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意想不到
杜文浩先是去五味堂找了錢不收,將王五的情況說了一下,讓他開些藥糊弄幾天再說,因為他們只是讓人過來拿藥水,所以別人也不清楚裡面具體放了一些什麼,王十八自然是不敢問的,雖說知道杜文浩打了自己的兒子,但是現在關鍵時期,哪裡敢沖這位神仙「發飆」,只得陪著笑,生怕他一生氣,自己小五的小命就不保了,沒有辦法,人家醫術了得,何況還有事情要求著這位爺,只得規勸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算是他白白地挨了一頓。
再說那芸娘自從得了王潤雪的真傳,一直沒有再來過,時間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天,芸娘突然造訪。
這是太陽剛出來沒有多久,天邊的雲彩還微微地透著一點金色的邊兒,花園裡各色的花卉競相開放,再往前走走,便是一處悠長的曲徑,更是更是滿目清新,明朗一片。每一處都長滿了形形色色、鬱鬱蔥蔥的花木,花園的每一塊山石都形色各異,是石頭帶著下人們到處尋來的,一些放在了各個夫人的院子中,但是絕大部分都留在了後花園裡,各自有著不同的韻味。
清澈的小溪集中了水的柔情,竹林斑駁,陽光透過竹葉灑一地碎銀,花兒的芳香引來了蜜蜂與一些不知名的蟲兒,而這些蟲兒又恰到好處地點綴著花兒,組合成一幅和諧、美麗的圖畫。池中游魚及那斑斕的卵石更增添了夏日的魅力。
才吃過早飯,懶得一個閒散的清晨,一切都已經忘石頭安排好了,王潤雪便躺在後花園的涼亭的軟榻上怡然地閉目養神,一旁是若雲和若雨各人手持一把蒲扇在王潤雪的身邊輕輕的扇著。
一個丫鬟上前,見王潤雪閉著眼睛,便小心地朝若雨招了招手。
若雨上前問是什麼事情,丫鬟小聲說道,王家的芸娘來了,還帶來了許多的禮物,說是要見二夫人。
若雨揮了揮手,示意那丫鬟退下,走到王潤雪身邊,這時王潤雪睜開雙眼,慢悠悠地說道:「讓她直接到這裡來好了,我也懶得起來了,這裡也好說話。」
若雨撲哧一下笑了。
王潤雪不解,看了若雨一眼,道:「你笑什麼?」
若雨今兒穿了一件杏紅色的外衫,青緞背心,白綾細折裙,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鬃若刀裁,眉如黑畫,面如桃瓣,笑的時候左邊的那個小酒窩看著格外的俏皮。
若雨道:「奴婢是笑二夫人好厲害的耳朵,我和那前院的小桃那麼小聲的說話,您都能聽見,以後我和姐姐哪裡還敢在您睡著的時候說什麼悄悄話啊?」
王潤雪也笑了,伸出手來再若雨的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嗔怪道:「死丫頭,還不趕緊讓王家夫人請了過來。」
若雨咯咯地笑著望前院走去。
片刻,王潤雪就看見不遠處,芸娘在若雨的帶領下,朝著自己款款而來。只見芸娘一身淡粉色紗衣,袖口繡潔白的花邊,頸前疊兩層乳白色紗領,繁複而精緻,因為太過消瘦而鎖骨分明。身披直拖至地的流蘇,將青絲慢慢握在一起,繞成上挑的圈形,用一支銀簪挽住,盤成精緻的柳葉簪,再掐一朵百合別上,顯得清新俏麗。
若雲坐在王潤雪的一旁低聲說道:「這個妙人兒是誰?怎的這般的像我們二夫人的打扮風格了?」
王潤雪微微一笑,朝著已經走到涼亭下的芸娘招了招手,柔聲說道:「來吧,這裡坐著涼快一些。」
芸娘提著裙擺輕盈地邁上台階,先是躬身作揖,見王潤雪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緻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繫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頸前一條色澤圓潤的白色珍珠銀鏈,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耳旁墜著一對銀蝴蝶耳墜,用一支銀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的柳葉簪,雖無任何鮮花點綴,卻顯得清新美麗典雅至極。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散發著貴族的氣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美的到了極致。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揮動著手中的玉面羅扇,優雅而有氣質。
若雨見芸娘站在那裡,傻乎乎地盯著王潤雪看,便上前恭敬地說道:「王夫人請坐。」
芸娘這才反應過來,見王潤雪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彷彿要看穿自己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捂嘴輕笑,然後坐下了。
王潤雪道:「怎麼,妹妹今天想起過來走走?」
