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回聽天由命
說徐清路遇司徒平,心中陡然生了殺意,不過他自己卻不想動手,想要讓齊霞兒助他。霞兒見他出手困住薛蟒和柳艷娘二人,知道徐清心意已定,打眼就望向了祭出飛劍想要救援二人的司徒平。心道:「看這小子修為平平,彷彿並無過人之處,徐清那傢伙怎就非要殺他呢?不過許飛娘那惡婆娘的弟子,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人。」
單見霞兒素指一摧,一道金光破空而現,燦若匹練,似慢實快,直朝司徒平點射而去。要說齊霞兒的本領想要制住司徒平,卻如探囊取物一般。是以她根本也沒有什麼花哨的招式,就是一劍刺去。司徒平眼睜睜看劍光襲來,想要躲避,卻陡然感覺不對,瞬間身子竟然僵在當場,分毫動彈不得!眼看著那急若電光的飛劍射在自己的丹田之上,隨即下腹傳來一陣劇痛,修煉數年的真氣,彷彿找到了一個排泄的出口,瞬間就洩了大半。
司徒平大驚失色,急得眼珠子通紅,彷彿變成了一個兇惡的荒獸,怨毒的盯著霞兒。他知道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面前這模樣彷彿仙女的女人,點破了他的氣海,廢了他的修為。此刻體內的真元還在急速流失,眼看維持不住飛劍,向下落去。司徒平清楚,日後他恐怕再也不可能御劍飛行,心中猛地燃氣了一股怨天恨地的強大願力。
雖然許飛娘乃是司徒平娘親的師姐,但她對司徒平卻並不好,動則打罵加身。同門的師兄弟也對他另眼相待,從沒將他視作兄弟親人。本來從小失了雙親,早就逆來順受慣了,也只有心中對仙道的一點奢望,一直以來都成了他心中的支撐。如今僅僅這一點希望也被無情的擊破,維持司徒平心中善念的最後一個支柱頓時轟然崩塌。他的心在怒嚎:「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痛苦!難道只有像薛蟒那樣,成了一個惡棍,才能過上好日子嗎!」
齊霞兒娥眉微微一皺,剛才見司徒平還有幾分正義,這才沒答應徐清取他性命。但如今見他怨氣沖天,憤世嫉俗,已完全墮入了魔道。而霞兒之所以沒答應殺司徒平,就是怕殺錯了人,日後沒有機會補救。如今司徒平已經完全被心中壓抑的惡念控制,卻完全沒有此番顧忌。但就在霞兒要下殺手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徐清喝道:「姐姐手下留情!莫再傷他,我有用處!」
且說徐清為什麼又改主意了?莫非是看見司徒平可憐,生了慈悲之心?當然也並不排除此種可能,畢竟徐清也是個凡人,與司徒平萍水相逢無冤無仇,只是為了心中突生一念,就要毀了一個人,多少還有些過意不去。但他卻不會因為感情上的同情,而改變心中的定計。
徐清話音一落,急速打出九道法訣,原只是將薛蟒二人困住的乾坤針,猛地陣勢一變,分成七玄九向,瞬間擺成『九死連環陣』。只見四面八方,萬針齊射,那薛蟒和柳艷娘顧頭顧不著尾,只抵擋片刻,就被漫天襲來,無處不在的紅色針芒給打成了『篩子』。
霞兒更加疑惑,不是說好了要殺司徒平,怎麼忽然又變卦了,反將薛、柳二人給殺了?她抬起雙手輕輕拍了一下,雖然只有「啪」的一聲清響,但聽在司徒平的耳中卻如炸雷一般,登時被震得頭昏腦脹不省人事了。若非霞兒托起一股柔勁,將其落地的速度緩了一緩,恐怕都不用人殺,自己就摔死了。
徐清也趁此機會揮手打出一蓬玄火,將那薛蟒二人的屍體化作了灰燼,旋即落在司徒平身邊,略微查看一番,這才鬆了一口氣。霞兒也跟著落了下來,疑惑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怎麼說變卦就變卦?這回你可真是跟許飛娘結下死仇了。若是殺了司徒平那婆娘還可能不聞不問,如今死的薛蟒可是她的嫡親愛徒,她還能善罷甘休!」
