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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黑暗之人 第八十一章 我是一個魔法師(一) 文 / 沁紙花青

    第八十一章我是一個魔法師(一)

    巫師們是天生擁有一種或者幾種魔法的特殊群體,而他們所能夠使用的魔法數量與魔法的威力成反比。一些巫師可以使用十幾種需要法師們吟誦咒文才能施展的法術,然而威力卻小得可憐。另一些巫師們終其一生只能使用一種法術,但威力遠超法師們的想像。

    巫師們的天賦魔法在出生之後、具有了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就會展露出來。然而這孩子在這裡居住了幾年的時間,卻似乎從未展示過自己的天賦魔法。他的父母都是手工業者,不大可能有意識地隱瞞自己的孩子是一個巫師這個事實,那麼這個小傢伙可能就真的從未顯露過什麼與眾不同的特點。

    這就是說,這孩子很可能就是巫師群體中那極少數的另類——只能使用一種法術的巫師。這類巫師們所擁有的魔法通常稀有怪異,然而也會像其他巫師一樣,在最初的幾年中作為一種本能被使用出來,然後再被本人掌握、駕馭。

    那麼他的那個魔法是什麼呢?

    而他的精神力力量如此強大……甚至僅僅是外溢的那一部分就已然達到了**師的水準。由這樣的精神力量施展出來的天賦魔法,又會是怎樣的效果?

    這時候帕薩裡安在我身邊看著那孩子,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輕輕地感歎:「深不可測。」

    的確深不可測。這樣的精神力量,不應該出現在主物質位面。即便是曾經的神祇分身——據那位墮落成為深淵領主的**師雷斯林的記載,其精神力量也僅僅相當於一個傳奇法師。而這孩子的精神之力甚至超越了神祇的分身,就連我在全盛時期、自命為半神的時候,與他相比也像是一隻螞蟻。

    艾捨莉試圖吸收這樣一個人的精神力……我自然能夠想像得到那是怎樣的後果。就像是一個倒霉的凡人被「放逐星界」這個魔法弄去了只有諸神才能居住的星界——那裡是由純粹的能量所構成的界面——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就會被撕扯得粉碎,然後靈魂也將被被那些狂暴的能量之海吞噬——除非他是一個精神力量強大到了可媲美神祇分身的**師。

    如果這孩子擁有神力的話……我甚至毫不懷疑他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小小的世界。

    這個時候艾捨莉的叫聲開始減弱,動作也遲鈍了下來。她放在羅格奧額頭上的那隻手開始鬆動,然後在她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呻吟之後滑落到地上。她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我們,眼神驚慌失措,亞麻色的頭髮散落在肩頭胸口……竟然就像是她第一次見到我時候的樣子。

    然後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倒踢著地面向後退去,一直退到剛才被她踢打得滿身傷痕的母親旁邊,用力抱住了她,將頭埋在了她的懷裡,顫聲問:「你們是誰?為什麼在我家裡?」而那位婦人的雙目呆滯……甚至不能給她一個回應。

    我有些驚訝了……然後感受到了一種令我的心輕輕抽動的感覺。

    她是一個魔法傀儡,那個女人不可能是她的母親。然而羅格奧的精神之海似乎損毀了她的一部分記憶,使得她將從前那段虛假的回憶——與這位「母親」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當成了真實的印象。現在這個精神混亂的魔法傀儡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少女……無論是行為還是思想,都變成了我從前認知的那個艾捨莉。

    「我們……似乎沒有必要非得殺死她了。」珍妮在一邊輕聲說,然後試圖接近那女孩。然而她卻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狗,用力地擠進了椅子與牆壁之間的縫隙裡。但此刻她的身上又發生了奇特的變化——先是皮膚變得蒼白,然後是雙眼變大,接著一對人類的耳朵開始向上生長,直到又長出了三分之一的大小。最後她頭髮上的顏色褪去,變成了最純淨的銀色。

