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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39章 潑婦本色 文 / 沐軼

    第139章潑婦本色

    龐雨琴先跑去拿了一件棉襖給阿大穿上,又端了一碗溫水來,阿大喝了兩口,又搖頭不要了。

    杜文浩坐在床邊,問道:「你哪不舒服?」

    阿大捂著肚子:「肚肚痛,拉不出巴巴。」

    「腦袋痛不痛?想不想吐?」

    阿大搖搖頭。

    杜文浩略微放心,說明剛才那一摔沒有造成腦震盪。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有些發燙。再次凝神診脈。

    龐雨琴很少見到杜文浩連續三次給人切脈的,知道這人病得很重,也不敢多問,生怕打擾他的思緒。

    片刻,杜文浩緩緩放開阿大的手,低聲對龐雨琴道:「他脈沉遲無力,舌紅津枯但口不渴,喜熱飲量不多,氣喘而短促,四肢厥冷,乃暴脫之象!必須立即以四逆湯加肉桂,回陽救逆,否則這孩子會有生命危險!可他家人老不來,怎麼辦?」

    「相公還是先下方救人吧!等來了再跟他們解釋。」

    「也好!反正這藥煎熬時間也比較長,先準備著。」

    杜文浩走到桌前坐下,提筆寫了方子,給櫃檯護衛夥計照方抓藥,一付煎熬立服,一付等阿大的娘來了,交給她帶回去照法子煎服。

    那站藥櫃的護衛夥計名叫成金,小時候學過幾年醫,後來從戎當兵了。他接過藥方一看,嚇了一跳,拿著藥方鑽出櫃檯,對杜文浩訕訕道:「少爺,您這藥方……,是不是寫錯了?」

    「什麼地方寫錯了?」

    「這!」成金指了指藥方,「附片九錢寫成九兩了!呵呵」

    杜文浩掃了一眼:「沒寫錯,就是九兩!」

    成金目瞪口呆:「九……九兩附片?」轉頭瞧了瞧身後另一個護衛夥計,又回頭瞧了瞧杜文浩:「少爺,這可是附片,有劇毒的喲,平時用藥也就四五錢的用,就是九錢都已經超過平常用量了,您這九兩……,呵呵,少爺,您是和我們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趕緊抓藥吧!這孩子病得很重!可能有生命之憂!抓好藥之後一包給我,我親自煎熬給孩子餵服。另一包等他娘來了,我要親自交代她怎麼煎服。趕緊的啊!」

    「哦!」成金儘管想不通,但先生下方,又確認無誤,他當然只能照方抓藥。抓了兩付,一付包成一包放在櫃檯上,另一付給杜文浩煎藥。

    煎藥花費的時間很久,杜文浩用針灸給阿大暫時控制住病情之後,便繼續坐在大堂烤著火看書等藥熬好。阿大似乎很困乏,老老實實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覺。

    快到中午,藥才煎好,而阿大的娘還沒有來。

    杜文浩再次給阿大診脈之後,發現阿大脫陽症狀在繼續惡化,不能再等了,當即決定先給孩子用藥。

    杜文浩將藥端出來給龐雨琴替阿大餵服,龐雨琴嘗了一點,溫熱正好,端著正要給孩子喝,就聽著街上有人叫道:「阿大!我的兒你在哪裡?阿大!」

    門口那補鞋匠忙道:「馮嬸!你家阿大剛才摔倒了,浮雲堂的大夫幫他看病,說他病得很重,好心把他背進去了,正在醫治呢。」

    緊接著,一個乾瘦的婦人衝進藥鋪,一眼看見床上躺著的兒子,幾步衝過去,將端著湯藥的龐雨琴猛地一扯,龐雨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手裡的湯藥蕩了一手。

    婦人尖著嗓子叫道:「你們把我兒子怎麼了?啊?阿大!別怕!娘在這裡!」撲過去抱住了阿大。

    杜文浩忙搶步扶住龐雨琴,怒道:「你這婦人怎麼不講道理?你兒子在外面摔倒了,我們好心扶他進來,還拿棉襖給他穿,你反倒推我娘子差點摔倒,你有沒有良心啊?」

    「你說什麼?誰說我兒子摔倒了?我兒子好端端的怎麼會摔倒?肯定是你們推倒他的,還來這裝好人!」婦人嗓子很尖銳,高音跟哨子一樣,瞧了一眼兒子身上的棉襖,眼珠一轉,叫道:「什麼棉襖是你們的?明明是我兒子的,我縫給他過年的!怎麼?想搶啊?天啦……,搶東西啊……!救命啊……!這家人不要臉,欺負我孤兒寡母啊……!」

    馮氏扯著尖嗓子嚎啕大哭,乾枯的手使勁搓著眼眶,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不過,她這一嚎叫,頓時不少路人圍在門口瞧熱鬧。

