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蝗災（8）
寧采臣一聽夏達山這樣說，當然正合他意，當下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各位，請安靜一下。」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豎著耳朵向寧采臣望過來。
寧采臣道：「諸位，本官作為朝廷特使，來沂州便是為了這蝗災而來。諸位想必已經知道了蝗災的情況，恐怕很快就要蔓延到此地了。而城裡災民甚多，糧價卻是一天比一天高，聖上仁慈，得知此事，非常著急。本官身為特使，身負吾皇聖恩，蝗災一日未除，我一日不得心安，諸位想必理解本官的苦處吧？」
眾人早見了吳常德下場，現在誰還敢說個不字？
寧采臣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很是痛苦萬分的樣子，繼續道：「本官連日來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了個法子，以緩解目前的危機。」
夏達山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抱寧采臣的大腿，又聽了他這番話，心裡便猜到了幾分，開口道：「寧大人，只要有用到小人之處，小人肝腦塗地萬死不辭！」他說得倒是痛快，其他糧商卻是有些不滿了：特使大人還沒說什麼事，你眼睛都不眨就答應了，讓我等該如何說好？
寧采臣心情大好，看了夏達山一眼，眼中那抹讚賞，除了瞎子，誰得看得出來了。
他點點頭，道：「夏兄果然是爽快人，你的心意本官明白。不錯不錯。眼下糧價高漲，諸位都是沂州城有數的糧商，朝廷打算收購一批糧食，用來救濟災民，至於價格嘛，本官希望諸位深明大義，不要太高啊，哈哈。若是這次得到諸位的幫助，沂州城能安然度過蝗災，本官自會將各位的功勞上報朝廷，聖上英明，定然會有賞賜，金銀珠寶不用說，功勞最大者，本官或許還會特地稟明聖上，聖上若是高興，說不定還會賞賜個一官半職，其中意義，諸位都是聰明人，想必應該明白吧？呵呵。」
眾人聽他一番話，卻是愣住了，那夏達山張大了嘴，目光呆滯。
黎偓孟群等官員事先也不知道寧采臣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們心中不但有震撼，也有驚奇，他們萬萬想不到寧采臣召集這些糧商，竟然為此事，至於震撼，自古商人社會地位低下，他們可沒把這些商人看在眼裡，寧采臣剛才的那個承諾，可是從未有過之事。
這也怪不了他們，他們一向心高氣傲，哪會去仔細揣摩這些糧商的想法？更沒想過要利用他們了。寧采臣是什麼人？資訊及其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思路之開闊，見識之廣，不是這些說什麼蝗蟲乃魚卵所化的官員所能比的。
至於這些糧商，心中卻是百味陳雜不一而足。身為商人，他們雖然不缺金銀，卻是表面風光，實際上地位還不如一個窮光蛋的農民，至於一官半職，更是做夢也沒想過，一旦從商，正常情況下，這一輩子與官場無緣了。現在寧采臣給了他們一個機會，那些心中原本有些遺憾的人頓時狂熱起來，至於那些本來沒有想法，想到有朝一日可能會與那些高高在上的知州大人一般，也蠢蠢欲動起來。
當下便有人道：「寧大人，小人願意以低於市價的一半將所有糧食賣給朝廷。」寧采臣一聽大喜，道：「那本官替沂州城的百姓多謝兄台了。」這人還沒高興一會兒，又有一人大聲道：「特使大人，小人張得言，小人願意以市價的三分之一出售小人手裡所有的糧食。」
寧采臣哈哈大笑，這四大糧商中已搞定了三個，這剩下的一個呢？那邊孫萬福還沒說話，夏達山卻是沉不住氣了，當下衝寧采臣道：「寧大人，小人願意將手裡的糧食全送給朝廷以救濟災民。」
寧采臣一聽更高興，他一把抓住夏達山肥得粽子般的手直搖：「哎呀，夏兄，你真是慷慨，你這個朋友，本官交定了。哈哈。」
先前那些表態的人眼睛都綠了，那還沒表態的則腸子都悔青了，這夏達山太無恥了，竟然捨得如此大放血。孫萬福為人謹慎，不過此時也再也顧不得，立馬也道：「小人孫萬福，也願意將所有糧食獻給朝廷，以助大人。」
四大糧商中的三個都這麼說了，其他糧商還敢猶豫，於是乎，一個一個爭先恐後將糧食獻給朝廷，只為了博得一官半職，跟前世瘋狂考公務員的情形有得一比。
寧采臣暗自搖了搖頭，幾千年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白雲蒼狗，這人性卻是未曾變過。
不過他如此順利解決了糧價危機，也很意外，高興之下，與糧商們觥籌交錯，稱兄道弟，那些糧商現在更是巴結他，那馬屁真是拍得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夏兄，來來來，乾杯。」
「啊，孫兄，干了，再來一杯，咦，孫兄，你酒量也太小了吧，這麼快就醉了。」
「張兄，本官敬你酒敢不喝？嗯，這還差不多，不過杯子太小了，換大碗來，那才痛快，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韋大人，你怎麼喝酒跟個娘們似的？看看，才喝幾口，臉都紅了。」
黎偓孟群等人一邊喝酒一邊心裡腹誹，這寧大人雖然聰明，辦事也利索，可怎麼跟這些滿身銅臭之氣的傢伙打成一團，簡直有辱朝廷顏面。
那些糧商卻看寧采臣順眼多了，以往他們見了這些官員怎麼都感覺低人一等不自在，這特使大人雖然下手狠了點，不過那是對不識相的人，對他們這些識相的，他可沒一點架子。
眾人喝了一陣，酒氣一湧，有些飄飄然了，有那平日裡喜歡故作風雅的糧商想拍寧采臣馬屁的，給寧采臣敬了杯酒，噴著酒氣道：「寧大人，小人聽人說你連中三元，才高八斗，不如趁著高興，給大家作一首詩如何？好讓我等也沾染下寧大人的高才。」
寧采臣在十幾人輪番敬酒下，喝了幾十杯，縱然那酒度數低，也有些醉意，此時衣襟散亂，酒漬濕袖，聽了此言，立時詩興大發，提起一壺酒，往嘴裡灌了幾口，想起《李白》的將進酒，便一邊喝著酒一邊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哈哈，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人長得俊郎，為人豪爽，更因來自現代社會，看多了影視劇那精心排練過的儀態姿勢，耳濡目染受其影響，在眾人看來，他一舉一動，與當時那些所謂名士相比，截然不同，卻又好像渾然天成一般，充滿了難以名狀的奇異魅力，想來真正的詩仙也沒這般瀟灑疏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