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不寒而慄
「絕對不行!」杜文浩一拍扶手,厲聲道:「我是此次西征軍招討使,兵馬大元帥,我沒有權力將五萬將士的生命交給你任意胡來!步步為營的作戰計劃是宰執會議決定的,是太皇太后首肯的,全軍必須服從!絕對不允許改變!我可醜話說在前頭,若是誰敢違反這項作戰計劃,到時候別怪我翻臉無情,按軍法從事!」
宋朝講究「將從中御」,重大作戰計劃由宰執會議研究之後,報請皇上欽定,交主帥貫徹執行,這是通例,呂公著要自己做主制定作戰計劃,顯然不現實,所以他儘管氣得呼呼吹著鬍子,卻也不敢再堅持。
杜文浩見他不吭氣了,也把怒火壓了壓,放緩了口氣道:「剛才我已經把步步為營的作戰思路詳細說了,這只是個思路,你們到了前線,可以根據當時當地的情況適當進行變通,但是,任何變通都必須圍繞步步為營這個思路進行,絕對不允許分兵冒進,也不允許追擊敵人超出我軍弓弩射程,違令者,不管是否建功,一律處斬!這是鐵的紀律!各營各軍指揮使犯了這條禁令,你們可以就地正法,以儆傚尤!若是你們犯了這一條,本將軍會用太皇太后御賜尚方寶劍執行軍法!軍令如山,還望三位切莫等閒視之!」
曲珍和李憲都躬身作揖答應了。呂公著卻沒動,還坐在那呼呼吹鬍子生悶氣。
杜文浩已經把話挑明,見他這樣,還是不放心,對曲珍道:「曲將軍,太皇太后已經授權你對具體作戰計劃的反對權,若你認為計劃不妥,要堅決履行好職責,報我定奪。不要怕得罪人。你要當老好人,就會有無數將士白白流血犧牲!明白嗎?」
「末將遵命!」曲珍恭恭敬敬拱手道。
呂公著聽出來杜文浩這話明顯針對他的,鐵青著臉不說話。
杜文浩瞧了一眼一直悶聲不說話的李憲:「李建軍,你有何意見?」
李憲忙陪笑道:「這是宰執會定的,太皇太后首肯的,我等自然應該堅決執行。只是呂大人所言也有一定道理,臨陣對敵,千變萬化,太過拘泥事先的作戰計劃,容易貽誤戰機。」
杜文浩手一擺,大聲道:「寧可貽誤戰機,也決不能貪功冒進!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執行步步為營的作戰計劃。至於具體的兵力部署,敵軍來襲時如何迎敵,你們可以自行根據臨陣決斷,我只有一個要求,可以把敵人放進來打,但你們決不能突出去打!戰寨往前推進的速度要適當,要確保穩妥,相互策應,要寧慢勿亂!這就是步步為營的精髓思想!你作為監軍,也要真正負起責來,監督作戰計劃的切實執行。」
李憲乾笑兩聲,拱手道:「咱家明白。」
杜文浩又道:「這次從陝西六路抽掉五萬兵馬,要記住,要實數,很多部隊嚴重缺員,如果按照番號調兵,可能達不到五萬人,那就實現不了我軍兵力上的優勢。」
曲珍和李憲又忙拱手答應。
杜文浩瞧了一眼還在那氣得吹鬍子的呂公著,冷冷問了句:「呂大人,你聽清本將軍剛才說的話了嗎?」
杜文浩是此次西征軍的兵馬大元帥,又是宰執,呂公著要服從他的調遣,便陰著臉拱手道:「聽明白了。」
「那就好。你們退下,準備好了就盡快開拔吧。」
三人這才告辭走了。
等他們三人走了之後,杜文浩也出門回到家裡,帶上禮物,帶著護衛隊,前往皇城後面的天波楊府拜訪。