    龐雨琴蒼白著臉道:「相公,棉襖讓他穿走好了。」

    杜文浩道:「行了,別嚎了,你們走吧!」

    「走?你們把我兒子弄成這樣子就趕我們走?天啦……!欺負我孤兒寡母啊……!老天不開眼啊……!」

    杜文浩苦笑,沒想到宋朝竟然也有「倒訛」,擺明了想訛點銀錢,這種人你動武還不行,孤兒寡母的惹人說閒話。有心給她們幾個錢打發走了,可好心沒好報,心裡這氣堵著不心甘。

    先前幫著把阿大送進來的補鞋匠看到了這一切,陪笑道:「馮嬸,你誤會了,剛才真的是你兒子阿大一腳踩在冰上滑倒自己摔著了,就在我不遠的地方,我看得清楚哩。」

    「什麼你看見了?你哪只眼看見了?你看他們把我兒子摔得這樣?說不准你也是幫兇!你還給他們作證?」

    補鞋匠嚇了一跳,硬著頭皮道:「馮嬸,你真誤會他們了,你瞧,人家還好意給孩子看病,熬了湯藥正準備餵這孩子呢。」

    馮氏瞧了一眼龐雨琴手裡的湯藥,伸手接過,尖著嗓子道:「他們摔著我兒子,當然要負責這湯藥了!可別指望我付藥費!這藥都灑了一大半,趕緊去再盛來啊!——我自己去!」她聞著藥味進了旁邊的藥房,裡面只有一個藥罐在熬藥,轉頭道:「是不是這藥?」

    龐雨琴蒼白著臉,點了點頭。

    馮氏倒了大半碗出來,端到兒子面前:「來,阿大,把湯藥喝了啊,乖!」

    阿大端著藥碗,孱弱的聲音道:「娘,真的是我自己摔倒的,大夫……」

    「別說話!趕緊喝!有什麼事娘會處理的!快喝了藥!」

    阿大咕咚咚一口氣把藥喝光了。

    馮嬸把碗放在一旁,尖著嗓子厲聲道:「我兒子被你們推倒摔傷了,你們得賠錢!我老婆子也不是貪心的人,看在你們給我兒子看病的份上,也不多要,就十貫銅錢吧!」

    十貫可就是人民幣一萬元,這倒訛胃口還真不小,救這還說不貪心。杜文浩正想嘲諷幾句,護衛首領呼延忠已經冷笑對那馮氏道:「恩將仇報,還敢張嘴要錢?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說什麼?」馮氏手指著呼延忠尖聲叫著,「你們欺負我兒子,還想欺負我這老婆子?我跟你們拼了!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想欺負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

    馮氏的手指都快點到呼延忠的鼻樑上了,呼延忠眉頭一皺,伸手指在他手肘一彈,馮氏頓時一條手臂和半邊身子都麻了。

    這下捅到了馬蜂窩,馮氏另一隻手托著那條胳膊,愣了片刻,立即如殺豬一般衝到藥鋪門口,一屁股坐在門口地上,呼天搶地嚎哭起來:「天啦……,浮雲堂的大夫殺人了……!黑心的藥鋪啊,要殺我孤兒寡母吃人肉啊!救命啊……!」

    這下子,更多的路人都圍攏了上來瞧熱鬧,把浮雲堂門口都堵住了。

    呼延忠簡直哭笑不得。

    聽到前堂亂糟糟的,後面賈管家趕緊跑了出來,簡單問了護衛夥計情況之後,低聲對杜文浩道:「少爺,咱們盡量不要惹人注意,還是給她點錢打發了吧?」

    杜文浩無奈點點頭。

    賈管家從櫃上拿了一錠銀子扔到馮氏面前:「這是白銀十兩,快帶你兒子走吧!」

    馮氏就像嘎嘎叫的鴨子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乾嚎聲嘎然而止,瞧著地上的白銀,兩眼放光,乾枯的手一把將銀子抓過塞進懷裡。

    她爬起來跑過去要攙扶兒子,忽又站住了,轉身對龐雨琴他們道:「我阿大這幾天腹痛便秘,找大夫看了,開的藥已經吃完了。現在你們傷了我兒子,這藥你們得給我抓幾付,也算是賠償!」馮嬸從懷裡摸出一張藥方塞到龐雨琴手裡,「這是藥方!抓個十付好了!」

    遇到這種不講理的潑婦,龐雨琴氣得全身發抖。杜文浩摟著龐雨琴的肩膀,拿過那藥方掃了一眼,眉頭一皺,遲疑片刻,還是對那馮氏道:「這藥方不對症,大夫誤診了。你兒子的病恐怕就是吃這藥出的問題!」

    「你說什麼?」

    賈管家低聲道:「少爺,別管他們,出事也是他們的報應!」

    「一碼歸一碼,她可惡,但她兒子是無辜的,咱們不能見死不救!」杜文浩對那馮氏道:「看你兒子可憐,我就好意提醒你一句,——你這方子是桃仁承氣湯,這是治瘀熱內滯的。剛才我給你你兒子診察過了,根據辨證,你兒子不能用桃仁承氣湯。他現在這暴脫之證,就是陰證誤下桃仁承氣湯,逼陽暴脫所致!若要再用,輕者癲狂錯亂,重者斃命!」

    馮氏嚇了一跳,聽杜文浩這麼說了,想起兒子服了那藥,果然沒什麼效果,反倒說話顛三倒四瘋瘋癲癲的了,看來還真是有問題,也就不再逼杜文浩照方抓藥,一把搶回了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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