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五更瀉(上)
雲霧低回繚繞,盤亙在廣闊的洛陽城上,雲翠中托出一對高聳的鳳闕,像要凌空飛起;在茫茫的春雨中,萬家攢聚,無數株春樹,在雨水的沐浴中,更加顯得生機勃發。站在京城郊外不遠的鳳凰山上,杜文浩看見的便是是一幅帶著立體感的春雨洛陽圖。
其實準確地說,這個季節該是夏季了,只是今年天氣一直陰霾,雖很少下雨,但也沒有往年熱的這麼快。
天不下雨所以就顯得很悶熱,這幾天杜文浩天天帶著龐雨琴、雪霏兒和林青黛三個女人先是雄雞第一次啼鳴的時候就駕車上路出城了,然後將車放置山下是一處很小的客棧寄放著,步行上山。
今天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天公竟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如髮絲,輕撫在每個人的臉上,清涼而暢快,之前的疲乏和勞累感覺隨著細雨都帶走了,空氣很快濕潤起來,帶著一絲隱約的舔,瀰漫在整座山澗,讓人不覺更加怡然。
「相公,我走不動了。」龐雨琴的身體自上次流產之後雖說恢復了不少,但還是禁不起這麼辛苦的跋涉。
杜文浩站在一塊凸出的青石上,正在遠眺山下的美景,只見龐雨琴站在一叢湘妃竹旁,一身透明的薄紗裙,招搖的翠綠色,像要滴出綠色的汁液,微風輕拂,裙面半遮半掩,和這山、這樹,這景相映成趣。
林青黛走在最後,其實她是走的最快的,但是她走在最前面,就沒有人可以上她輕快的腳步了。
「琴兒,你就在那裡站著,我牽著你走。」林青黛不知從那裡摘了一些火紅的野花,一襲湖水色布衣長裙,挽成髻的秀髮被山中的露水打濕,鬢角垂下兩縷,緊緊地貼在臉頰兩側,笑意嫣然地看著正望著自己的杜文浩。
雪霏兒站在杜文浩身邊,雙手挽著杜文浩的胳膊,到底還是年輕一些,只有輕微的喘息聲。
「你們啊,我看以後每天都須出來走走這樣身體才會好些,這才半山腰呢,你們都吃不消了嗎?」杜文浩大笑著說道。
「只是琴兒姐姐不行了,我和青黛姐姐沒有問題啊。」雪霏兒說道。
林青黛走到龐雨琴身邊見她累得不行,額頭上的汗水一個勁兒的往下流,便牽著她的手:「走吧,文浩,我們還是慢慢著走,琴兒都出汗了,山上風大小心著涼。」
「好吧,前面有個草棚,我們坐下歇歇再走,反正時間還早。」杜文浩說著牽著雪霏兒先往前走了。
「要不你們往前走吧,我真是累了,我就在這裡歇一會兒,等你們下山一起回去好了。」
「什麼話,一起上來的,自然要一起走到山頂了,沒有關係,我也有些累了,我們不趕他們,我們自己慢慢的走。」林青黛鼓勵著龐雨琴,兩個人手牽著手慢慢往上走。
「姐姐,還的守孝期快滿了吧?」龐雨琴問道。
「問這個做什麼,還早呢。」
「滿了就早些和相公成親吧。」
林青黛啊了一聲,驚訝地看了看龐雨琴,只見龐雨琴正微笑地看著自己,林青黛臉一熱,喃喃地說道:「琴兒,休要亂說。」
龐雨琴咯咯地笑了起來,索性停下了腳步,前面杜文浩和雪霏兒已經看不見蹤影了。
「你……你笑什麼,笑得我寒毛都豎起來了。」林青黛到底心虛,說話的聲音都小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啊,我看在眼裡呢,如果你不好意思,回頭我去給相公提個醒兒,他一天總是忙著宮裡的事情,不要委屈了姐姐乾等才好。」
林青黛的臉更燙了,她假裝擦汗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臉:「琴兒,你……」
龐雨琴笑著輕拍了一下林青黛的手,道:「若沒有你,相公也不會留在五味堂,那樣我也就不會認識他了,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姐姐才是,如今霏兒過門沒有多久,我的身體也不如從前好了,相公也應該有個孩子了,可我……」說道這裡,龐雨琴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別想這麼多,上次只是一個意外,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
「唉,不說了,我們還是走快些,不要讓他們等我們等的太久了。」龐雨琴打斷了林青黛的話,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姐姐,你們趕緊點,我們已經到了。」雪霏兒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的山間迴盪,有遠有近,聲音久久地在山裡傳響。
