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蛙神(2)
「沒見過。」寧采臣老實答道,那露出來的牙齒似乎更白更亮了。
周應昌本來一肚子火正沒處發,這下是一點就燃,挽起袖子,惡狠狠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本來長得還算端正,只是不知是太過縱慾還是怎地,臉色很蒼白,做那兇惡狀一點沒什麼威懾力,反而看起來很色厲內荏的樣子。
寧采臣搖搖頭,淡淡道:「我活得很好。」
周應昌見他那副淡然樣子,心裡有些發虛,不過寧采臣看起來太年輕,不過二十左右,他有什麼本事,不過是紙老虎而已。他心裡安慰自己,壯起膽子喝道:「嘿,看來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那你周大爺我今天就成全你!」
這般說著,周應昌凶神惡煞怪叫著朝寧采臣撲去,兩人本來相距不過十來步左右,他一撲,轉眼便到了寧采臣面前,他沒什麼打架經驗,只是憑個人經驗,兩手一張便抱去,哪想到剛一觸到寧采臣衣角,眼前一花,沒不見了寧采臣的人影。
他急忙停住身,四下張望尋找,忽聽背後傳來異響,一回頭,發現寧采臣正滿臉笑容看著他,若是在一個懷春少女眼裡,那笑容是無比燦爛,但在周應昌眼裡,那笑怎麼都看不出一點燦爛來,卻是嘲弄的笑。
周應昌又急又怒,只想抓住寧采臣,然後好好揍他一頓,最好揍得他半死不活鼻青臉腫哭爹叫娘,他也不去想想剛才寧采臣是怎麼閃到他身後去的。
不過此時的他頭腦發昏,哪能想到這些呢。周應昌朝寧采臣不斷撲去,可憐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體,那經得起這麼折騰,不過幾下,便累得氣喘如牛,眼冒金星,這下卻是連寧采臣的衣角都沒摸到了。
他呼呼喘著氣,彎著腰,努力抬起頭睜著眼看著寧采臣,那可惡的笑容,一點沒變。
「你到底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個腳印。那腳印在他眼裡越來越大,然後「砰」地一聲,印在周應昌臉上,周應昌本就站著很費力的身軀應聲而倒,他在昏睡前那一刻都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嘩啦一聲響,周應昌忽然覺得腦門一涼,他睜開眼來,發現剛才卻是冷水把他澆醒,那水珠還從頭上往下流。
「唔,冷水果然有效啊。」
清朗的聲音傳來,周應昌聽見那聲音卻忽地想起了昏睡之前的情形,他臉色一白,驚恐道:「你——你——我在哪兒?」
那個該死的平淡清朗的聲音響起:「哦,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這裡是一個四處無人,兔子不拉屎鳥也不生蛋的地方。我保證,如果你在這裡死了,等有人發現的時候,別人看到的只是腐爛的屍體,絕對認不出來你是男是女。」
周應昌看了看四周,只見漆黑如墨,沒有一點燈光和人聲,陣陣夜風呼嘯,仿若鬼哭狼嚎,那枝椏隨風晃動,嘩嘩作響,好像無數妖魔鬼怪蠢蠢欲動。他本就膽小,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當下嚇得幾乎尿褲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周應昌顫著聲音道。
「這個嘛——我想想——」寧采臣摸了摸鼻子,慢條斯理道。
周應昌一聽快暈了,這都什麼事兒啊,不知道想做什麼那把我抓到這荒山野嶺吹涼風乾嘛?他眼巴巴看著寧采臣,希望他快點想出來到底想幹嘛?
等了半天,寧采臣終於開口道:「你說說蛙神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蛙神?公子你竟不知道蛙神?」周應昌不敢相信問道。
「怎麼?不知道很奇怪嗎?」寧采臣無語道,他初來乍到,那知道什麼蛙神?
「公子,你是外地人吧,蛙神在我們沂州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周應昌解釋道,然後將蛙神之事說了一番。
蛙神便是青蛙神,這一帶百姓多信奉青蛙神,不過都是神巫代言,先前那老者便是神巫。也只有神巫才知道蛙神的意思。蛙神高興,就會有福,如果蛙神發怒了,那就有人要倒霉了。至於神巫為什麼要找周應昌,那卻是周應昌先前做了虧心事。
前不久鄉鄰籌資修關帝廟,無論窮人富人都要捐錢,輪到周應昌的時候,他一向吝嗇,一文錢也不捐。神巫要他捐一百兩銀子,周應昌自然不願意啊,可沒想到他做的虧心事不知為何竟然被蛙神知道了。那神巫道:「**債還能出二百兩銀子,何況是件好事呢?」周應昌便無語了,只得答應捐一百兩銀子。
可是他回家後,被妻子一說,他又不願意了。這才一拖再拖,今天又被神巫找上了。
寧采臣道:「你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
周應昌滿臉尷尬,原來他和一個有夫之婦私通,那女子的丈夫抓住要報官,他好說歹說花了兩百兩銀子才私了。
寧采臣聽罷,沉吟了片刻,道:「你見過蛙神沒有?」
周應昌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不過我聽人說只要蛙神發怒了,就會有許多青蛙跑到那人家裡來,有大有小,大的,跟那牛犢一樣大。
寧采臣聽到這裡,倒突然想起來,這青蛙可是吃蟲子的,應該也吃蝗蟲,如果蝗災來時,有許多青蛙助陣的話,問題應該不大了吧。
想到這裡,寧采臣道:「你知不知道蛙神在哪裡?」
周應昌道:「蛙神廟。不過我可沒去過。」
寧采臣問明了蛙神廟所在後,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想些什麼。
周應昌可憐巴巴道:「公子,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寧采臣不說話,抬起腳來,周應昌又看到一隻腳印向自己飛來,然後腦門一痛,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然後寧采臣一把抓起周應昌,便好像抓著一隻小雞一樣,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裡。經過城門口的時候,順手把周應昌扔在了城門口。
第二天一大早,等周應昌醒過來,周圍早聚了一群人,正對自己指指點點,不時有人忍不住大笑。
周應昌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光溜溜竟然只剩下一條褲衩。他羞愧不已,忙用手捂著臉,灰溜溜朝自己家走去。
此時,寧采臣奔跑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座鬱鬱蔥蔥的大山,他停住腳步,便找了塊石頭盤腿坐下調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