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刀下留人
「盟主大人，將哀卡列斯洛亞處死，真的可以嗎？」
修羅聯盟統御廳內中央堂，一個高級司法官員，語氣略有些猶疑地，向對面端坐於豪華辦公桌後的紫袍老者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
老者面對司法高官的疑問，淡淡地反問。
他身穿一襲紫底白紋長袍，長袍胸前有著彷彿龍形般的黑色魔陣圖案。一頭灰色短髮，臉龐瘦削，嘴巴及至兩頰旁有著濃而短的白鬚，眼眶深陷，眼睛裡閃爍著精幹的光芒，
「因為……他可是聯盟僅有的三國大會勝利者之一，潛力無窮，成長速度極快，很有可能在十年之內就晉陞到傳奇級別，是非常珍貴的人才。」司法官員述說道，「很多人對他抱有期待，相當一部分人表示不贊同如此極端的處置，認為這是我國在自傷元氣，也給雷恩帝國和王國聯合看了笑話。」
「哼……人才？」身為修羅聯盟盟主的老人，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是珍貴的人才，所以不能夠處以死刑？這根本就是錯誤的邏輯。」
說著，老者緩緩放下手中的文件，站了起來。他的身軀並不算高大，只是這一站，就帶出了久居上位的莫大威嚴，猶如一個有著龐大影子的巨人般，冷淡地俯瞰面前的一切。
「犯罪者，處以刑罰，而無論罪犯是什麼身份，這就是法律。是人才就網開一面的說法，根本是一種陋習，一種卑鄙可恥的觀念。」
「人才者自持天才，目無法紀，肆無忌憚，實際上比普通犯罪者還要惡劣得多，只是聯盟裡有著太多自私短視的人物，為了保住將來對自己有用的所謂人才，而不惜耍弄手段，糊弄司法，包庇罪惡，而本末倒置。」
「一個將來有可能成就傳奇的天才，現在敢於無視法紀，派人向他國洩露我國機密情報，犯下叛國重罪，那等日後他成為傳奇之後，會為此悔恨改過嗎？不會，只可能變本加厲而已。這種人才，對於聯盟百害而無一利。」
老者的聲音，森冷清晰地響在司法官員耳裡，其中蘊含的冷酷嚴厲，使得後者不自覺低下了頭，彷彿頭頂上壓了難以承受的重量般。
「……盟主大人說的是，屬下明白了。只是……罪犯現在畢竟是處於高度矚目之中，對於他的判決影響很大，司法部受到很多壓力，感覺單靠盟主令的話，有些不太服眾，是不是按照律例執行公開審判，緩和一點比較好？」
「嗯？」修羅盟主聞言冰冷一瞪，「你的意思是，即使證據確鑿，審查無誤，單靠我的權威還是不足以確認罪名？」
「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現在確實……」司法官員冷汗直流，身子都縮小了一圈，顯得左右為難。
「用不著顧忌那麼多，盟主令已出，依令執行！」
「是……是……那……屬下就此告退。」
司法官員擦著冷汗，慎重行禮後離去。
將煩人的官員打發走後，老盟主沒有坐回位置上，而是盯著中央堂大門方向，目光有所變幻，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時，中央堂內突然響起一個嫵媚的女聲。
「真虧你裝得這麼道貌岸然，薩芬羅斯。」
老盟主頓時回神，眼睛轉向窗台，只見一隻無比微小的，蜜蜂狀的元素精靈，趴伏在窗戶玻璃上，一雙精緻翅膀微微顫動。
「用不著你來評價我的處事，希爾達。」
「只是感慨一句罷了，昔日那個老實巴交的魔法學徒，也變得這麼壞了呢。明明是做給反公會那些人看的殺雞儆猴之舉，卻說得如此大義凜然，讓人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哎，政治家就是這麼醜陋。」精靈蜜蜂顫動傳音道。
「你沒有資格這麼說我。」修羅盟主薩芬羅斯神情不變，展現出作為政治上位者一般具備的臉皮厚度。
「也許吧，畢竟我跟你是一夥的，都是為了追求永生而成為離世庭院的奴隸，但我至少沒有掩蓋自己的罪惡，也早就做好了受死的準備，但是你……呵呵，看到你這位堂堂盟主高高在上虛偽至極的樣子，我即使是你的共犯，也很想看到你受死的時候，到底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你特地與我聯繫就是為了跟說這些廢話？」盟主仍然不為所動。
「閒聊幾句不行嗎？你這人在這方面還是老樣子，一點情趣都沒有，難怪一直沒有女人緣，說實話我很懷疑你該不會現在還是處男？呵呵，開個玩笑，說正經的……老鬼，你真的要把那個熱血憤青給處死嗎？就不擔心這會引起反公會派的反彈？」
說道後面一句的時候，女聲收斂了不少媚意，變得嚴肅認真。
「反彈？他們有什麼力量可以反彈？貝洛克是唯一可能站在他們那邊的傳奇法師，但他早就被我打發到邊境去了，且就算他趕回來，又能做到什麼？」老盟主語氣裡有一絲不屑。
「政治家的陰險值得欣賞，只是你沒想到另外的可能性？哀卡列斯可不是普通人，這小傢伙可是三國大會勝利者，跟傑瑞德有些交情，而且據說跟王國聯合第一大國的國王文森特·萊茵，還有雷恩帝國神奇火法師重陽·布萊特是好友。」
精靈蜜蜂傳出的話語很是尖銳。