    一個女性暗精靈。

    然後她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淡淡的斑點,接著逐漸加深,直到整個面龐都被那些褐斑覆蓋,變得像一個垂死的老婦人。而她的脖頸上開始出現裂縫——像是膠皮失去了彈性,在烈日的曝曬之下開裂了。一種奇怪的香氣擴散開來——那是被填充在她身體之內的尼麻、香料、魔法材料的味道。那個召喚了惡魔的法術一定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加之羅格奧對她精神層面的衝擊,使得她無法再維持一個傀儡的完整形態。

    事到如今,似乎的確沒有必要親自動手殺掉她了……這不會是偽裝。等待她的命運,將是失去行動的能力,而依舊維清醒的意識,直至幾年或者幾十年後魔力耗盡——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

    只是一種隱約的感覺——類似命運預兆似的感覺又在我的心頭浮現了出來。我總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與艾捨莉相處的日日夜夜不斷地從我的腦海當中閃過,而我無法將那個善良純真、又略有些羞澀的孩子與眼前這個魔法傀儡聯繫起來……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我親眼見到她身上的裂紋之後才終於在理智上說服了自己接受這個事實……而然我的感性方面卻一直對我說——這不可能!

    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一定有什麼地方還有未被知曉的隱秘。

    那男孩站在原地,忽然抬頭向我看了過來。眸子乾淨透徹,彷彿剛才僅僅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然後他走到我的身邊,伸出手抓住了我濕漉漉的衣角。他的動作是那樣自然,好像我本來就應該是他的監護人或者父親,而他剛剛同一個玩伴打了一個招呼,然後乖巧地走了回來。

    甚至沒有一個人想到過阻攔他走過來。

    我與他再一次像我們在那棟房子裡一樣對視,只是此刻我已無法再將他當成一個「具有神秘學天賦」的孩子了。他不是一個孩子,他是一個……怪物。

    帕薩裡安皺起眉頭,俯身輕聲叫他:「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然而那孩子僅僅轉頭輕輕地瞥了那**師一眼,就躲了在我身後,任由我袍子上的雨水將他的薄外頭浸透——就像是一個受到了驚嚇的普通人。

    我轉頭向帕薩裡安攤了攤手,示意我也沒有辦法。我倒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小傢伙為何如此依戀我——要知道當初我可是用了兩劍、險些要了他的性命的。

    「那麼,就讓他跟著你吧。神奇的小傢伙。」帕薩裡安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臉上呈現出了醜陋又恐怖的龜裂斑紋的艾捨莉,轉身出了房門。

    天邊終於開始放亮,但豪雨依舊。夏月已經結束,而今天是秋月的第一日了。

    我是一個魔法師,我曾經在古魯丁的海岸邊擁有一座兩層的小小法師塔。

    沿著我所在的懸崖另一面的斜坡走下去——那斜坡的綠草地上上必定長年盛開著白色的小花朵——是一條算不上繁華也算不上偏僻的路。大約每隔兩三天,就會有從遠方的奇巖城走來的旅人經過。他們之間有吟遊詩人,為我帶來遠方的故事;有遊走的小販,為我帶來我缺少的骨粉、煤炭。有的時候運氣好,甚至還能買到秘蘇裡合金或者月長石。

    當然大多數的人都是平凡的旅人。他們穿著亞麻粗布的外套,神色警惕而匆忙,防備著可能從草地裡忽然跳出來的魔法生物,或者喜歡成群打劫人類的小哥布林,或者卡布獸人。

    太陽要落山的時候,晚風就開始刮起來。

    而我在某一天早上,在晨風裡走上那一條路,離開了那一種生活。我曾經以為有一天,當我擺脫了最初的那種懵懂混沌之後自己會很幸福——我會成為一個睿智的**師,或者一個見多識廣的旅人。

    然而此刻我面對著屋外的斷壁殘垣,再看不到白色的小花朵。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想念古魯丁海岸邊清晨的陽光與帶著腥氣的海風。然而此刻……我必須走下去,直到終結這場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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