徐清微笑道:「那許飛娘不善罷甘休又能如何?就算報仇也是找他,又與我徐清何干?」說著一指昏倒在地上的司徒平。
霞兒微微一愣,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驚道:「你想把責任推給司徒平?你覺得這可能嗎?許飛娘是相信你,還是相信她的徒弟?真是異想天開!」
徐清淡淡笑道:「那薛蟒平時如何對待司徒平,想必許飛娘心知肚明,司徒平絕對有殺他的理由。就算她以玄門之法推算因果,大約也只能算出大概事發時都有誰在場。再則剛才師姐沒看見司徒平已經入魔了!心魔入腦,神智必損,到時候就算許飛娘抓住了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死無對證的事,誰說的清楚。」
齊霞兒冷笑一聲,道:「你想的倒是挺明白,怪不得突然就變卦了。但如今司徒平已是個廢人,留著他又有何用?」只不過霞兒說話時,卻若無其事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司徒平,沒有望像徐清。
徐清洒然笑道:「我的好師姐!下次再撒謊的時候,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心中無比堅定的說出編造的謊言,否則一眼就會被人看穿的哦!」
齊霞兒身子一顫,強自回望過去,喝道:「你胡說什麼!人家哪有說謊!」
徐清戲謔的笑道:「既然沒說謊,你臉紅什麼?還如此焦急的反駁。」沉吟少時又道:「心跳竟比平時快了稍許,還敢說自己沒說謊?我的霞兒姐,撒謊竟然還會臉紅,你還真是可愛呢!」
齊霞兒氣的一跺腳,又羞又惱,喝道:「你少要胡說!若是今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看我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徐清勉強收斂了笑容,道:「那我來問你,剛才師姐為什麼不願殺了司徒平,只答應廢他修為?」
齊霞兒嬌嗔道:「誰知道你的話是不是真的,若萬一他是個好人,或者日後於我正道有用,若就此殺了他,我豈不成了罪人。」
徐清又問道:「那你剛才又說『他修為已廢,留著無用』,這前後之言豈非自相矛盾?因此我料定,師姐雖然廢了他的氣海,但也同樣給自己留了後門,若是日後需要還能補救,否則留著他一個廢人還有何用?」
齊霞兒努了努嘴還想辯駁,但想了半天卻也沒有更好的說辭,恨恨的看著徐清,洩氣道:「你這傢伙果然是個狡猾的狐狸,竟然連這些細微的事都能想出來。好吧!我承認在司徒平身上做了手腳,若是我想助他復原,也並非難事。」
徐清微笑道:「說起來霞兒姐還真不適合出家當尼姑,若論狡猾你我也是半斤八兩!」
霞兒嗔道:「呸!少拿人家與你相提並論,快說要如何處置這司徒平!」
徐清沉吟片刻,從地上拾起來一支幹樹枝,道:「師姐將如何恢復法力寫在地上,至於他醒來之後能否發現,或者會不會被經過的野獸給毀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齊霞兒疑惑道:「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風,你不是一定要萬無一失的嗎?」
徐清苦笑道:「天下間哪來的萬無一失的事情,甚至現在我都已經有些後悔辦了此事。剛才一看見司徒平,心裡猛地一衝動,如今細細想來,即便是此事由霞兒姐出手,也太著痕跡。那些有心之人,未必就不會看出其中的端倪。如今我們就將下面的事情交給老天吧,若天不絕司徒平,就讓他看見咱們的留字。至於日後如何,就成了誰也無法預知的事情,也好盡量消弭你我在此事中的痕跡。」
