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摸著石頭過河
杜文浩笑道:「最近大概是閒不下來了,對了,我馬上要進宮去,可能事情會比較忙,回來或許會很晚,晚飯你們自己吃,無需等我的。」
雪霏兒道:「哥,今天是柯堯的生日,雨琴姐說如果你今天宮裡抽的出時間還是回來吃飯……」
杜文浩想都沒有想,立刻答道:「是嗎?行啊,我一定回來!」
憐兒忍不住笑道:「不要空手回來才好。」
雪霏兒道:「昨日青黛還和柯堯打趣說她是大人了,來年給她找一戶好人家,畢竟現在也是相公你這位堂堂宰執的義妹,想要找個好的人家那還不容易,這開封城裡不知多少達官顯貴踩破了門檻想結了親呢。」
龐雨琴趕緊給雪霏兒使眼色,雪霏兒卻彷彿不知這個眼色其中有什麼深意,接著說道:「現如今她也不小了,再不找婆家,只怕要成老姑娘了!嘻嘻」
杜文浩臉色暗淡了下來,也不說話,背著手進了屋,讓英子幫著換了官袍,悶聲不響出門,帶著護衛隊騎馬走了。
憐兒輕聲問道:「老爺這是怎麼啦?好像不太高興。」
雪霏兒撇了撇嘴,笑道:「你們不覺得這兩天只要我們老爺在家的時候,柯堯就一定不會出現的嗎?」
龐雨琴瞪了她一眼道:「霏兒,我知道你想什麼呢,你不要多想了,你忘記了,在那峨眉山上的時候,柯堯可是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言之鑿鑿地說她不會嫁給我們老爺的,大概正好是湊巧了,這才沒有碰見。」
憐兒也附和道:「就是,別看柯堯這個姑娘雖然平日裡和誰都是一張笑臉,其實骨子裡還是清高自傲得很呢,她可是不止一次的說過給別人當小就寧可一輩子不嫁的話來。」
雪霏兒道:「人嘴兩張皮,偏你們就信了?」
龐雨琴和憐兒對視一眼,搖搖頭。龐雨琴偷笑道:「你啊,我還以為你和柯堯已經沒有事情了,原來心裡還是有個結,擔心她嫁給了相公?」
雪霏兒聽了這話,急得一張小臉都給漲紅了,道:「你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剛才哥才說晚上不會來吃飯,讓我們不必等他,可英子一說今天是柯堯的生日,他都沒有想,立刻就說要回來的。」
憐兒:「那定然是你多心了,我看換做是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老爺也都會回來的。」
雪霏兒:「我們是他的妻妾,他自然是會回來的,可是柯堯她……」
雪霏兒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外面一陣笑聲由遠而近,憐兒趕緊對一旁的丫鬟說道:「趕緊將廚房裡給四夫人和柯堯姑娘留的粥和小菜端來,他們沒吃飯就出去了,這會子也該餓了。」
雪霏兒一個人低著頭小聲嘀咕道:「她大概是長了千里眼這才每次算準了老爺出門的時間一走便回來了,你們還不相信,哼,我們走著瞧。」
雪霏兒的話音才落,柯堯便邁步進來了,見她身著了一身湖蘭色織錦的短衣,白色的綢緞長褲,上繡著三兩朵零星的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髮成獨獨的一根麻花辮子,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臉上薄施粉黛,邁著蓮步,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龐雨琴道:「出去這麼久,餓了吧?」
「還真餓了。」
