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客棧病患
第二天早上,杜文浩複診後,韋夫人和韋小姐母女娘都病情穩定。兩個急腹症手術的也恢復良好。
藥鋪剛開門,便來了個宮中的老太監,姓焦,帶著幾個小太監,挑著擔子裝滿了各色禮物。卻是奉太皇太后懿旨,來探望韋小姐的。這讓韋小姐一家很是激動。
焦公公探望了韋小姐和韋夫人之後,又專門找杜文浩瞭解了韋小姐的病情,並把其中一擔禮物送給杜文浩,禮物都是些宮裡的綾羅綢緞,是感謝杜文浩救治韋小姐的。
焦公公帶著小太監告辭走後,杜文浩把那一箱綾羅綢緞分給林青黛她們幾個女的。
她們可都沒見過宮裡的綢緞,一見之下,都是十分的驚奇,宮中綢緞果然非同凡響,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每人分了幾匹布料作衣裳,眾女都很高興。
恆祥客棧,賓客如雲。
自從搬到京城之後,宋掌櫃的恆祥客棧生意興隆,比在縣城好上數倍,望著銀錢滿箱,樂得合不攏嘴。
他本想叫女兒回來幫忙,但女兒雪霏兒天天在五味堂跟著杜文浩學醫,連家都不沾邊,他想說卻又不敢,雖然他管教一直很嚴,但自從妻子病逝之後,宋掌櫃看見女兒就彷彿看見亡妻,心疼之下也不敢大聲呵斥,只好一個人忙裡忙外。
他這客棧是飲食、住宿一條龍。分樓上樓下兩層,一樓是散座大廳,二樓是包間,後院又有三棟房子,呈四合院結構,也是兩層,全部都是分檔次的客棧住宿樓。
這一天,宋掌櫃正在前台招呼客人,夥計跑來說道:「掌櫃的,樓上尹掌櫃請您去喝杯酒。」
宋掌櫃一臉苦笑,這尹掌櫃是個皮貨商,經常跑買賣走京城,為人也豪爽,住在客棧這些天來,幾乎每天都是高朋滿座,大宴賓客。喝高興了,就差夥計來叫宋掌櫃去喝兩杯給他那些宴請的賓客敬敬酒。
剛開始宋掌櫃還跑得屁顛屁顛的,可是這尹掌櫃酒量甚好,為人又很熱情,而宋掌櫃酒量平平,所以每次宋掌櫃都是喝得東倒西歪才讓出來。一頓酒下來,就別指望再有精力去打點生意了,所以宋掌櫃很是頭痛,卻又不敢不去,因為這尹掌櫃揮金如土,是他客棧的大顧客,喝麻了回來吐都得去。
所以,店夥計傳話之後,宋掌櫃只好撩衣袍上了樓,來到臨街雅座。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划拳行令之聲甚是熱鬧,看樣子屋裡的人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宋掌櫃敲門進去,這些賓客差不多都已經認識他,急忙招呼他坐下,罰了他三杯。
三大杯連著喝下,宋掌櫃這才得空看看場景。拿眼一掃,卻沒看見尹掌櫃,打著酒嗝奇道:「尹掌櫃哪去了?」
一個大鬍子笑道:「茅房去了,這一上午,他都已經跑了十多趟茅房了。」
一個瘦子也笑道:「就是,尹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躲酒。」
這大鬍子是尹掌櫃的表兄,聞言笑罵道:「放你娘的屁!我表弟是那種人嗎?」
其他幾個賓客都道:「沒錯!尹大哥喝醉最是爽快的,哪能躲到茅廁去呢。純粹亂說!罰酒罰酒!」
那小瘦子連連點頭:「對對,小弟說錯了,自罰一杯!」端了一杯酒,皺著眉盯了片刻,顯然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有點反胃,還是一仰脖把酒灌倒了肚子裡。
剛放下杯子,瘦子便感到腸胃裡一陣的翻騰,趕緊起身擺手:「不行!要吐!」在眾人哄笑聲中,打著乾嘔衝出雅間,一趟子跑下樓,來到後院的茅廁。
沒等開門進去,便彎腰哇哇大吐起來。
吐完之後,感覺胃裡舒服一些了,直起腰,拍了拍茅廁的門,叫道:「尹大哥!怎麼樣了?還沒拉完嗎?」
沒聽到回音,瘦子覺得有些奇怪,拉開茅廁木門進去,一排的蹲位前的空地上,尹掌櫃趴在那裡,正痛苦地呻吟著。
瘦子大驚,踉蹌幾步跑過去,蹲下身將尹掌櫃攙扶了起來:「尹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尹掌櫃有氣無力呻吟著低聲道:「沒勁……,身上一點勁都沒有……,拉死我了……」
「糟糕,肯定是吃錯了什麼東西了,來,小弟背你回去,請大夫給你看看。」瘦子努力想把尹掌櫃背起來,可尹掌櫃太壯了,又全身沒勁起不來,瘦子辛苦了半天,也沒能把尹掌櫃攙扶在背上,還累得氣喘吁吁。只好道:「尹大哥,你等等,我去叫人去!」
