伸手攔住了庫爾蘇勒:「等等。我有些話要問她。」
半人馬不甘地放下了武器。我用右手輕觸雕像的額頭,解除了那裡的時裝狀態。
魅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然後用力地轉了轉脖子——無法移動。然而她將陰毒的目光依次投向我們三人,最終停留在我的身上。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看穿我的幻境?」她現在的聲音已然動聽,然而相比白天已經凌厲了很多,帶上了刻薄的味道。
「這一次你做得很完美。」我咳嗽著,拉過一張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無論是戰鬥時候地上碎木片的抖動,還是煙塵的瀰漫,或是光線的變化、影子的移動,都堪稱完美。然而……你錯在實在太過細心了。你甚至考慮到了我身上的煉金藥劑的粉末——你在幻化出艾捨莉的幻象的時候、在將我擊飛之後,甚至沒有忘記令我看到我身上的粉末飄落的效果。呵呵……」
我咳嗽起來,又吐出幾點乾涸的血塊。
「這有什麼不對?!」魅惱怒地叫道,「到底哪裡不對!?哪裡令你看穿了幻象!?」
「因為我的那種煉金藥劑的粉末,一旦沾染到身上就很難被抖落。只有用特殊的藥水才能洗掉——它們長期地附著在身上對人體有傷害,因此我並不常用。」我肅然道,「正是因為你讓我看到了它們落下的景象,我才抓住了破綻。如果還有下一次,你想要構建一個幻境的話,記住——越是簡單的環境,才越不容易被看穿。」
魅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那麼,現在我們來說一說昨晚的問題,和今天下午的問題。昨晚的那個人……是你無疑。那麼今天下午的時候,你為什麼又要裝出那副模樣?難道你不知道,我隨時可能殺掉你麼?」我也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下午?」她怨毒地瞪了我一會兒,然後低聲笑了起來——笑容裡是掩飾不住的鄙夷,「你說那個小東西?
「怎麼,那不是你?」我皺起眉頭。
「呸,當然不是我!」魅吐了一口看不見的口水,「那個自稱『唯安塔』的小東西都跟你說了什麼?被女巫囚禁?等待王子來救她?自己是一個可憐的尋常姑娘?……哈哈哈哈——那個小東西倒是應該去做游吟詩人!」
「她現在哪裡?」庫爾蘇勒似乎已經喜歡上了那個柔弱的小傢伙,重重地塔前一步,喘著粗氣問道。
「被我殺死了!殺死了!!」魅尖叫起來,「就像碾碎一隻臭蟲那樣,碾得粉碎!再也不會來招惹我!!」
我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然後在她停下來之後冷冷地說道:「恐不……你也是叫唯安塔吧?」
魅忽然安靜了下來,緊閉著嘴巴不說話。
「讓我好好想想……」我閉上了眼睛沉默一會,然後嘴邊露出笑容來,「呵呵……有趣!我在月光山谷的時候將你的身體分裂成了兩個部分,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具軀體麼?!」
我開始放聲大笑,而魅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掙扎向我大吼:「你?!是你?!怪不得我在你的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該死的,你換了模樣我依然認得出是你!昨天晚上我就應該感覺到!如果不是你跑進我的領地將我的身體一分為二,我又怎麼會只能在夜晚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出現!」
庫爾蘇勒與瑟琳娜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尊**著身體的石雕——就是這具身體裡,藏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一個在黑夜出現,嗜殺、冷血、足智多謀,是一個真正的女妖。
另一個在白天出現,柔弱、單純、膽小善良,幻想著自己是一個被女巫囚禁的普通女孩兒……
白天的那個似乎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直到夜晚,在我仍舊在艾捨莉與她之間搖擺不定的時候對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險些殺死了艾捨莉,險些殺死了庫爾蘇勒,也險些殺死了我!
「事情……有點兒難辦了。」我抬頭看向旁邊兩個人,攤開了手,「如果毀滅她……另一個等著被王子拯救的小姑娘可也就跟著一起消失了。」
「活見鬼!」半人馬粗重地噴了一口氣,就像是馬打了個鼻響,「我可從沒見過這種事!」
「我也沒見過一個大塊頭的蠢貨能被擊穿了兩個心臟之後重新站起來!」魅……或者說夜間的唯安塔努力扭過頭,刻薄地說道。
庫爾蘇勒悶哼了一聲,抬起手來想要賞給她一耳光——然而未等我阻攔,他就遲疑著放了下來,「諸神在上,還有另一個小姑娘藏在裡面!」
「喏,你想怎麼辦?」瑟琳娜戴上了她的尖頂小帽子,用短柄魔杖頂端的紅寶石敲敲女妖的後背:「嘖嘖……真是個美人兒……可是撒爾坦,你一直在問她,『昨夜的是不是你』——那麼你們昨夜都發生了什麼?」
我幾乎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色忽然變得古怪了起來——而庫爾蘇勒愣了愣,忽然露出了那種極其著名的、男人之間的微笑來:「你昨天問我:——難道不是一場香艷到了極點的夢境麼?」
兩個非人類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向我聳了聳肩。
我有些頭疼——生理上或者心理上。只得緊繃著臉,用**的口氣說道:「事情可不像你們想像得那麼美妙——女妖喜歡通過某種方式吸取生靈的精氣,否則我今天也不會如此狼狽——我的精神力可至今都沒有恢復。」
「蠢貨。」夜晚的唯安塔忽然低聲咒罵了一句。
「蠢貨?」我看向她,「難道你還有別的解釋?」
夜晚的唯安塔抬起頭來凝視著我,又憤怒地地大叫起來:「如果知道昨晚的那個法師是你,我就會殺死你,而不是試著去得到你的體液!」
這個回答倒是令我們統統驚訝了起來。
「得到……我的體液?」我感到事情似乎同我原來想像的有些一致了,「你要得到一個魔法師的體液,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不是我的鮮血?」
夜晚的唯安塔不再說話。我打算用魔法敲打敲打她,卻想起她的身體還隱藏有另一個靈魂,只得住了手。而她看到我無奈的神色,得意地笑了起來:「解開我的魔法,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我沒有半點兒猶豫,乾脆地回答:「沒問題。」魅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不過先喝下這個。」我從懷裡取出一瓶藥水來,瑟琳娜在看到它的時候撇了撇嘴——具有虛弱術和魔法禁錮雙重效果的藥劑,我身上帶的份量可不多,但給她喝剛剛好。
灌下了藥水的魅被我解除了石化狀態,原本正在向外攀爬的身體一下子落在地面上,半天沒法動彈——長時間的石化令她的腿腳發麻,沒有十幾分鐘甭想再蹦躂起來。
「現在,說吧。」我說道,「然後我再想想怎麼對付你。」
魅用長長的頭髮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在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尖聲尖氣地笑了起來:「說出來了……你就更不能對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