「剛才已經叫她們送東西來了,外面熱,咱們屋裡坐吧。」
眾女進了屋裡,在桌邊坐下。
柯堯將手中的一柄長劍遞給一旁的丫鬟,然後簡單地將丫鬟遞上的濕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才落座了。
龐雨琴見她身後沒人跟著,好奇道:「你不是跟青黛姐出去了嗎?她呢?」
柯堯捂嘴笑道:「方纔下山的時候,見路邊有一株看的甚好的玉蘭樹,我說喜歡,她便執意要採了給我做生日禮物,可巧娜樹長在懸崖邊上了,我這個身手自然不敢上前,唯有姐姐去,本來去的時候好好的,誰想昨夜大雨,那崖鬆了吃不住力,竟然塌了,青黛姐好身手,自然摔不著,踏下來的都是爛泥,生生把她一雙繡花鞋給弄髒了。所以先回房裡換了鞋子去了,馬上就來吃飯。」
龐雨琴這才明白,道:「還是青黛姐最是疼你了,這麼危險的地方見你喜歡也不擔心自己,我們柯堯真是享福呢,有這樣一個心疼自己的姐姐。」
丫鬟將吃的端上來了,憐兒端了一碗粥遞給柯堯,柯堯報以微笑接過,正要喝,只聽雪霏兒說道:「誰說只有姐姐心疼著,我們老爺也是極心疼這個妹妹的。」說完這一句,先看了柯堯一眼,見她卻面不改色心不跳正悠閒的模樣喝著粥,心想,你就給我裝吧,我還不知道你這個小蹄子,便接著說道:「之前還說晚上是不會回來了,後來聽說是柯堯的生日便想都沒有想,就說一定回來吃晚飯的了。」
柯堯心裡像只小鹿怦怦亂撞,表情卻看不出一絲變化,只望著雪霏兒一臉曖昧的微笑自己也笑著說道:「就是,我覺得哥哥也是疼我的,今天他若是都不回來我該怪他待我這個妹妹不好了。」
雪霏兒又氣又好笑,正要說話,林青黛邁步進來了,龐雨琴忙讓林青黛坐在自己身邊,道:「青黛,吃過飯後我們去街上逛逛,看給丫頭買個什麼禮物好。」
林青黛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昨夜想了一宿竟沒有想到合適的,這個丫頭挑剔得很,我們煞費苦心挑選的她未必中意呢。」說完含笑看了柯堯一眼。
柯堯笑道:「大家這麼費心為我,我哪裡還有挑剔的道理。——憐兒姐,你定了嗎?」
憐兒道:「我倒是已經想好了,已經先定下了,一會兒去拿了便是。」
「是什麼?」
「先不告訴你!」
「哼!」
林青黛對雪霏兒道:「霏兒想好了買什麼?」
雪霏兒這才抬起頭來,道:「我知道憐兒買了什麼,本來我也想的是那樣東西,如今卻不好重樣的買了。」
憐兒笑道:「看來我們都知道柯堯喜歡什麼,不過是我搶先了。」
柯堯見大家這麼熱心為自己的生日費心,不禁感動,道:「難為大家這麼記得也為我著想,不管是什麼禮物我都是高興的,哪怕只是一根草一朵花,也是大家的心意,柯堯感激還感激不過來呢。」
龐雨琴:「應該的,一家人就該這樣,你說呢?」
雪霏兒戲謔道:「如今你也是大人了,索性今年就將你也嫁出去,這也算得上是我們的一份心意了。」
柯堯輕啐道:「好你個小妮子,竟在這一天都不忘記編排我,看我今天晚上不將你灌醉了,讓你躺在門外的臭水溝子餵那臭魚臭蝦!」
「哼,來啊!指不定誰醉了躺溝裡呢!」
大伙都笑了。
杜文浩騎著馬帶著護衛隊來到皇宮,下了馬,因心裡著急,便換乘轎,一疊聲催促,急匆匆來到了太皇太后高滔滔的福寧宮。
他進福寧宮是不需要通報的,來到裡面,得知高滔滔竟然沒有到工地去,也不在屋裡,而是去皇宮東門便殿去了。
太皇太后高滔滔垂簾聽政之後,要與大臣們商議事情時,由於大臣是不能隨便進皇宮的,而太皇太后畢竟是垂簾聽政,又不好直接到前廷大殿發號施令,便將皇宮東邊大門口的便殿作為垂簾聽政的地方,在這裡聽取大臣們關於政務的匯報並作出指示。這樣她可以不用出皇宮,大臣們也不會進到皇宮裡來。
