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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北方之王 第三十九章 你知道我是誰麼? 文 / 沁紙花青

    第三十九章你知道我是誰麼?

    那位皇帝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一點怒氣浮現在他的面孔之上,但轉瞬即逝。

    「兩個偽朝時代的法師。」他冰冷冷地說道,「膽敢如此無禮。」

    **師似乎知道這位皇帝的一些舊事?我稍感驚訝,但隨即釋然。這位**師的壽命似乎已經接近兩百歲……以他的材質,在白槿花皇朝尚未滅亡的時候,應當就已經是帝國之內頗有名氣的法師了。那麼如果他知曉一些那個皇朝的辛秘,似乎也是極其自然的事情了。

    但帕薩裡安沒有理會他的譏諷,而是繼續說道:「你的父皇,那位威廉皇帝曾經在你領軍打了第一個敗仗的時候說出了這番話。據說當時你痛哭流涕,自斷一指,發誓以日後的榮耀清洗那時的恥辱——而現在你說出同樣的話來,是要將當日的恥辱回報在你的後代身上麼?」

    我注意到平台之上的那個男人在聽到這番話之後微微屈了屈他左手的小指。然而似乎是由於得到了新的軀體原因,那隻手仍舊是完好的。

    然後他將身子挺得更直,緩緩說道:「龜縮在魔法結界當中的狂妄之人——你當真認為我對你毫無辦法?」他說著,站了起來,然後用對著那水晶棺抬起了手——棺材的蓋子立即受到一股無形力量的牽引,緩緩升起,接著滑落一旁。

    而後他彎腰從棺材裡那些已經凌亂成一堆的陪葬品當中取出了一本書來。

    那書的封面以紅木製成,因為長期的摩挲而有些發黑。封面的四角鑲嵌有金邊和細小的寶石,正中則嵌有一顆月長石製成的五芒星。它不過一個手掌大小,拿在代達羅斯的手中剛剛合適。

    然而那本書本身卻像是被灌注了某種莫名的力量,從暴露在空氣當中的那一刻起就在微微顫動,好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試圖脫離那位皇帝的掌握。

    我認得它……而且整個西大陸之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比我更熟悉它。那正是我的手札,被後來的代達羅斯皇帝得到的手札。它此刻必定感受到了我的氣息,似乎想要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然而彩虹法球將我牢牢包裹……它無法找到我。

    代達羅斯皇帝輕輕地「咦」了一聲,然後翻開了它。一陣微弱的螢光亮起,這是記載了高等法術的法師手札所共有的現象。那些神秘文字的純粹力量無時無刻不在與北辰之星共鳴,以魔力守護著被它承認的擁有者。

    也許某位抄錄了手札不完整副本的**師曾經得到過它的短暫認同,然而此刻它重新擁有了自己的原本的刻印,因為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代達羅斯似乎在試圖記憶手札中的某個法術,然而我知道此刻那些文字看他看來定然變得模糊不清,並且無法被準確地刻印進精神之海。他的臉上逐漸露出惱怒的神色來,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冰冷。他在我的注視下來嘗試了十幾分鐘之後終於放棄了徒勞地努力,憤怒地大吼了起來:「這是為什麼?!」

    這並不使我驚訝,真正令我驚訝的是,這位代達羅斯皇帝,怎麼可能成為了一個法師?他剛才移開那水晶蓋子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那似乎是法師們常用的「法師之手」。而現在他竟然可以全神貫注地凝住那本手札長達十幾分鐘——要知道,即便是一些實力頗為不俗的法師,一旦如此長時間地凝視這本手札並且試圖記憶其中的高等法術,他的精神力也會遭到嚴重的損害,甚至有失去神智的危險!

