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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八十章 死亡 文 / 河書

    第一百八十章死亡

    意識模模糊糊,視野若隱若現……

    我死了嗎?不對……我是不會死的,只是會損壞而已。炎魔——愛麗絲在朦朧中想道。

    發生了什麼?他迷迷糊糊地回憶,只記得自己和艾利克一起見到了母親,「造物主」潘朵拉。然後……好像沒有然後了,那個由母親傾盡心血所創造的強大存在甦醒過來,失去控制,摧毀了一切。

    啊……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做那種蠢事。不……其實就算不這樣,自己也不應該犯傻,阻攔自己弟子的行動才對。

    在與弟子互相敵對的那一刻,軟弱,任性,自私,犯下大錯的自己,就已經是無可救藥了。

    真是傻瓜……這樣的我,應得的下場,就是在這般混沌中永遠沉淪吧,直至消失。

    咦,為什麼我在動,為什麼感覺這麼溫暖?

    炎魔拚命睜開雙眼,讓視野變得更加清晰一點,結果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中。這人的懷抱,猶如冬日的火爐一般溫暖,讓人感到安心。

    「母親?」

    炎魔低喃了一聲,那人聽到,低頭看來,灰白枯黃的頭髮,光澤暗淡的黑色眼睛,平靜溫和的神情。

    「師傅……你醒了。」

    「……重陽?」

    「是我啊,不是什麼母親,不好意思。」重陽一隻手抱著嬌小的人偶女孩,一步步貌似平穩,卻是十分艱難地在廢墟過道中穿行,地形崎嶇,身體僵硬,讓他走得很辛苦。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體內能量已經嚴重失衡,就像是維持存在的天平一側折斷了的我,應該自爆殆盡了才對,但是……似乎還能撐那麼一會兒。」

    「我不是問這個!」小女孩大叫起來。

    「我問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在我做了那樣的蠢事之後,我就不再是你的師傅了,只是一個早就壞掉了的,扭曲的玩具人偶而已!你不應該再管我,不要再理會我,讓我這種……讓我這種本來就不應該誕生的,錯誤地存在的東西,毀壞消失……才對吧!」

    小女孩叫著,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對於這番話語,重陽沒有回應,只是將她抱得更緊,繼續努力地行進。

    「把我放下,把我丟掉吧,我已經……沒有用了,沒有用的玩具,就應該被拋棄……」小女孩說著,漸漸抽泣起來。

    「應該是在這邊……」重陽仍然沒有理會她的哭喊,一門心思地在廢墟裡尋找道路,當又一次艱難地越過倒塌的過道縫隙後,進到了一個昏暗的房間。

    房間裡整齊羅列著眾多有著藍色液體的玻璃槽,只是幾乎全部都已經破損,只剩下唯一完好的一個。

    「找到了。」

    看著那僥倖完好的培養槽,重陽臉上泛起一絲虛弱的笑容。

    他抱著女孩來到槽前的控制台,舉起另一隻顫抖的手,嘗試啟動這個裝置。本來是十分簡單地魔力運用與破解,卻讓他感覺體內一陣翻天倒海,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放下我,不要救我了!救你自己,重陽,求求你了,不要再理我,不要這樣……」

    小女孩終於大哭了起來,試圖從青年懷裡掙扎脫出,卻沒有一絲力氣。

    「為什麼啊……」

    重陽仍然沉默著,以行動來作為自己的回答,勉強啟動了培養槽,將嚴重受創的小女孩放了進去,然後渾身顫抖著,做出自動運行的設定。

    「活下去,師傅……這個世界需要你……」

    「重陽?」

    「不是說要振興火系魔法嗎,不是說要培養出大陸最強的魔法師嗎?抱歉,我沒有達成這個期待……我已經不行了……」

    重陽完成設定後,虛弱地笑了笑,然後全身一鬆,雙膝一軟,跪倒然後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抽搐著,發抖著。