芸娘道:「二夫人這是什麼話,好像芸娘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得了你的好,轉身便拆橋似的。」
王潤雪笑了,道:「見你氣色極好,想來最近夫妻關係已經大好,一切都雲開霧散了。」
芸娘羞澀一笑,繼而長歎一聲。
王潤雪不解,道:「這是為何?」
芸娘道:「唉,相公要將寶兒趕走,芸娘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王潤雪笑了,甚至笑出聲來,芸娘驚訝地看著王潤雪,道:「二夫人,您誤會了,我沒有想過要趕走她的,不過就是要相公回到我的身邊來,如今她已經是相公的人了,我不會那麼決絕。」
王潤雪額止住了笑,看了看芸娘,嚴肅起來,道:「你怎知我笑的是什麼?只有心虛的人才抵不住人家莫名的一陣笑聲,便巴巴地將自己的心事全部都給抖落了出來。」
芸娘聽王潤雪這麼一說,低下頭去,半晌才低聲說道:「是的,我承認我從前是真的很恨她,她不過一個小妾和外面那些個花錢便可以尋歡的青樓女子有什麼不同?她甚至還不及她們的相貌和身材,但是她卻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的生活,我的幸福,甚至是……我全部的快樂,可是當我看見相公將她推倒在地,用鞭子狠狠地抽打的時候,她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真的心軟了。」
王潤雪見芸娘的眼睛都紅了,便道:「好吧,就算是我錯怪你了。可是你要知道,我也不是萬能的,我未必每次都可以幫到你的。」
芸娘道:「這一次來,芸娘除了感謝,就是感謝,不求著二夫人給我出什麼主意了。」
王潤雪道:「怎麼?你自己有主意了嗎?」
芸娘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是,我有了,想給二夫人說說。」
王潤雪道:「那你倒是說來聽聽。」
芸娘道:「那寶兒想來也是可惡的,那日相公不過是讓她自己獨自回了家,她出了門逢人便說相公的不是,將往日相公種種的不是皆對外人講了,第二日便傳到相公的耳朵裡,讓相公大為惱火,但是當時並未想要打她,只是當著我的面,將她找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誰料她竟抓起身邊一個相公十分喜歡的花瓶朝著相公砸了過去,相公大怒,兩個人竟當著全家上下的面扭打起來。」
王潤雪愕然,道:「怎麼會這樣?」
芸娘道:「當時我是真的嚇呆了,連忙讓人將他們拉開了,二夫人,您是不知道那個寶兒看著比我還要弱小一些,竟未想到有那麼大的氣力,三兩個下人才拉住,她便不依,見誰罵誰,想到什麼便罵什麼,罵的那個話實在是叫難聽,隔壁的人都隔著圍牆爬上來看了,真是丟人死了。」
王潤雪道:「她竟是這樣一個要強的人,我從前卻沒有看出,難道就是這樣你相公便要休了她不成?」
芸娘道:「是,想著相公素日對她是極好的,甚至……算了這些便不與二夫人說了。只是她不該反目成仇,將從前相公對她的所有的好,全部拋在腦後,相公這才惱了,將她狠狠地鞭打了一頓,然後說是要休了她。」
王潤雪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芸娘道:「我想求情,讓相公留下她。」
王潤雪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轍?」
芸娘微微一笑,一臉自信道:「我想有了她這樣的一次,加上我越發的完善,越好的包容,相公自然明白誰比誰好,您不知道現在相公出門從來不帶寶兒,只說她帶不出去,帶出去也是丟人的話,我是真的不怕的。」
王潤雪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將這個已經不讓你相公喜歡的女子留在你相公的身邊呢,還不如休了去,就你和你的相公兩個人豈不是更好?」
芸娘淡然一笑,王潤雪發現這個笑容裡還有一絲無奈。
芸娘道:「走了一個寶兒,說不一定哪一天還會來一個貝爾,雙兒,單兒什麼的,不如這一次我講這個寶兒救下,讓她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一來感謝我好,以後永遠真心待我,二來若是以後再來一個厲害角色,有她在我前面擋著,那麼我芸娘就永遠不會成為那個出頭鳥了。」
王潤雪從芸娘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殺氣,再看她的神情竟絲毫沒有了從前第一次見到的那樣青澀和單純了。
王潤雪道:「這樣也好,她定然會感激你的。」
芸娘道:「對了,我給二夫人和另外幾位夫人拿來一些北邊上好的補品,都是我相公的一些生意上的朋友這一次帶來的,我反正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就拿過來給您和幾位夫人也吃點,女人可是不能虧待了自己,要好好的補補。」
王潤雪起身道謝,道:「多謝你還記得我們。」說完看了若雨一眼。