高滔滔賜給他的府邸就在天波楊府旁邊,另一邊是首相王珪的宰相府。杜文浩先到自己府邸門口停住,大致看了看,果然氣勢恢宏,是三座府邸中最大也是最宏偉的了,畢竟當初是預備給王爺住的。裡面主體建築已經全部完工,只剩一些裝飾和清理善後工作了。
杜文浩來不及細看,策馬來到天波楊府門口。
這府邸儘管比自己的要小一些,卻也覺得算得上京城名列前茅的豪門大宅院了。
杜文浩遞上拜帖,很快,府門大開,一個白髮蒼蒼的了老頭,在兩個僕從的攙扶下,迎出大門。門房做了介紹,杜文浩這才知道,這白髮老人,是楊延昭的長子楊傳永。
在這之前,為了避免鬧笑話,與評書電視劇裡的虛構區別開來,杜文浩重新瞭解了楊家將的真實情況,知道楊家將小說裡的楊繼業的七個兒子中的六郎楊延昭,歷史上其實是長子,也就是大郎。楊繼業戰死之後,朝廷追封他為太尉,並世襲。北宋太尉一職,列六十級武職官階之首!這楊傳永是楊文廣的親哥哥,家中長子,世襲了爺爺楊業的爵位。杜文浩作為宰執,三衙都點檢,登門拜訪,所以楊傳永親自出迎。
楊傳永把杜文浩等人迎進正堂,分賓主就座,一番客套之後,杜文浩拱手道:「楊太尉或許聽說了,太皇太后下旨任命我為西征西夏的招討使。但我領兵時短,實在惶恐,生怕辜負了皇恩。我自幼便聽楊家將精忠報國,血戰沙場的故事,心中仰慕,今日冒昧登門拜訪,特求教治軍之道,還請太尉不吝賜教。」說吧,起身一禮。
楊傳永忙顫巍巍起身還禮:「不敢當,大將軍過謙了。」坐下之後,捋著雪白的鬍鬚沉吟片刻,拱手道:「實不相瞞,老朽雖出楊門,又承襲爵位,但自幼只喜詩書歌賦,對行伍一道並無研究,領軍作戰的,都是舍弟文廣夫妻。既然大將軍不恥下問,自當相告。只可惜三弟文廣已經不在了,但弟妹還在,待老朽差人去請了她出來,她隨文廣徵戰多年,對領軍之道也能說是一二來。」
杜文浩忙道:「如此多謝了!」
楊傳永吩咐一旁的管家去請。過不了片刻,進來一位中年婦人,見她頭上玉瓚螺髻,身上羅綺文秀,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襲長裙,翩翩然若輕雲出岫。過來盈盈一禮:「妾慕容桂英,見過大將軍!」
杜文浩又驚又喜:「穆桂英?你是穆桂英?」
穆桂英道:「是。穆桂英是我漢名,是夫君取的,我是鮮卑族,複姓慕容。」
楊家將裡的穆桂英是楊宗保的妻子,而楊宗保歷史上並無此人,純屬虛構,楊宗保的很多故事其實是楊文廣的事跡,楊宗保的妻子穆桂英,其實是楊文廣的妻子慕容桂英。史料記載「楊文廣娶慕容氏,善戰。」
杜文浩欣喜道:「穆桂英掛帥!哈哈,原來你還活著啊?呸呸!對不起,我一高興說錯了,請您原諒,我是久聞大名了,聽說你能征善戰,當年還曾在戰陣對敵時擒獲你夫君。對吧?」
穆桂英微笑道:「將軍博聞強記,連這都知道。」
穆桂英是鮮卑望族,自幼習練刀馬功夫,得名師指點,當年楊文廣領軍西征西夏,穆桂英家族所在部落當時隸屬西夏,也協同抗擊宋軍,與楊文廣對陣之時,對楊文廣新生愛戀,兩人對戰,穆桂英將楊文廣生擒活捉,在山寨吐露心聲,兩人遂定終生,穆桂英率部歸順楊文廣,此後跟隨夫君在邊塞與西夏征戰多年。直到夫君病逝。
杜文浩這段故事,是從評書楊家將裡聽來的。想不到還真有其事。急忙拱手作揖:「能有楊夫人賜教,我這心裡也就有底了。」
