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心在跳,血在燒
星月當空。
藍維爾家族花園內,貝格靜靜仰望頂上明月,默然不語。
夜已深,所有族人皆已歇息,唯他一人心事重重,獨自待在這個偌大無人花園已好幾個時辰,仍未有半分的睡意,亦無任何賞花情緒。
月華溫柔照耀下,腳步聲忽起,婻婭氣沖沖的走進花園大院,竟發現貝格仍未就睡,一人獨在園心中賞月,她先是一怔,隨後走近道:「二叔,明日就是封爵大典了,爺爺和父親均已熄燈歇息,你怎麼還一人在此賞月呢?」
貝格不答,微笑反問道:「這次由王族所舉辦的夜宴盛會,我藍維爾家族破例沒一人與會,唯妳竟敢不聽妳爺爺發下的命令,偷偷獨自地跑了去,不怕日後被族法家規重罰嗎?」
婻婭聞言氣道:「那什勞子的夜宴,去了之後氣死人,早知道就不去了!」
貝格微愣,問道:「可有什麼收穫?」
貝格自然明白婻婭之所以會違背伯納頓發下的鐵令,偷偷去參加王族夜宴的目的。
他是早知此事,卻沒出手阻止,且在婻婭回房的必經之地,也就是在這座花園裡靜靜等待她的歸來,看她此時表現出來的激動情緒,想必已當面見著那個人了。
婻婭怒氣未消,氣道:「話只說上半句,他便明著趕我走了,你不知那小子表現出來的嘴臉有多可惡,對著我不是皺眉,就是開口趕人,我可是代表藍維爾家族的身份與會,他竟不給我絲毫面子,連話也不聽我好好說上一句,實在太可惡了!」
沉默片刻,貝格再問:「聽說妳這兩日皆和天風學院師生住在一塊,大出我意料,以安傑羅院長學生的身份賴在人家那裡,雖是厚臉皮了點,但也不失一個好辦法,我藍維爾家族中,也只有妳才有資格這麼來做了兩日相處,可有探問什麼消息出來沒有?」
婻婭搖頭,頹然道:「他一連失蹤兩日,直至王族夜宴前夕才歸來,根本沒和他碰過一次面而且,所有天風學員我全問了遍,發現他們對那小子的瞭解,還比你我更是不如,現今我們已能肯定,他絕不是米諾院長的私生子,可天風大部份學員仍可笑的以為他就是
「唯一的突破點,就是和我同是奇武王家學院的羅蕾,可我總見不著她,整日都和那些一問三不知的學員處在一塊,又不可能直接去找米諾院長問清楚,自從襲殺一事發生,他對我藍維爾家族可是一直懷著戒心的二叔你說,這種情況下,我若能探得什麼情報才有鬼呢。」
說到這裡,婻婭好奇問道:「二叔,這幾日總不見你身影,問過父親,也只知道你告假外出,究竟是去了何處,連父親也不清楚,是哪去了?」
貝格淡淡道:「還有什麼地方好去,這幾日來,我只到過一個地方,就是愛達鎮。」
婻婭聞言愕然:「那裡已成廢墟荒土一片,二叔你到那做什麼?」
貝格沉聲道:「到了愛達鎮,我只做兩件事:一是,命令所有家族所屬軍隊撤回;二是,讓人在愛達鎮外圍高地,開墾出闊達千米的豪華墓園,並將那些被帝國軍隊濫葬的鎮民遺骨,一一整齊排列入土為安,僅此而已!」
怔了怔,婻婭低聲道:「二叔你會做下這個決定,是不是已經能肯定那個可惡小子就是」
搖了搖頭,貝格說道:「正好相反,所有密探傳回的情報無一可用,他的身份仍是個謎,只是家族七子曾在愛達鎮生活數年,蒙那些鎮民照料過,說起來,還是我們藍維爾家族欠他們一份情,這件事,早該做了,卻被我們一直長期忽略
「我只是去完成,這件早該做,卻一直沒有去做的事,就當成是我們家族對那些枉死居民聊表的敬意,還這一份情,和他的真實身份無關!」
「爺爺和父親知道這件事嗎?」
「現在仍是未知,等明日大典過後我再告知他們吧。」貝格擺了擺手,無所謂地道:「說起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我獨斷獨行做了決定也沒什麼,只不過,若妳父親日後得知,應該會怪我多此一舉,並不以為然吧。」
婻婭聞言思索良久,終忍不住問道:「二叔,你老實告訴我,那可惡小子他是七弟的可能性有多大?」
「依照目前得到的情報,」貝格伸手採下一朵鮮艷的紅花,拈手摘除一片僅只指頭般大小的花瓣,道:「那位少年,是家族直系七子的機率,若是這片小小花瓣的話,那他不是的可能性,就是眼前這座百米遼闊的豪華花園,機率只在千分之一以下,這就是我的結論!」
婻婭聽完身軀微微一顫,大鬆了口氣,嗔怒道:「簡單的說,就是全無機會嘛!二叔你也真是的,早跟我說清楚的話,我也不用到天風宅院白渡了兩日,受盡了人家的白眼,之後更在夜宴場合白受那小子的惡氣。」
對於婻婭而言,她對易雲的感受,再也無恨,但卻有怨,怨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令她遭受未有過的奇恥大辱,怨他重創摩多,令他修為終生只能停留五星,毀了他原本光輝璀璨的大好前程。
