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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黑暗之人 第十二章 叢林夜奔 文 / 沁紙花青

    第十二章叢林夜奔()

    艾瑞法斯特的夜空很純淨,像是黑色的天鵝絨。天鵝絨上點綴著無數璀璨的碎鑽——那是蒼穹之上主宰著生靈命運的星辰。

    在這無數的星辰之中,有一顆尤其璀璨。它位於高天的最北端,從不改變自己的方向。它的光芒使得周圍的星光黯然失色,它的星辰魔力賦予所有的魔法師強大的力量。那就是法師的守護星,北辰之星。

    與北辰之星相對的南方,有一顆稍顯暗淡的星辰——那是代表了時間與秩序的時光之星。時光之星與所有的星辰都不同——它總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運動,並且每隔半個小時就發出閃耀的光芒,而這也是艾瑞法斯特甚至徹爾尼茲能夠精確地使用小時計時的原因。

    此刻我枕著我的袋子仰望夜空,身邊傳來珍妮均勻的呼吸聲。許多記憶浮現於我的腦海,我則將它們一一歸類梳理,然後讓一個計劃逐漸清晰起來。

    明亮的巨月高懸在空中,我就這樣沐浴在月光裡度過這個漫漫長夜。直到再有兩個小時就要天明的時候,幾隻黑影忽然掠過了那輪月亮。那是幾隻飛鳥,原本沒有什麼奇怪。然而片刻之後,又有更大一群飛鳥從天空中掠過,數量之多幾乎遮擋了月光。

    必定是有什麼猛獸出現在了遠處。我這樣想著,卻並不十分擔心。

    然而片刻之後我就發現我的想法是錯誤的了。因為又有一個黑影掠過了天空——那是一隻體長五米,翼展幾乎達到了十六米的飛蜥。

    飛蜥一直被認為是同龍族有著血緣關係的生物,甚至有人認為它們就是龍族後裔。因為它們的樣子簡直就是縮小了上百倍的巨龍——修長的脖頸,帶有鋒銳尖指的四肢,有力的長尾,覆有皮膜的雙翼,甚至是細小的鱗片。這使得一隻飛蜥可以輕易地成為一大片領地的王者,並且擁有令絕大多數凶名昭著的猛獸知難而退的震懾力。

    從前我在閱讀典籍的時候曾經瞭解過這種生物,也曾認同過書中的觀點,相信這種生物是巨龍的後裔。然而此刻的我卻已經將這種觀點丟到了九霄雲外——只因在我現在的記憶中,我曾體會過真正的龍威。而且我同樣相信,任何一個直面過地龍安塔瑞斯或是火龍巴卡拉斯的人,都不會認為可以有任何一種生物,足以同巨龍相提並論——甚至僅僅是號稱龍族後裔。

    然而拋卻有關飛蜥在血統上的爭論,我也不得不承認,有能力使一隻在艾瑞法斯特極其罕見的飛蜥倉皇逃竄的傢伙,絕對值得現在的我警惕起來。

    空中的恐慌浪潮經過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大地的輕微顫動。那顫動由遠而近,漸漸變得猛烈。最先到來的是飛得極快的叢林妖精。這些無法被凡人看到的小生物倉皇掠過,甚至不顧他們喜歡親近魔力的天性,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沒有任何停留,只在我的眼中留下一大片的翠綠色螢光。

    然後是一些擁有纖長四肢的偶蹄類生物。它們從我們身邊的溪水中踐踏而過,原本清澈的河底瞬間就變得骯髒而渾濁。一隻芒角鹿慌不擇路地直奔我而來——實際上即便在不慌張的時候,它在夜裡那微弱的視力也並不足以讓它自己避開我們。

    我立即在這只被嚇昏了頭腦的生物撞上我們之前拿起了魔杖,並從地上拾起一塊小石子握在手中,而後將魔杖在地上狠狠地一頓。它的底端立刻深深地陷入地下,一個在夜晚之前被我記憶的魔法從我的腦海深處浮現在意識的表層,然後隨著我口中四個音階的咒言與北辰之星的魔力共鳴,借助我手中石子的堅固屬性,完成了一個塑能系防護法術——迪爾芬德之盾。

    就在魔法完成的這一瞬間,芒角鹿已經奔跑到了我身前不足一米的距離,並且狠狠地撞上了那一層由星辰魔力與我的精神力共同維持的防護屏障。以撞擊點為中心,空間之中頓時泛起一層透明的、彷彿水波一樣的漣漪。那只芒角鹿的鋒銳利角伴隨著一聲脆響從根部裂開,同時它巨大的身軀也倒飛出去,接連撞斷了兩顆手臂粗細的小樹,還未等站起就被緊隨其後的大群生物踏翻在地。

    珍妮被動物奔跑的聲音驚醒,在她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又有一大群動物從我們的四周轟然而過。迪爾芬德之盾又狠狠地承受了幾次猛烈的撞擊,空間之中泛起的漣漪幾乎將我們面前的土地映亮。我手中的小石子開始出現裂痕,一旦這裂痕越擴越大最終導致作為施法媒介的石子粉碎,那麼就只能依靠我的精神力與星辰魔力來維持這防護系法術——那時候我可就支撐不了多久了。