    他在憤怒之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從一邊的半人馬侍衛手中奪過他的大刀,舉起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割了下去。左手的小指被他切落下來,而附帶的另一塊指骨也凸出了皮肉。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那凸出的指骨上竟然刻印有極其繁複的魔法符號,而我在剛才的戰鬥當中將它們當成了因為年久而產生的污垢。

    似乎正是這些魔法符號、遍佈他身體每一塊骨骼的魔法符號產生了奇異的效果,以一種類似魔法被儲存在寶石當中的方式令他可以使用魔力,甚至具有了閱讀我的手札的資格。

    他丟下了那柄大刀試圖再一次記憶手札上的法術,卻在又一次失敗之後沉默了下來,然後一字一句地喃喃自語:「米倫.尼恩,那個暗精靈蕩婦,竟敢欺騙我!」

    我當初與帕薩裡安的另一個推斷似乎也被證實了——那位暗精靈**師的確是擁有我的手札的副本……她似乎與這位代達羅斯皇帝達成了某種協議,而後做出了交換。

    代達羅斯在晚年的時候曾經醉心於魔法研究。但史書上從未記錄過他取得了任何一種成就。如今看來,這位皇帝似乎的確隱瞞了些什麼,一些與暗精靈的秘密交易。

    帕薩裡安忽然在我的耳邊輕聲道:「準備好你的魔法。」

    我略微驚異地轉過頭去,他沉悶地咳嗽著,說:「注意西邊。」我趁那位皇帝沉浸在憤怒與懊惱之中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向西方的黑暗中看去,努力辨識了很久,才發現一片比黑暗更加黑暗的空間,然後瞬間明悟。

    高等魔法,「次元裂縫」。原來這位**師在使用「彩虹法球」之前就已經釋放了這樣一個法術。這個次元裂縫將在生成之後緩慢地遊蕩,然後慢慢地接近施法者的周圍。然而它遊蕩的速度並非恆定——先像是一條不起眼的黑暗縫隙,然後逐漸加速,最後變為一道黑色的閃電。我們的位置正在代達羅斯皇帝的對面……稍後,那次元裂縫將回歸到**師的身邊,然後消散。但在此之前,它會先穿過代達羅斯的身體。

    於是我拉著羅格奧退到了站在我身邊的愷薩身後。羅格奧這孩子的運氣驚人的好……即便在我們最危險的關頭,他也沒有使用過任何一個天賦魔法,而是跟隨我左右閃避,險象環生,我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古代士兵的刀鋒從他的耳邊、臉頰掠過,他卻總是安然無恙。我甚至懷疑只要我一直跟在這個小傢伙的身邊,就也會獲得他那樣的好運氣。

    然而我現在所祈禱的好運則是,令那黑色的次元裂縫正好從代達羅斯的頭顱中間穿過。那樣我可就不比使用我正在準備的這個「彩虹噴射」了……我將把它贈與我身邊的那位**師。

    在西方遊蕩的裂縫的速度逐漸加快——它開始在代達羅斯的身後的那片空間裡剝奪那些忠誠士兵的生命。但那些古代的戰士似乎並非正常的人類,而是用某種魔法所創造出來的不死生命體。他們在作戰的時候的確英勇可嘉,然而缺陷則在現在顯現了出來——眼見著黑色的裂縫奪走身邊一個又一個人的生命,他們卻按著皇帝的意志保持著戒備姿勢,幽綠色的眼睛直視我們,甚至沒人發出一聲警告。

    被裂縫碰觸的軀體在那一瞬間就被拉扯得像是一隻史萊姆,然後消失不見。在收割了幾十個古代戰士的生命之後,那裂縫逐漸加速、變得更加細小,向**師的方向飛射而來。

    但就在此刻,代達羅斯又憤怒地將那本手札摔進了棺材裡。這個動作使得他的頭顱稍微偏了一偏……那黑色的閃電在一瞬間掠過了他的脖頸射到了**師的身邊,然後陡然變得黯淡,最終消失不見了。

    短暫的沉默。

    我們臉色陰沉地盯著那為皇帝,而他的臉上保持著憤怒的神情注視著我們。而後一點裂縫開始在他的脖頸上蔓延擴大——就像是他的脖頸再也無法承受頭顱的重量。但他竟然還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死去,他用最後的力量抬起了右手,指向我們,喉嚨裡發出沙啞的怒吼聲:「毀滅他們!」

    原本靜止不動的古代戰士們再次沸騰起來,並且發出怒吼:「為了皇帝陛下!」

    而我等待著代達羅斯的死亡,等待著這些古代戰士的再次沉寂。然而就在此刻,就在我打算在代達羅斯之後將匯聚了七彩光線的手指指向帕薩裡安的時刻,他忽然撤下了護罩!