高滔滔現在去了聽政的地方,很顯然,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商議。杜文浩只得在高滔滔寢宮裡等著。
好在時間不長,高滔滔的鑾駕便回宮了,一見杜文浩,高滔滔喜上眉梢,屏退左右後,撲進杜文浩懷裡說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叫人去宣你進宮來商議呢,可巧你就來了。」
兩人相擁坐在軟榻上,杜文浩道:「叫我有事嗎?」
「自然有事。就是昨兒個你說的事情啊。我昨晚重新理了一下思路,把先要辦的事情想好了,今天一早,把吏部、禮部和兵部尚書們都叫來商議。下了幾道懿旨,想讓你看看妥當不。」
「嗯,都下了什麼懿旨。」
「都是你昨兒個出的主意啊,第一道是取消軍人刺字的。所以現役軍人由朝廷出錢免費消除臉上等處的刺字,新招禁軍,嚴禁刺字。第二道懿旨,是讓翰林院會同禮部、吏部,制定計劃,宣傳我朝與西夏作戰中的英雄人物,對英雄進行表彰,對烈士家屬進行撫恤。第三道懿旨是下令全國停止廂軍招收擴編工作。第四道懿旨,是裁減部分廂軍……」
杜文浩暗自吃驚,忙笑道:「你動作可真快,都裁減了哪些廂軍?」
高滔滔看出杜文浩的擔心,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跟兵部尚書商議之後定的,從廣南路、西川四路分別裁減十個營(五千人)的廂軍。先裁少一點,積累經驗慢慢來。這兩地地處偏僻,廂軍勞役很苦,回易盈利不高,裁減的阻力小得多,而且這兩個地方可供開墾的荒地很多,我同時下旨戶部,將荒地劃出供這些廂軍裁減之後作為開荒之地用,開墾的荒地歸開墾者自己所有,衙門給予登記頒發地契,前十年免一切賦稅,後五年減半收稅。同時下旨讓兩地常平倉以正常利息的一半放貸給他們。力保第一次裁減廂軍平穩過渡。」
杜文浩高興地在她臉蛋上波的親了一下:「滔滔真厲害!想得真周到!」
「嘻嘻」高滔滔有幾分得意,「這還不都是你出的主意嘛,沒有你,我哪敢這樣做啊。有了你,我自己膽子也大了。」
杜文浩摟住她的小蠻腰,撫摸她的秀髮,低聲道:「你手中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必須膽大心細才行,你還做了什麼?」
「嗯,我還下旨在兩地州府開設官營藥材作坊,將不願意開荒種地的廂軍安置在這些作坊裡,那兩地是很多重要藥材的道地產地,做藥材批發和成藥都很有市場的。」
「好主意!不過,這官營作坊是如何經營的?如何出資?誰負責?」
高滔滔依偎在他懷裡說道:「是按照上次你跟我說的你在成都府路開辦公私聯營的公司的模式開辦的呀!」
「真的?」驚喜交加,「具體如何辦的?」
「嗯……,就是從常平倉出資四成,吸收當地商戶出資六成,衙門派駐公司的代表完全與衙門脫鉤,不能兼任任何朝廷官職,公司制定章程,由股東會選舉產生董事長和經理。還要成立監事會。嚴格按照章程辦事。自主經營,自負盈虧。以公司財產承擔有限責任。按規定上交稅利,當地衙門不得干涉過問。否則,可以通過當地監軍直訴至我這裡來,我會嚴加懲處!」
杜文浩禁不住又摟住她親了一下:「滔滔真好!想不到我才跟你這麼一說,你便記住了公司這麼繁雜的內容,你真了不起!」
高滔滔莞爾一笑:「是你說的仔細清楚,我自然就記住了。」
「呵呵,蘇軾還沒回來,你不擔心公司沒辦好,就放心大膽推行了嗎?」
「你已經在成都府路檢驗過,我相信能行的。先開辦著看嘛,反正咱們手裡有上千億緡的錢,不怕虧本。嘻嘻。」