攙扶他斜靠在茅廁牆壁上,瘦子一溜小跑回到雅間,這麼一說,在座的都慌了神,一起湧到茅廁,七手八腳將他背著攙扶著回到了房間臥室。
宋掌櫃也慌了,說道:「我認識五味堂的杜大夫,我去請來吧?」
那大鬍子搖頭道:「聽說那杜大夫是太醫院錢神醫的師父,擅長華佗剖腹療傷神技,輕易不出診,一般的病都讓他兩個徒孫診治,他只負責疑難雜症和急症。我表弟這也就是跑肚拉稀了,這點小病估計他不會來的。」
宋掌櫃拍胸脯道:「沒事,我女兒在就在五味堂跟杜大夫學醫,我去請准來!」
尹掌櫃躺了一會,恢復一些力氣了,擺擺手道:「不必了,拉肚子嘛,小毛病,要是這都請個名醫來診治,傳出去沒得叫人笑話。沒事,我一會就好。」
大鬍子道:「這不行,你這一頓飯都拉了十多次,都拉得起不來了,必須得看大夫!就算不找杜大夫這樣的名醫,也得找個大夫瞧瞧。」
宋掌櫃道:「那我們斜對面就是圓潤堂,去請個大夫來吧。」
「我去!」瘦子剛才吐了一通之後,腦袋比別人清醒,見滿屋子得人都東倒西歪的,便自告奮勇去請大夫。
很快,圓潤堂的湯大夫拎了個出診箱,帶著個小藥童來了。
就在去請大夫這麼會工夫,尹掌櫃又拉了一次,好在宋掌櫃有先見之明,已經去取來了紅漆馬桶,就在房間裡蹲馬桶拉了。
都是湯大夫在床邊坐下,問尹掌櫃有何感受。
尹掌櫃無力地說道:「肚子痛……,已經拉了一上午了,全身發熱,還噁心。」
「大便什麼樣?」
「剛開始跟米湯一樣,後來就跟洩水似的,拉得我全身發軟沒力氣。」
湯大夫坐下,凝神診脈望舌,捋著鬍鬚道:「你這是腸澼,乃是飲食濕熱之物積於腸胃,正為邪阻,氣鬱為火,見你舌紅絳少苔,脈細數,乃是陰血虧耗之證,必須養陰清熱,和血止痛。」
提筆寫了黃連阿膠湯合駐車丸加減,然後收了診金,帶著藥童走了。
大鬍子忙跑去藥鋪揀藥,回來在客棧櫃檯上煎藥,給尹掌櫃服下。
連服了幾劑之後,第二天,尹掌櫃果然不拉肚子了,很是高興,連聲稱讚這湯大夫是神醫,又呼朋喚友開始胡吃海塞。
可大鬍子、小瘦子等人與尹掌櫃前呼後擁剛到雅座坐下,沒等點菜,尹掌櫃便開始感覺胸滿腹脹,而且越來越不舒服,堅持著把菜點了,賓朋滿席之後,正要舉杯,身子沒勁站不起來,接著冷汗如雨,搖搖晃晃委頓在座椅上。慌得眾人急忙將他攙扶回到住處休息。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尹掌櫃始終腹脹如故,而且大便不通,全身燥熱,食慾不振。
小瘦子等一幫朋友聽說尹掌櫃這次病得不輕,都來探望。
小瘦子道:「尹大哥,看樣子你前次的病沒好利落,要不再服幾劑?」
大鬍子瞪眼道:「胡說什麼啊,還服?你沒看見我表弟就是服了上次什麼湯大夫的藥,所以肚子脹滿的嗎?現在已經肚子脹得厲害,拉不下大便,再服幾劑,只怕連灌腸都通不了了!」
小瘦子陪笑道:「對對,尹大哥這病就是那圓潤堂的庸醫給害的,要不,咱們還是另外請個大夫來給尹大哥瞧病吧?」
大鬍子道:「請誰?請那五味堂的杜大夫?便秘腸結,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人家杜大夫能來嗎?還是算了,我聽說惠仁堂的莊大夫和肖大夫,醫術也很不錯,要不還是去請他們兩吧。」
很快,惠仁堂的莊大夫帶著小藥童出診來了。
問了經過之後,莊大夫診脈望舌,沉吟片刻,說道:「你這病不是一般的燥屎腸結。初為表證,一日十數次的瀉下,亡了津液,而表仍不解,外邪因而入裡,裡熱漸深,以致胸滿腹脹,須用承氣湯主之,蕩盡余邪,以存陰液,如此這般,病自可愈!」
提筆寫了大承氣湯,收了診金走了。
大鬍子又去揀藥回來給尹掌櫃煎服。
數劑之後,尹掌櫃又拉得個唏哩嘩啦的,一日數十次,很快,一條精壯大漢,拉得脫了形了。
大鬍子等人慌了神,急忙又去找先前圓潤堂的湯大夫來。
湯大夫診察之後,辨證以為尹掌櫃太虛,必須大補。
用藥之後,痢疾是止住了,可是卻依然胸滿腹脹,委頓不起。待到後來,神智也變得不清楚了,常常自言自語,來人也不認識,東躲西藏的彷彿見了鬼似的,循衣摸床,驚惕不安。人也日漸消瘦,皮包骨一般。
坐吃山空,不做生意,很快攜帶的銀錢也花光了。原來的狐朋狗友也都一個個沒了蹤影,只剩大鬍子和小瘦子兩人還守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