雖然事後得知,在爺爺的指使下,摩多數次對那少年下黑手,先是魔器,再是魔藥,那是一場絕不公平的比賽,優勢盡佔,可摩多終究還是敗了,結果也只能說他咎由自取,半點怨不得人,這點摩多自己也明白,魔斗一敗,他恨的只是自己,對於完敗自己的對手,他反倒沒有任何強烈的情緒。
可站在親人的角度上,婻婭是幫親不幫理的,怨那少年下手太重,怨他狠心如斯,當知道他幾無可能是自己的七弟後,她頓覺一鬆,原本氣沖沖的心情,頓時也大好起來。
看著婻婭的表情變化,貝格輕易就猜到她的想法,淡淡道:「若說機率,還有什麼比當初一名僅只六星中階,毫不起眼的參賽者,最後卻能獲得魔斗大會最終優勝的機率更低的?三系魔武同修,在短短一個多月之內,一路從六星中階,到高階,最後竄至頂峰位階,更以一人之力,全懺阿里布所帶去伏殺他的暗影滅殺軍團全員
「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全不能以常理來度測,老天總愛開人玩笑,指頭般大小的機率,遠低於魔斗大會的比賽結果,妳真能肯定不會於他身上再次發生?」
婻婭猛搖著頭,堅定地道:「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是我的七弟,全是二叔你自己的胡亂猜測罷了,絕不想,絕不願,那個小子絕不能是我藍維爾家族的一員!」
婻婭或許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真正的感受,血緣親族間的心靈感應,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每次見到易雲那雙透發著冷淡,總拒她於千里之外的漠然眼神時,她總是無法自抑地感到憤怒,似在心裡深處,總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他們之間不該如此生份,不該如此陌生,他們該有比其他任何人更深更深的羈絆
少年冷眼依舊,心底最深處期盼遙不可及,所以一見他,她總氣極著,那是一種無以言喻的深深失落,她卻以忿怒來一概詮釋
咫尺天涯,明明是伸手可及的距離,可橫在兩人之間的隔閡,卻又如天與地之間的遙不可及,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撇下婻婭,貝格來到池塘荷蓮,一步步走過湖面小橋,直達燦爛花開的白櫻花樹下,望著頂上明月,他喃喃道:「百般猜測全是虛幻,事實僅有一個,無論如何,明日將來的帝國大典,我期待它能是無風無浪的過,再不起任何波瀾!」
貝格的期許,婻婭聽在耳裡,感慨心裡,因為,她也正如貝格那般,心中總難安,猶自忐忑著
大典前夜,奇武首都實行全城宵禁,一播播的軍隊於街道上到處巡視著,易雲想要避開他們並非什麼難事,幾番縱落,避開重重崗哨守衛,他獨自一人奔行於無人大街上,每接近目的地一分,他心中的火熱更是熾旺起來。
青雷制裁團全滅,厄巴多已死,漢克蘭妮等人亦獲新生,當年屠滅愛達全鎮的首惡,只剩科洛裡一人,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徹底了卻這段往事恩怨,讓所有枉死的居民真正獲得安息,平覆他心中深深的痛。
他完全不擔心自己對付不了科洛裡,七星高階爵級強者的實力,縱是萬分遠勝於他,但是戰場上的生死之決,並不同於魔斗比賽,只能由一方慘死落敗為收場,計畫謀略亦屬實力的一環,如今科洛裡已身陷他精心策劃的絕死殺局中,貪婪的心,再讓他辨不出真相,只要易雲不走錯任一步,今晚將來的結果再不容更改。
科洛裡一身白袍等待的身影,出現在月華映照前方模糊不清的遠處,隨著他的接近漸轉清晰。
易雲忽地生出陷入夢境般的奇異感受,夜空下灑落的朦朧月華,更添如真似幻的詭異錯覺。
八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復仇的黑衣人軍團,幕後的指使者,竟是這個曾令他頗有好感,延攬他加入光明教廷的科洛裡主教,或者人生真的不外乎一場大夢,夢中情景無序無由,任何事都可能發生,而絕大部份時間他都迷失在虛幻夢境裡,只有在某些特別的時刻,因某些強烈的特別情緒勾起此一剎那的醒悟,清楚明白他正清醒著
比如說,就在此時此刻!
心在跳,血在燒,揉合了興奮與痛恨的情緒在心底蔓延,讓他痛並快樂著,這種樂,他即將細細品嚐,這種痛,讓他無比清醒。
月光下,鐘樓旁,科洛裡招手,易雲嘴角微揚,提速奔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