    於是在珍妮習慣性地拔出長劍全神戒備的時候——我看得出來她挺喜歡這動作,只是她從來都沒有機會在我的面前施展她的劍術——我用空閒的左手從腰間的一個小袋子裡摸出了一搓骨粉,並且施展了我今夜的第二個最新記憶的詛咒系法術「群體恐懼」。

    隨著灰白色的骨粉灰紛揚落下,我們周圍被迪爾芬德之盾的漣漪照亮的地面上漸漸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黑霧。原本直衝向我們的大群生物如同潮水撞上了岩石,大聲哀嚎著避開了我們周邊的這些黑氣。

    生靈們的逃亡仍在持續,我從未想過一片森林裡可以隱藏數量這樣巨大的生物種群,也從未見過怎樣可怕的生物才可以使得它們集體逃亡,以至於那股不可阻擋的洪流將我和珍妮兩人牢牢地困在了這裡。

    在珍妮驚慌地問出了第二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我在巨大的嘈雜聲中對珍妮大喊:「找一片葉子,撕成一隻兩翼飛鳥的形狀,然後再拔下一根我的頭髮!」她湊近我聽清了這句話,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將她出鞘的長劍插在了地上——雖然幾乎插進我的腳背——然後抓住一片因為撞擊而從樹幹上脫離的寬大葉子,靈活的手指幾下就將它扯成了一隻飛鳥的模樣。

    她用有些發抖的聲音大聲問我:「然後呢?!」

    「把我的頭髮從鳥頭中間眼睛的位置穿進去,繫緊!」我喊道。

    她立即照做了。只是因為緊張得發抖,她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把頭髮繫好。我看著她因為緊張而用力睜大的眼睛、在月光下靈活舞動的纖細手指,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不像從前那麼凝重了,並且幾乎在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

    看著她完成了任務,我再次對她大叫:「把它拋上天去!」話音一落,珍妮立即將它拋到我前方的半空中,那動作乾淨利落——我簡直愛死她了。

    那只樹葉飛鳥升到了最高處,然後開始飄飄下落。我抓緊時間迅速地吟誦了一句咒文,那綠葉就在銀色的月光下急速膨脹了起來,兩隻樹葉翅膀幻化為純黑的羽翼,甚至因為劇烈的伸展而落下了一兩片羽毛。最終這只樹葉飛鳥化作了一隻大烏鴉,在我們的頭頂盤旋了一圈,就沉默著飛向了那些恐慌的動物來處的夜空之中。

    珍妮呆呆地看著這個奇跡的發生,甚至忘記了拔出地上的長劍——她總是那麼容易激動,那麼容易驚奇。而與此同時,我的視野裡出現了另外一幅畫面——那是在天空之上鳥瞰大地的畫面。

    「烏鴉之眼」,一種相當消耗精神力的偵查術。一般來說,使用這個法術需要事先反覆地練習才可以勉強駕馭——因為在施法者分出一部分精神力獲得高空視野的同時,所得到的圖像也會與本人的真實視覺重合——結果就是兩者疊加在一起,搞得初學者什麼都看不清。

    幸運的是,我的記憶中有著使用這個魔法的經驗,因此我沒有把自己的視界弄得一團糟。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花了幾秒的時間來適用這個魔法。這期間兩隻因為沖得太快而沒來得及改變方向的芒角鹿——這片該死的森林裡怎麼有這個多芒角鹿?——再次撞到了我的護盾上,又為那塊殘破不堪的石子增加了兩條裂紋——為什麼我手裡的不是一塊鑽石?

    高空視野裡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我看得到大片沐浴在月光裡的森林因為生物的奔跑而顫動著,彷彿一片波動著的銀色水銀海洋。再向前方飛行一段距離,就可以看到森林中的某一處彷彿是被投入了一片石子的湖面——一切的顫動都是由那裡發出。而實際上,由於幾乎所有的生物都已經逃離,那裡變得很平靜。

    現在這片平靜的區域正在漸漸擴展,並且向我們這邊延伸。我操控著那只烏鴉歪歪斜斜地下降了高度——它距離我越遠,我就越難以控制它——直到接近那些大樹的樹冠,能夠依靠鳥類的敏銳視覺從枝葉的縫隙裡看得清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我只來得及看了一眼。下一刻,那只烏鴉就被一隻忽然從樹下探出來的手給扯成了碎片。高空視野忽然消失,我的視界重新恢復了清明,然而心情卻下沉到了谷底。

    因為我從那隻手掌上紅色的皮膚和黑色的指甲當中知曉了那個引起巨大恐慌的生物的身份。不,它甚至不能算生物——那是一隻惡魔,只存在與深淵界的巴托惡魔,深淵九領主麾下的戰鬥種族,邪惡與毀滅的代名詞,以暴虐與混亂為美德的事物。

    主物質世界中的一切邪惡與它們相比,都將顯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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