「傑瑞德跟他身後那些人沒有擺明站在反公會一邊，但看得出他們已經對我們這邊有些不順眼了，畢竟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們沉默旁觀也有個限度。文森特·萊茵是王國聯合那邊準備攻打治療師公會的主要籌備人，聽到傳遞情報給自己的朋友要被處死，從情感上或者利益上都有可能出手干涉……」
「但最不得不顧忌的，還是重陽·布萊特，收到哀卡列斯情報後首先做出反應的就是他，為了一個朋友的一份情報，他敢拉一支軍隊擺明跟治療師公會對著幹，說明兩人的交情多麼深厚。而神奇火法師的實力，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那又怎麼樣？」
面對女人的警告，薩芬羅斯盟主目閃精芒，毫無動搖。
「也許神奇火法師很強，但別忘了這裡不是腐爛的雷恩帝國，而是修羅聯盟！我要將一個不知好歹的小子處死，為什麼要顧忌一個帝國人的臉色？不管名氣多大，他就跟那個小子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過度的傢伙罷了！」
精靈蜜蜂聞言沉默。
「我，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所謂天才，不管他們資質能有多高，不管他們提升能有多快，說到底，不過是些浮躁的，卑劣的存在。」
修羅聯盟盟主傲然道。
「這些天才只配成為真正強者的踏腳石。治療師公會做得很好，利用和犧牲這些除了天賦之外毫無價值的傢伙，研究出能讓真正強者所用的成果，這才是正確的，這才是正道之所在。反對治療師公會的，都是些不明白正道的愚蠢者，和邪道者。」
「……唉，老鬼。」精靈蜜蜂傳出幽幽歎息的聲音，「你這就是……哎，算了不說了，反正我已經警告你了，你堅持那麼做的話，就準備好承擔可能有的後果吧。」
說完，元素精靈頓時消散，隱於無形。
「不會有後果，我要處死什麼人，什麼人就得死，就算是人人敬畏的天才也一樣。」薩芬羅斯沉聲道。
「……等治療師公會的實驗完成，我，就將是永生不死的神之存在。那個時候，沒有人會記得什麼天才，會知道的只有我，我才是真正的強者！」
行刑當天。
坎兒薩佩拉處處空巷，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三國大會勝利者之一，哀卡列斯·洛亞少將要以叛國罪之名執行死刑，而圍在囚車途徑的道路上觀看。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緣由，不清楚的人就當看場熱鬧，畢竟這麼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一個理應前途無量的未來的傳奇魔法師，因為如此嚴重的罪名被處以極刑，在聯盟歷史上可不多見。
各種各樣的謠言四起，而在這些紛紛擾擾之下，知道個中真相的人，有悲傷的，有憤怒的，有無奈的，有心寒的……
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的。
「誰讓他出賣國家機密……」
「離世庭院的事也敢管，活得不耐煩了。」
「早就看這種人不順眼，現在終於被處刑了。」
「三國大會勝利者很了不起嗎？盟主一道命令，還不是得乖乖受死。」
「這就是自尋死路。」
擁護公會派的官員樂得看好戲，對面反公會派的人為此悲憤欲絕，但是，其中人們認為有力量做出一些反抗的人物，卻表現得異常平靜。
包括哀卡列斯自己。
渾身上下被禁錮法陣重重籠罩的紅髮青年，在囚車裡沒心沒肺地望天吹口哨，一點都沒有臨刑之前的沮喪與絕望，甚至眼睛裡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期待的神色。
有人覺得他是瘋了，可聰明的人能夠發現，這個無所謂的表情代表的不同尋常的意味。
刑場到了。
坎兒薩佩拉的公開處刑場是日常城裡最熱鬧的一處廣場，現在因為要對碎滅狂法師這等重要人物處刑而早早地做了佈置，統御廳直屬的精銳衛隊重重佈防，外三層裡三層的禁製法陣，黑色處刑台上一柄吊得高高的血色斷頭刀……
哀卡列斯的神色有了一絲緊張，畢竟現在他真的毫無反抗餘地，而那處決了不少有名人物的斷頭刀就在眼前。
他被從囚車押解出來，押上處刑台，按倒在斷頭刀之下時，他的表情變得完全緊張起來，但眼睛裡仍然是一副期待的，信任的顏色。
「刀下留人！」
就在執行官即將下令行刑之際，一個聲音在人聲鼎盛的廣場上清晰響起。
全場頓時寂靜下來。
人們一個個左看右看，看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敢在這時候說這種話，結果見到一個身穿黑衣，黑髮黑眸的青年從人群中漫步走出。
「我一直很想試試看說這句話。」
重陽對處刑台上的哀卡列斯微笑道。
「所以特地等到現在才出來，呵，嚇到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