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歷史的塵埃(二)
「之後的迪格斯源源不斷地從深淵地獄獲得力量,變得以前更加強大。然而代價就是,他的那些力量裡面含有可怕的黑暗氣息——那些暴虐、貪婪、嫉妒、殘忍,一直在與他內心中的「善」進行著不間斷的爭鬥。這使得他的身上出現了兩種人格,一種是極度凶殘的撒爾坦.迪格斯,一種是原來那個『值得尊敬、相信承諾』的撒爾坦.迪格斯。他的反覆無常終於使得他的愛人,米蓮娜.馬第爾無法忍受並且離開了她。但她在離開之前發誓她仍會愛他,如果有一天他死去,她也將殉情。
「這個迪格斯,反覆無常的迪格斯,打敗了一頭巨龍的迪格斯,與魔鬼簽訂了契約的迪格斯,失掉了一生之中的最愛的迪格斯,竟然做出一個決定。他決定背棄與魔鬼的契約,拒絕接受它們的幫助,他要通過世界之樹的魔力淨化掉身上的邪惡特質,然後毀掉世界之樹,在這個位面成神,成為一個對星界諸神的權威毫無威脅的地上界新神!他是人類之中最強大的**師,自然有能力拒絕那個契約。然而他也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價——
「這裡就要提到黑暗之後塔克西斯,和在撒爾坦.迪格斯之前的另一位更具傳奇色彩的人類**師雷斯林.馬哲理。黑暗之後曾經有一個分身投影降臨了這個位面,卻與當時的**師雷斯林起了衝突。雷斯林殺掉了那個神祇分身,又為了躲避塔克西絲的報復,在另一個神祇帕拉丁的庇護下進入了深淵煉獄,成為了九領主之一。這一次撒爾坦要面對的就是雷斯林——因為那個魔鬼所得到的靈魂都將獻給它的主人雷斯林,使他能夠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在深淵地獄裡的血戰中立於不敗之地。
「深淵的領主、曾經的人類**師雷斯林憤怒地收回了那個魔鬼曾經賜予迪格斯的一切力量,於是他的身體在瞬間就變回了與巨龍戰鬥之後的樣子——殘破不堪、奄奄一息、靈魂即將墜入深淵地獄。此時的迪格斯被心愛之人離開的悲痛與對死亡的恐懼沖昏了頭腦,他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而這個決定帶給了西大陸所有人上百年都無法抹掉的悲慘記憶。他在大陸最山脈馬拉雅的主峰上施展了他自創的傳奇法術「瘟疫之雲」——奪走了上百萬人類的生命,然後以純粹的生靈之力塑造了他的巫妖之軀。
「至此……他終於變成了世界公敵。之後的事情,就像某些秘密流傳的史書中記載的那樣,幾乎所有的生靈都參與了對他的圍剿——在他試圖借助世界之樹的力量淨化自己、在地上界封神的時候。米蓮娜.馬第爾被聯軍請來瓦解迪格斯的意志,而當時那些佔據了著迷霧森林的精靈們則在火龍的威脅下放棄了對迪格斯的保護——實際上現在人們也沒有弄清楚它們當時為什麼要保護那樣一個邪惡之人。而人類聯軍,也在起初莫名其妙的猶豫不決之後出兵迷霧之森……最後對他發出致命一擊的還是一個神秘的人類法師,但我們的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與模樣,只知道他最後帶著傷心欲絕的米蓮娜離開了戰場,而米蓮娜竟然也沒有像人們想像得那樣為之殉情,而是成為了馬第爾家的第二位女侯爵……總之之後的事情都比較奇怪,我現在仍然試圖去理清那些頭緒……」
我靜靜地聽著帕薩裡安說這些話,一動不動,沒有打斷他。他的聲音蒼老而沙啞,在蠟燭昏黃的光亮之中別有一種滄桑感。
他的確對我很熟悉……熟悉到遠遠出乎我的意料。過往的一幕幕伴隨著他的聲音在我眼前聯翩浮現,像是褪色的舊紙卷,在燭火中跳躍搖擺。然而那些人們還是那樣鮮活,那些聲音還是那樣清晰。我像是只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旦夢醒,就會發現有溫暖的晨光從白色窗框的窗戶裡透射進來,灑滿米蓮娜鋪在我身上的銀髮。而我將側過身撫摸她的臉頰,在她張開雙眼對我微笑的一刻輕吻她的額頭,將她擁入懷抱。
帕薩裡安有一件事情說得並不正確……米蓮娜從未主動離開我,即便在我最為暴躁,有數次幾乎將她殺死的情況下。她柔軟的脖頸被我握在掌中,而她只是沉默地看著我,高仰頭顱背靠冰冷的石牆,不讓淚水從眼睛裡流出來。她艱難地對我說:「我愛你,撒爾坦,我愛你。請你不要殺死我,因為深淵地獄裡沒有你,我會想念你。」
她重複這話……直至我從崩潰的邊緣回轉,令人性在我的身上再度復甦。在那段日子裡她從未放棄我,在那段日子裡她遍體鱗傷。在那段日子裡有無數次我從暴怒中醒來,發現她窒息在我掌中,又有無數次我們相擁哭泣,連日光都失掉了顏色。
是我命令她離開了我……因為我決定拒絕與魔鬼的協議,我的法師塔將成為我與深淵軍團的戰場。我贏得了勝利,卻虛弱不堪,虛弱到無法戰勝隨後出現的雷斯林,將自己推至垂死的境地。
那一次她沒有背叛我……她仍舊深愛我。直至最後一刻,在我試圖與她分享永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將一柄魔劍送入我的胸口。
這一個夜晚有兩個人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讓我想起了她……這是命運嗎?
帕薩裡安靜靜地看了我很久,然後說:「怎麼,被震驚了?」
「不……」我讓自己的臉上露出笑容來,「我只是……」
「被感動了。」他肯定地說,同時從臉上露出笑意來,「和當年的我一樣。」
「您?」我抬起了頭。
「我。很奇怪嗎,哈哈……」他的笑容擴散開來,臉上露出更多的皺紋,「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個樣,一樣的聰明,機敏,渴望在魔法的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我想要研究迪格斯。然而我越瞭解他,就越無法將他當成秘史上那個單一的邪惡符號來看。我發覺了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隻言片語,到最後我甚至迷戀上了他與米蓮娜的那段愛情……呵呵,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