若雨會意,上前道:「二夫人,您不是和尹掌櫃約了辰時三刻在賬房對賬的嗎?」
芸娘聽罷,趕緊起身,道:「那好吧,我就不坐了,以後再來看二夫人吧。」
王潤雪也不起身,只說道:「若雨,去送送芸娘,對了,讓英子將前幾天京城送來的一些上等的燕窩給芸娘拿一些去。」
芸娘連忙說道:「不要的,還是留著二夫人和幾位夫人吃吧。」
王潤雪道:「大家都有了,她們幾個都不喜歡這些,只說是還不如後院菜地的青菜可口一些,咯咯咯咯,好了,你們去吧,我也該忙了。」
芸娘施禮後在若雨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若雲道:「二夫人,你怎麼不想和她聊了呢?」
王潤雪冷笑道:「再聊下去,我該要自責死自己了。」
若雲不解,道:「二夫人何出此言?」
王潤雪道望著芸娘的背影,半晌道:「從此以後我不會再給任何一個女人出這等下作的主意了,你瞧瞧,本是一根善良的菩提葉,卻讓我變成了一顆劇毒的一支蒿了。」
如雲驚愕,道:「怎麼可能呢?二夫人想多了,您本是好心的。」
王潤雪輕歎道:「我自然是好心的,見不得她這樣可憐的活的像人下人一般,豈料她卻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千萬倍,要不怎麼可能不過半年,她就可以在我授意之下將寶兒趕盡殺絕?」
這時,杜文浩從前面拱橋過來,若雲見王潤雪神情黯然,便低聲說道:「二夫人,您就不要多想了,老爺過來了。」說著,趕緊起身迎上前去。
「老爺,今天怎麼沒有去店舖裡呢?」若雲淺笑盈盈地問道。
杜文浩看了看王潤雪依舊躺在那裡不動,和平日裡早就起身相應不同,完全不是她的性格,若雲一旁見了,趕緊解釋道:「方纔那王家的芸娘來了,說了一通話之後二夫人就這樣了。」
杜文浩上前,王潤雪這才看見杜文浩,想是之前完全沒有聽見若雲的話,趕緊起身,杜文浩笑著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然後自己也坐下。
若雲給杜文浩斟了茶便退下去了。
杜文浩道:「想什麼呢,見到我來,也恍惚著沒有看見一樣。」
王潤雪嫣然一笑,道:「真是失禮得很,想事情竟然想的走神了,還請相公原諒。」
杜文浩笑了,道:「聽說芸娘來了?」
王潤雪看了涼亭下的若雲一眼,若雲趕緊低下頭去。
「嗯,是來過的,只是閒聊幾句便走了。」王潤雪淡然地說道。
杜文浩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告訴我,那我坐在這裡也是無趣的。」於是起身便走。
王潤雪急了,一把抓住杜文浩的手,輕聲說道:「瞧您,我說給您便是,你如何說走就走了。」說完,起身來著杜文浩再坐下。
「對了,早上吃飯的時候怎麼不見相公過來呢?」王潤雪問道。
杜文浩道:「昨天不是幫著孫和找到了殺害蔡六的兇手嗎?他一高興,晚上就請我去喝了兩杯,早上就沒有起來。」
王潤雪道:「那石頭也該讓人將早飯送到霏兒的院子裡去的。」
杜文浩沒有給王潤雪說,石頭又跟著王十八出了城,只笑著說道:「我讓下人不要吵著我的,你也知道霏兒也是個好睡懶覺的人,現在大概還睡著呢。」
王潤雪便叫來若雲道:「你趕緊去廚房讓他們給老爺做些他喜歡的粥喝小菜端到這裡來,然後去我的房間將我昨天繡花的樣子一併拿來,你親自過去拿,不要讓那些個使粗的丫鬟動我的東西。」
若雲應了聲便趕緊去了。
杜文浩笑著說道:「你有什麼要緊的話告訴我,竟然連若雲也支開了?」
王潤雪見杜文浩洞察到了自己的心思,臉一紅,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哪裡有啊,不過是老爺吃飯要緊,順便給我拿個繡花的樣子罷了。」
杜文浩也不揭穿,知道王潤雪的性格,便笑著說道:「好吧,那就說說芸娘今天來給你說了什麼讓我的雪兒這般的心神不寧啊?」王潤雪突然眼淚落了下來,如同那破碎的花瓣紛紛而下,一時讓杜文浩都慌了神。
杜文浩知道王潤雪一向不用別人的手絹,便連忙拿著她自己手上的帕子給她擦了眼淚,然後輕輕地擁在懷裡,道:「我的乖雪兒,如何說哭就哭了,那個芸娘到底說了什麼氣人的話竟然將我的雪兒弄成這樣了?」
王潤雪道:「相公,我如今才知道我才是天底下比那寶兒還要壞上千萬倍的女子,我真是不該一時興起教了那芸娘什麼該死的勾心**,如今卻讓她沒有了從前的純性了。」
杜文浩道:「我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想你是因為她如今身上少了一些什麼,又多了一些才這樣的,你大概是為那些已經少來到感到惋惜,為那些多了的感到後悔,是嗎?」
王潤雪點點頭,道:「或者說我是感到後怕。」
杜文浩笑了,道:「我看你是多慮了,人之初性本善,那些看似純善之人,不過是因為沒有人發現他們骨子裡還有醜惡的一面,那芸娘我們初見著確實是一個秉性純良的女子,但是殊不知不過就是一個一點就通的靈性之人,她骨子裡的東西是我們不能改變的,我們唯一可以改變的是她的想法,而想法在短時間內是不能深入一個人的骨髓的,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