霞兒眼中精光一閃,道:「真虧呢想得出來,這般損人不利己的事。」
徐清笑道:「利不利己還要看日後,如今又怎知道。還有就是請霞兒姐放出消息,就說司徒平與薛蟒、柳艷娘積怨內訌,偷襲二人將其毀屍滅跡,本身也身受重傷落荒而逃。相信以霞兒姐的身份和這些年的積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消息散播出去應該不難吧。」
齊霞兒輕蔑的瞟了他一眼,嗔道:「看你長的儀表堂堂,怎麼就能想出這些偷雞摸狗的壞事。你當各派的修真都是傻子不成,會相信這樣的荒誕的事情。」
徐清微笑道:「人性總有兩面,無論多荒誕的事,若有人不信,那就一定會有人相信!」
說話間霞兒已經在旁邊的沙地上寫下了幾行字,二人隨即飛劍而去。卻也不知那白靈是有意還是真不知道,一轉身跳上劍光的時候,圓乎乎的爪子正好糊在了那『留書』上,一下就抿去了兩個字。
卻說那西崑崙星宿海邊,一個英俊的青年正坐在一個枯木墩上,夾著魚竿垂釣。若是沒有提起,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個英俊之中略帶滄桑的男子,就是名震天下的血神子鄧隱。在他身邊立著一個藍衣輕袖的絕美少女,不就是那女崑崙石玉珠!
鄧隱安坐不語,直盯著那水面上的浮漂,卻見那翠色的青竹魚竿略微一顫,就從水中拖起一條只有一掌長的乾瘦小魚。即便只是這樣一條小魚,要讓鄧隱興奮無端,摘了魚鉤放在身邊的木桶裡,笑道:「今兒晚上玉珠給師父燉個魚湯喝。」說著已然又將那魚鉤甩到了水中,竟然並沒上釣餌。
石玉珠瞄了一眼那大木桶中稀稀拉拉游著的三條小魚,輕輕一撇嘴,道:「只這三隻魚羔,玉珠才不動手呢!枉自浪費了那些難採的藥料,除非師父能釣上一條二斤的大魚,才堪燉上一鍋。」
經過半年的相處,石玉珠卻發現這個師父,彷彿並不如外界傳聞的那般凶戾。甚至每晚對月啖酒,彷彿在傾訴離別之情,那悲慼孤苦讓人看了都覺心疼。石玉珠更是好奇,那紅花魔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居然能讓驚才絕艷的鄧隱,惦念了近百年而依然如故。
鄧隱笑道:「你這丫頭竟越來越放肆了,好!為師就給你釣一條二斤的大魚。」
石玉珠曲腿跪坐在草地上,靜靜的望著那靜止不動的浮漂。雖然此處乃是西崑崙的絕頂,但靈氣十足,又常年有地熱溫泉,卻是個四季如春的美景。半晌之後,玉珠忽然道:「師父!我這次出門遇上峨嵋派的人了。」
鄧隱淡淡的應了一聲,卻不置可否的繼續盯著浮漂。玉珠喉嚨蠕動了一下,又道:「我被他揭穿了身份。」
終於鄧隱臉上微微變了顏色,問道:「哦?是什麼人?」
玉珠道:「一個是峨嵋派掌教的女兒叫齊霞兒,還有一個我過去也沒見過,好像是醉道人前年新收的弟子叫做徐清,此人非常狡猾。」
鄧隱道:「是他看透了你?」
玉珠搖了搖頭,道:「這個還不清楚,也可能是齊霞兒的意思,他只是說出來的。」
沉吟片刻,鄧隱淡淡笑道:「不要多想了,左右此事也要公諸於眾,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玉珠面色露難色,道:「不過……我聽說他們好像也是趕奔浙江雁蕩山,我恐怕……」
鄧隱眼角一挑,凶光乍閃,思量片刻道:「峨嵋派應該還沒察覺我們的動作,多半是地脈變動,牽引了山上那幾條惡蛟。說起來齊霞兒與那潭中惡蛟還有些夙緣,此番前去怕也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只是那徐清到讓人有些看不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