    「重陽——」

    小女孩在槽內用力敲打槽壁,滿臉痛苦、懊悔、慚愧、絕望混雜的表情。

    「……吶……師傅……其實人啊,多少都會犯些錯誤的,不會犯錯的……根本就不是人吧,所以說,犯了錯誤,其實反倒正是人的證明……」

    重陽翻了個身,極為艱難地微微抬頭,虛弱而清晰地說道,眼神一點點渙散開來。

    「所以……你是人啊,師傅,人偶什麼的,壞掉了什麼的,都是胡言亂語罷了。你是人,然後犯了個錯誤,就是這樣而已……」

    「犯錯之後,記住教訓,誠心悔改,這就行了……你可以的,教導下一個弟子時,坦率一些,溫柔一些,還有稍微……依賴一下弟子,其實比較好,有什麼難做的事情,大家一起商量,是最好的……」

    重陽說的話語,斷句越來越短,聲音也越來越低。

    小女孩幾近瘋狂的呼喊,他已經聽不見了。

    「……有我一個,就能有下一個……所謂世界,並不是缺了誰,就不能繼續運轉的……很多事情……很遺憾……真是……抱歉……」

    頭髮已經變得完全灰白枯槁,臉龐也徹底沒有了一絲顏色的青年,像是勞累了很久,終於能夠休息一會兒那樣,靜靜閉上了眼睛。

    手腳和身軀,都停止了活動,沒有了半點活著的氣息。

    「重陽!不要啊!來人啊!救命啊,救救他啊——」

    炎魔無法面對這一幕,一直以來看著的他,喜歡的他,偶爾犯傻但總是很堅強的他,就這樣子逝去了。

    「不應該這樣的,他絕對不應該死的!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是這個世界搞錯了吧!來人啊,救他啊——救他啊——」

    悲痛欲絕,依不足以形容炎魔此時萬分之一的痛苦,在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面前的那個人,對她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根源?母親?那些東西怎樣都無所謂!

    愛麗絲已經死了,早就已經徹底壞掉了,被拋棄了,我是炎魔……神奇火法師的師傅!立志要讓弟子站上大陸巔峰的存在!

    所以……給我醒過來!我絕不允許我的弟子,就在這種地方倒下!

    培養槽內,小女孩猛地看向槽底基座,在那底下,應該鏈接著治療師公會的管理系統終端。

    中央之水——艾利克已經完蛋了,管理系統核心智能已經消亡,換句話說整個公會的隱形主宰之位,如今是全然無主的狀態。與艾利克同出一源的她,完全有能力接管這個位置!

    只是,接管的風險與代價,非常沉重。

    炎魔沒有顧忌那些,已經下定決心的她,用盡此身的全力,狠狠地砸向槽底……

    「這個鬼地方太大了,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大哥啊!」

    鏡塔廢墟某處,金髮獸人蓋亞希斯鬱悶地吼叫起來。

    「大個子,你好吵,好煩。」旁邊艾婭坐在一塊斷壁上,小手托著臉頰。

    「我肚子餓了,還是先找點吃的吧。」在廢墟裡翻翻找找的丹尼爾,抓起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的木盒子聞了聞,又順手丟開。

    自矩陣一戰後,他們就和其他人失散了,在鏡塔裡一路摸爬滾打,總是找不到出口。

    此時仍然活著的鳳凰軍精銳,還有王國聯合的強者,都是同樣的處境。所有人散落在鏡塔的各處,就像是灑在了河底的沙子一般,各種迷路各種亂撞,與他人會合或者找到正確道路的幾率非常地小。

    如果情況得不到改變,也許他們會一直這樣困頓很長時間。

    突然,整個鏡塔產生了一次劇烈震盪,分散在各處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然後見到身邊或者附近的一些失去了光采的魔法裝置,隨之閃爍了幾下,接著變得穩定,竟然是重新運轉了起來!