回到五味堂,林青黛找了一個機會將龐雨琴的話給杜文浩說了,她覺得龐雨琴的心裡還是有個結,杜文浩應該去安慰和勸解一下,免得時間一長,就成了心病了。
「不用擔心,她的心我是知道了,等懷了第二個孩子,她的心情自然就好了。」杜文浩有些不以為然。
林青黛也不好再說什麼,這是寧公公差人來叫,說是皇上讓杜文浩進宮,杜文浩不敢久留,只得答應林青黛晚上回來的時候去找龐雨琴,然後匆匆地走了。
杜文浩進了宮,路上遇到喻鴿兒帶著兩個宮女迎面走了過來。
「杜大哥,這是要去哪裡?」私底下喻鴿兒喜歡這樣稱呼杜文浩,畢竟大家一起朝夕相處了十幾天,喻鴿兒挺欣賞杜文浩的為人的。
「哦,娘娘這是要去哪裡?」杜文浩停下腳步,見喻鴿兒淡紅色衣裙,秀麗的長髮,纖長的身條,迷人的腰段,雖然還沒到成熟的年紀,但清淡的朱唇和潤紅的臉蛋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好像四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生機盎然,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悠閒、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準備回去了,才從皇后宮裡出來,前兩天皇后看上了從家裡帶來的一張枕巾繡面,說是喜歡,我今天就送了過去。」
杜文浩不禁感歎,小小年紀卻可以讓太皇太后和皇后喜歡,真是不太容易,因為她正是得寵的時候,一般這個時候的女人除了皇上喜歡,別人都是嫉妒和憎恨的,尤其是皇后。
「我去皇上那裡一趟,說是有事找我。」杜文浩準備告辭。
「是不是早朝的時候,富弼富大人生病的事情?」
「怎麼,富大人病了嗎?」
杜文浩心想難怪將自己叫來,原來是富弼大人病了。
「早朝的時候,聽說皇上和眾大臣商議青苗法的事情,大概是富大人有些激動,竟然當朝將屎尿拉在褲子裡了。」
「娘娘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嘛。」杜文浩笑著說道,畢竟退朝還沒有一會兒,喻鴿兒就知道了朝上發生的事情,她在京城有無親戚在朝為官,除了寧公公還有誰能告訴她呢?
喻鴿兒莞爾一笑,拈著香帕在鼻前輕輕地擦了擦,輕聲說道:「我也不是第一個知道的,我也是聽皇后給我講的,說是皇上當時就給臭暈了,事情還沒有商議完就趕緊命人將富大人抬走,提前退朝了,我去皇后那裡的時候,正巧皇上剛走。」
杜文浩怕皇上那邊等急了,於是和喻鴿兒告辭。
「對了,杜大哥,你等會兒忙完了,到我那裡去一趟吧,上次青黛姐姐說是喜歡玫瑰花蜜,前日太皇太后給了我一些,你回頭給姐姐拿回去。」
「還是娘娘留著用吧。」
「很多的,一些給姐姐嘗嘗,我一個人也用不完。」說完,喻鴿兒帶著宮女先走了。
杜文浩也顧不得多想,趕緊走了。
到了乾清宮,沒有見到皇上,只有寧公公和幾個太監陪著富弼,杜文浩進門並未聞到異味,想必已經更衣沐浴過了。
杜文浩給富弼大人請安之後,坐下直接先給富弼號脈。見富弼大人躺在榻上精神不濟,萎靡不振的樣子,再看脈象,發現脾腎陽虛所致。便道:「大人是否有每日晨瀉的習慣?」
富弼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唉,每日都是雞鳴一道即會起床入廁,今日……唉1」說著富弼懊惱地狠狠地了一下床邊:「都是這害人的肚子,丟人丟大了。」
杜文浩這次去東明縣聽王安石說起過這個富弼,位極人臣,卻沒有什麼架子,此人為政清廉,好善嫉惡,歷仕真、仁、英、神宗四朝,官居宰相;又性情至孝,恭儉好修,與人言必盡敬,雖微官及布衣謁見,皆與之有禮,不過和王安石因為變法卻是一隻卯著,兩個都很倔,宋神宗是個愛才的皇上,所以也沒有因為富弼不同意他的變法便疏遠他。
「富大人不必多慮,人都會有不適的時候,再說你是病了,卑職給您開個方子好好調養一些時日便可無恙了。」
「你就是寧公公說的那個杜文浩,杜太醫?」富弼還是第一次見杜文浩,平日裡杜文浩多在後宮,自然朝裡的文武大臣一般很少見過他,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正是在下。」
富弼和藹一笑,說道:「年輕有為啊。」
「卑職不過是盡職而為,需要學習的還很多。」
「好,不要驕傲,不要自負,醫學也是學無止境啊。」
「富大人說的是。」杜文浩說著起身走到桌前去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