「大將軍客氣了。將軍領兵以少勝多,全殲吐蕃番軍,原是善於治軍之人,否則斷不能取得如此佳績的。妾還需向將軍請教呢。」
杜文浩撓撓頭笑道:「實不相瞞,我那一仗有取巧的嫌疑,給敵軍下了藥,讓敵軍都跑肚拉稀了,這才取勝的。」
穆桂英莞爾一笑,讚道:「知己知彼,避其鋒芒,巧計下藥,這才是真本事啊,若是硬碰硬血戰得來,反倒不覺的有何讓人敬佩之處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到也有些佩服自己了。」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落座,杜文浩先問了一些當年與西夏征戰廝殺的戰例,特別是西夏軍的作戰特點。
話鋒一轉,回到了杜文浩最想知道的治軍之策上:「太皇太后很不滿我軍現狀,下旨讓我進行整頓。但我接觸軍隊時間不長,通過瞭解的一些皮毛也感覺到,我軍痼疾很深,存在的問題很多,卻一時理不出頭緒來,所以登門求教,想走一條捷徑,以夫人之見,我軍存在哪些問題?又該如何治軍?」
穆桂英卻不再客套,想了想,道:「我軍痼疾,妾與拙夫曾探討多次。也深有感觸。既然將軍垂詢,妾自據實相告。」
杜文浩大喜,拱手道:「浩洗耳恭聽!」
穆桂英滔滔不絕,將她與楊文廣十數年征戰中對宋軍的全方位多層次的感悟,一股腦都告訴了杜文浩。
真可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杜文浩這一上午從穆桂英這聽到的關於宋軍的凡事種種,許多都是聞所未聞的。穆桂英不僅說了宋軍表面上存在的重重缺陷,更進一步深入分析了宋軍存在問題的原因,也提出了一些改革的思路。
中午時分,楊家設宴款待,杜文浩還想多討教一些問題,便留下了,與穆桂英酒桌上繼續暢談。
酒宴之上,杜文浩舉杯借花獻佛,給穆桂英敬酒:「楊夫人,浩又一個不情之請,——夫人能否再次披袍掛帥,出征西夏?」
穆桂英黯然搖頭道:「多謝將軍信任,以往拙夫在世,妾追隨拙夫征戰倒也罷了,現今拙夫病逝,妾一介女流,實不便披掛上陣。還請大將軍海涵。」
杜文浩想想也是,又道:「楊家槍法十分厲害,不知夫人會不會呢?不過,你能生擒楊家將,功夫比他們還高,用不著學他們的槍法的。嘿嘿」
「楊家槍的確有過人之處,拙夫已經將全套槍法教會我了。」
「是嗎?可惜,我要能學這套槍法就好了,我雖然有個妾室武功很強,但刀馬功夫卻不在行,我正想找個這方面的師父呢,還有兵法師父,順便教我兵法就好了。不知道夫人有沒有好的人選推薦呢?」
他滿懷期待望著穆桂英,希望她能答應教自己刀馬功夫和兵法。
穆桂英微笑道:「大將軍何必捨近求遠,將軍家裡就有一個現成的上佳人選啊。」
「誰?」
「大將軍馬上要迎娶過門的新媳婦,王宰相的千金,京城第一美人王潤雪!」
杜文浩笑了:「夫人如何開這種玩笑,潤雪是大家閨秀,若說她寫得一手好書法,畫得一副好畫,這我信,我親眼看她閨房裡都是文房四寶各種精美字畫。但說她會刀馬功夫,我就不信了,就算花拳繡腿,只怕也未曾學過。」
杜文浩說得如此肯定,那是因為他曾經與王潤雪巫山**,想那賽雪肌膚,蘭花玉指,如何是舞槍弄棒的樣子?