「哈哈!」杜文浩樂了,「你能掏自己皇宮銀庫的腰包來保證改革的進行,有你這樣的膽量,又有先帝留下的雄厚資金做後盾,咱們沒有辦不成的事!你這一步做得好,既安置了廂軍,又進一步推動了公司制度的發展。好!滔滔,公司制度是市場經濟最重要的制度之一,在剛剛建立之初,肯定會遇到各種問題,慢慢來,咱們大宋國商業非常發達,這項制度會規範市場,推動經濟健康穩步發展,給國家創造更多的財力。等公司開辦多了,大家逐漸能接受了,看到公司的好處了,那時候咱們再正式頒布公司法,進行規範,現在先鼓勵開辦!」
高滔滔對杜文浩這番夾雜著現代詞彙的話似懂非懂,仰著俏臉道:「嗯,我聽你的!」
「你別光聽我的啊,你要是覺得不妥的,儘管說,我的主意未必都好,有時候也是想當然,咱們有商量才能發現有沒有問題。」
「嗯,我覺得你的主意都挺好的,再說了,就算有點想當然也沒關係啊,錯了咱們改過來就是。不試又怎麼知道主意不行呢?」
「嘿嘿,那倒是,這叫做摸著石頭過河!改革允許嘗試,也應該允許犯錯,錯了改過來就是了,不嘗試就永遠不知道對還是錯。呵呵,你這思想跟一位偉人很相像,難怪能當國家領袖呢!」
高滔滔奇道:「哪位偉人啊?」
杜文浩當然不會告訴他關於現代社會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春天的故事,只是笑了笑,道:「我也記不得了,反正有位領袖也這麼說過就是了。對了,你還下了什麼懿旨?」
「關於買斷軍齡的啊。對裁減的廂軍將士按照你的設想進行軍齡買斷和政策安置,戶部、吏部和兵部尚書他們都沒這樣做過,都說這法子很新奇,看著是花了不少錢出去了,但能平穩裁減廂軍,將來節約的開支就遠不止這麼多了。」
「對對,這才是有遠見的人!還有別的嗎?」
「有。」高滔滔瞧了他一眼,慢慢說道,「我還下旨,停止所有變法了。我不能讓這害人的變法再禍害百姓!」
杜文浩儘管知道高滔滔作為保守派的領軍人物,一上台,肯定會廢止全部變法的,只是想不到來的這麼快。
高滔滔瞧著他神情有些暗淡,低聲問:「我停止變法的實施,你不高興嗎?」
杜文浩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怎麼會呢。現在的變法已經差不多完全走樣了,失去了當初變法為民的最初意圖,甚至成了與民爭利了,廢掉了也好。」
高滔滔頓時高興起來,捋了捋頭髮:「我也是這樣想的,你以前跟我說過,說有些變法其實本意是好的,設想也是好的,就是執行中走樣了。我就在想,既然都被他們搞亂了,如果讓你來收拾這樣的爛攤子也麻煩,還不如一股腦都先廢了,將來你想出好主意,能利國惠民,咱們再實施就是,你說好不?」
杜文浩又驚又喜:「你願意讓我實施變法?」
「嗯,不過你得先幫我把軍隊整治好,也讓大家看看你的真本事,讓大家心服口服,那時候我再讓你變法,就能水到渠成了。」
「好!你說的沒錯,如果我連軍隊都管不好,就更別說變革國家了。」
「對!」高滔滔摟著他脖頸,輕輕吻了他一下,「別著急啊,咱們一步一步的來,你說過的,不能急功近利,要循序漸進。」
杜文浩點點頭:「沒錯,你還發佈了別的什麼懿旨嗎?」
「沒了!」高滔滔嗔道:「瞧你,我這一上午做了這麼多事,你還嫌不夠,想累死我啊?」
「嘿嘿。我的好滔滔辛苦了!親一個慰勞慰勞!」杜文浩摟住她將她放到在軟榻上,好生親熱了一回,把個高滔滔弄得雲裡霧裡的,這才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