    「我是剛剛接手治療師公會管理系統的鳳凰軍成員——炎魔,收到這則通訊的盟軍請使用身邊的任何設備作為信號,讓我可以確定你們所在的位置,並對你們做出引導。」

    突兀而起的聲音,響徹龐大異空間的各個角落。

    就這樣,失散開來的盟軍強者們,得以重新集結起來,迅速齊聚到倒下的神奇火法師身邊……

    ……

    另一方面,原修羅盟都附近區域。

    哀卡列斯和傑瑞德親眼目睹了神級強者交鋒的景象——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他們根本沒看到什麼。大多數時候,見到的只是一些朦朧而混亂的影像,就像是仰躺地面看望天空上不斷變幻的白雲一樣,根本不明白那些氣勢磅礡的玄奧變化意味著什麼。

    即使如此,他們也看得入迷。

    「喂,傑瑞德,已經打了多久了?」哀卡列斯突然問道。

    「……如果我的時間觀念沒出太大差錯的話,應該至少過了一天一夜吧。」心思相對縝密一點的傑瑞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

    「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哀卡列斯有些發愣,「盟都……不知道怎麼樣了。」

    「城市肯定是毀了,希望那些人及時逃生了吧。」

    「嗯……」

    哀卡列斯仰望那朦朧景象,時而像是看到千軍萬馬,時而像是大地崩裂,時而像是江海倒流,時而像是天地翻轉。

    那裡面,到底進行著怎樣的戰鬥?情況又怎麼樣了?

    他很想知道,但他也清楚,看到兩大神級法師實戰場景的瞬間,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僅僅聖靈修為的他,連神級法術的一點餘波,都不可能承受的了。

    他和傑瑞德能夠完好無損地站在距離這麼近的地方,還是靠了林齊佈置的結界,一旦沒有這個結界,或者想要離開結界作用範圍,他們兩人立刻就得灰飛煙滅,渣子都不會剩下。

    他們只能在這裡,等待神戰的結果。

    「喂,你說,會贏嗎?」

    「林齊宗師不可能輸的!」傑瑞德瞪了哀卡列斯一眼。

    紅髮青年沉默許久。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我有一點不好的預感,希望我的這個感覺,是多餘而錯誤的吧。」

    「怎麼?」傑瑞德皺起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公會的變異法師跟林齊宗師一樣是地風雙系,林齊宗師開戰前說得那些話……」

    哀卡列斯低聲呢喃,就在這時,隨著一種轟然崩潰的恐怖聲響,那片朦朧光輝驟然爆發,轉瞬間揮之一空。

    清晰的景象重新呈現出來,只見在茫茫的白色天穹網巢之下,無數而密集的魔陣紋路伸展而出,排列緊密而互不交錯,只是或筆直或曲折地匯聚到一個金色與綠色相互纏繞形成的圓潤陣圖上,源源不絕地供給能量光輝。而陣圖下,背負著這整個天穹的力量的,是一個銀髮飄揚的絕美少女。

    少女看上去像是渾身**,但仔細看去,會發現她並非裸露身子,而是身體上覆蓋了一層白皙的薄膜,薄膜上又有著極為複雜的微小銀絲,交織成神秘深奧的魔陣圖案。

    少女表情漠然,眼神空洞,雙手舉起朝向虛空,手中光芒一閃,頓時幾個巨大的銀環閃耀而現並且急劇收縮,一下子從虛空中禁錮出隱藏的身影。

    「嗚……」

    被銀環禁錮出來,渾身傷痕纍纍,血跡淋漓的,正是林齊。

    「怎麼……怎麼會!?」

    眼見這樣一幕,底下的傑瑞德不禁失聲大叫起來。

    此時的林齊,披頭散髮,衣衫襤褸,極為狼狽,尤其左臂從手肘處被砍斷,形狀甚是淒慘。

    顯然,他敗了。

    哀卡列斯和傑瑞德都失去了思考能力,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景象。

    一直被人們看做是至尊無敵的代名詞,立於大陸三國之上的至高強者,此時沒有了那深不可測的氣勢,有的只是瀕臨末路的虛弱。

    林齊敗了!輸給了治療師公會製造出來的,扭曲變異的,有沒有所謂的理智都不一定的怪物!這怎麼會呢?這不可能的!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哪裡搞錯了,一定是整個世界都弄錯了什麼吧!