穆桂英笑了:「將軍若要不信,等她過了門,一問便知。」
杜文浩見她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半信半疑道:「她果真會刀馬功夫?」
「嗯,將軍或許不知,我們兩家緊挨著,她小時候經常到我們府上來玩,見我們府上一幫孩子舞槍弄棒的便嚷嚷著要跟著學。原只想教她一些強身健體,誰料想她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教的功夫,最多兩遍,便學會了。或許是她乖巧伶俐,跟我幼時很像,讓我想起孩童時光,故與她特別投緣,雖未拜師,卻悉心點撥,我一身本事,她已學了個**成。就差火候磨練了。」
杜文浩又驚又喜,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桂英,心想這穆桂英看著也是細皮嫩肉的,也不像舞槍弄棒的人,誰有知道卻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巾幗英雄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來自己未來的二夫人還是一位女將,而且出自楊門女將穆桂英門下,哈哈,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
杜文浩樂不可支,問道:「你們楊家槍也傳外人?」
「當然,槍法是用來殺敵的,拙夫以前就曾將此槍法精髓教授所帥將士,只要想學,從不藏私。」
「原來如此!那潤雪兵法如何?」
「兵法就更不在話下了,她天資聰慧,過目不忘,我府上兵書她都已經爛熟於胸,平素也常聽我們說些征戰的戰例,只是,她從沒真正上過陣,說到底也只是紙上談兵,鋼是塊好鋼,就看將軍如何打磨了。」
「太好了!將來我領軍西征西夏,一定帶她在身邊,讓她跟夫人一樣成為一位巾幗英雄!」
「那是自然!」
意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杜文浩真可謂心花怒放,酒宴之後,告辭離開天波楊府,藉著酒興便想去王宰相家登門拜訪未來的夫人,來到門前又停住了,未過門的新媳婦是不能見夫君的,再說了,自己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穆桂英說的話,絕對沒錯。等過了門再問也不遲。
杜文浩進宮來到皇上住的睿思宮。一問內侍,皇上卻在資善堂。
資善堂是皇上學習的地方,看樣子這小皇帝還真用起功來了,連中午午休都不休息了。
杜文浩高高興興來到資善堂,剛到門口,一個負責伺候的內侍便扯著嗓門道:「哎呀!杜大將軍您來了!是來看皇上功課來的吧?皇上正在裡面刻苦攻讀呢!」
杜文浩瞪眼道:「你嚷什麼?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杜文浩邁步進了資善堂,穿過天井,來到北面正房大廳。
大門門是關著的,杜文浩抬手將門推開,只見屋裡四個孩子正各自拿著書卷,聚精會神看著。教書先生趙彥若正垂頭喪氣坐在那裡,望著杜文浩欲言又止。
這時,就聽見屋裡有蟋蟀輕輕的叫聲。杜文浩皺了皺眉,背著手慢慢走到宋哲宗身邊,瞧了一眼,問道:「皇上,在看什麼書呢?」
「《論語》!」
「皇上的書,好像拿反了呀!」
「是嗎?嘿嘿」宋哲宗抬頭望著杜文浩,嬉皮笑臉將書倒了過來,「朕剛剛看完《中庸》,正準備看《論語》,你就來了,所以拿反了,嘿嘿……,咦!怎麼是反的?」宋哲宗將手裡的書翻來倒去看了看,恍然道:「朕剛才沒拿反啊!」
杜文浩呵呵笑了:「皇上,你剛才壓根就沒在看書,連書正反都不知道,我只是訛了你一下而已。」
「杜先生!你敢戲弄朕?!」
杜文浩沒理他,背著手走到胖墩九皇子趙佖身邊:「嗯,你的書倒是沒有拿反,不過,你書桌下面的蟈蟈爬出罐子來了。」
「哎呀我的蟈蟈!」趙佖扔掉書,彎腰低頭就去桌子下兩隻腳處找,見夾在兩腳之間的蛐蛐罐好端端地蓋著蓋子的,蛐蛐沒爬出了。
杜文浩呵呵笑了,走到前面檯子上,說道:「中午午飯之後可以休息一個時辰,這是制度,現在還沒到下午上學的時候,你們幾個要玩儘管玩,沒必要裝模作樣擺出這副愛學習的樣子來給我看,我要的是你們的真實成績,而不是你們弄虛作假的刻苦樣。明白了嗎?」
公主唸唸長舒一口氣,把手裡的書扔掉了,說道:「都是皇帝哥哥的餿主意,哼!裝這些做什麼嘛。」
宋哲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怕先生看見我們玩,說我們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