    無數的刀刃立即劈頭蓋臉地砍了下來,身邊幾個傭兵猝不及防,當場被劈開了身體。我想要調轉身子躲向一邊,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移動了。一種麻木感從我的腳下開始蔓延,一直蔓延到我的脖頸,然後我的視線變成了一片灰白——這該死的帕薩裡安,他竟然對我使用了「石化術」!

    這個法術可以使人瞬間變為一尊石質雕像,不能移動、不能言語、不能施展任何法術,同時卻也不會被尋常的武器傷害。

    他搶在我之前出手了。他打算令那些傭兵們統統死掉,然後在代達羅斯死後,在這裡重新安全下來之後利用我的手札之中所蘊含的魔力,完成「靈魂位移」這個法術,佔據我的軀體!

    我的頭顱無法轉動,眼前只能看到安德烈與愷薩在奮力抵抗,然而他們的身上也已經出現了不少傷口。羅格奧感覺到了他手中我的衣角的異常,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只是他眼中的情緒還是如此平靜。然後他就繼續站在我的身邊,而那些刀劍依舊從他的耳邊、臉頰、腿側掠過,卻總也無法傷害到他。

    這時候帕薩裡為自己加持了「迪而芬德」之盾,承受著那些古代武士的劈斬與弓弩近距離的抵射,抬起手向代達羅斯施展了一個「重力術」。雙倍的重力使得他的頭顱脫離脖頸的速度變得更快,就在幾個呼吸的時間裡,他就頭顱滾落到了地上,而身體卻仍舊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就在復甦的生命離他而去的那一瞬間,我們周圍的古代戰士們陡然停止了動作,重新化為石雕。而我眼前所能見到的只有身受重傷的安德烈與愷薩,前者還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那位皇帝滾落在地的頭顱,眼中的情緒不知是悲痛還是震驚……抑或惋惜。

    **師費力地攀到那平台之上,然後轉身看向我,以一種勝利者的語氣說道:「很可惜,你猶豫了。」

    我無法表達自己的情緒,只能在心裡哼了一聲。

    「我猜你大概已經約略地明白了我的想法——是我從前小看了你。你的確已經算得上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法師了。再給你三十年的時候……你也許就會成為西大陸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師。只是……年輕人,你的自作聰明害了你。」他頓了頓,然後疲憊地擺擺手,似乎已經無力再說下去了。他甚至沒有分神去看已經奄奄一息的安德烈與愷薩,轉身蹣跚地走向代達羅斯身邊的那口水晶棺——他要去拿那本手札。

    他向裡面看了看,然後像代達羅斯一樣輕輕地「咦」了一聲。接著他俯下身去,開始在那些珍貴的陪葬物品當中尋找……然而一無所獲。然後他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他甚至丟掉了自己的魔杖,用雙手將那些珍寶一件接一件地丟棄出來,直到將整個棺材清空,也沒能找到他預想中的東西。

    呵呵……

    然後他惶然起身,踉蹌著走到代達羅斯遺骸的身邊,用最後的希望去翻撿他的衣物。

    仍舊一無所獲。

    我開始在心裡冷笑,並且看著他猛然回身,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我:「是你?是你搞的鬼?!」

    我並不能言語,仍舊以一個石像那種標準的呆滯目光瞧著他。他想了些什麼,然後揮舞右手,對我施展了一個魔法——我終於感到自己的頭顱獲得了自由,只是身體依舊處於石化的狀態。

    「它在哪裡?!」他憤怒地吼叫,同時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把它給我!!」

    我聞著空氣當中愈發濃烈的香料氣息,微微一笑,緩緩地開了口:「帕薩裡安,你……知道我是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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