    彭……銀髮少女一掌擊出,一道金黃色的光輝瞬間貫穿林齊的胸膛,緊接著又是一掌,第二道翠綠色的光輝再次貫穿,如此雙掌反覆幾次,林齊的身軀就被多道光輝刺穿,牢牢釘在了虛空之上!

    最終,少女雙掌一合,那多道光輝同時爆發,融化變異成一個無比巨大的黑色漩渦,將林齊整個絞碎,吞噬,湮滅……後者沒有掙扎,任由自己消逝在蒼茫深淵中,只是最後看了一眼底下發呆的兩人,又再看向對面毫無表情的銀髮少女。

    「也就是這樣了吧……我也累了……終究無法改變……」

    他淡淡地低喃道。

    身軀已然消逝大半,連臉龐也開始崩潰的神級法師,沒有半點痛苦之色,只有看透了什麼的釋然與平靜。

    「神……多麼好聽的一個名稱,可是誰知道呢,神的本質……也許其實並不是至高無上,而是……一無所有……」

    話落,林齊殘缺的臉龐,朝著銀髮少女露出一個悲傷憐憫的笑容,然後,徹底消失。

    「林齊宗師——」

    哀卡列斯和傑瑞德齊齊大叫起來,滿臉僅是茫然與絕望的神色,雙膝不自覺地跪倒在地,渾身軟弱乏力。

    金色的光芒驟然暴起,在銀髮少女將目標轉向他們之前,林齊留下的結界自動運作,將他們兩人化作一道金色的軌跡,極其高速地拋離現場。

    銀髮少女看了轉瞬即逝的金色軌跡一眼,她如果真要阻擋,是可以欄下來的。但她也許因為內部遭受的創傷,也許判斷那金色軌跡沒有威脅,又也許別的什麼,而沒有出手。

    幹掉了大陸最強,由此成為獨一無二的,至高至尊的神之存在的少女,遠遠地遙望前方,許久許久。

    空洞的眼眸倒影整個世界的色彩,卻深藏灰白暗淡的孤獨寂寞,一句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自言自語,從她的口中,作為第一句話語,低低地說出。

    「一無所有……是什麼意思呢?」

    「計劃成功,『反對者』和『干擾者』已經確認死亡,剩餘『因果』能量在可控範圍內,可順利進行下一階段。」

    「終於到這一步了,雖然出了點麻煩,但大致是照著預想在進行。」

    不為人知的某處,披半身斗篷的黑髮賢者,坐在桌前,桌上一壺酒,一瓷杯,自斟自飲。

    「明天,打開『伊甸之門』,讓這早已滅亡的一切,盡快結束吧。」

    「是。」灰袍人領命而去。

    「這玩意兒真難喝……」喝酒喝得有點臉紅的撒耶冷,對著杯中的烈酒皺了皺眉,「我以前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嗯……是在多久以前呢……算吧,反正是最後了。」

    正當他再次仰頭將杯酒喝盡時,先行離開的灰袍人,在昏暗的過道裡,摀住了腦袋。

    「重陽……他不是……我的弟弟……嗚……伊甸……因果……毀滅……」

    在經歷一陣極端的頭痛後,灰袍人——羅陽@布萊特,彷彿大夢初醒一般,眼睛裡泛起清明的神色。

    「我想起來了,我是誰,我該做的事情是……」

    他深呼吸一口氣,神情變得堅定,快速朝著目標所在的位置走去。

    「這是唯一的機會,我會辦到的,我能夠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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