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新的目標
菲羅蒂亞當然不想死。
雖然被這支突然出現的恐怖人類軍隊擊潰的時候，她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但只要有希望，誰都不會想死。
所以她在神秘莫測的黑髮青年面前，把自己能說的情報全都說了。
然而與其說是被逼供，倒不如說是提供一種驗證，因為面前披著半身斗篷的男人，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透了一般。
冒險工會的賢者……名為撒耶冷的人類男子……真的僅僅是一個人類而已？
本來，在被那可怕的魔法師軍隊擊潰的時候，菲羅蒂亞認為自己不可能再看到比這些軍隊更恐怖的東西了——這些軍隊，跟之前遭遇的所有人類都不一樣！
不是單純的更加精銳，更加強大，更能施展大規模魔法之類的差別，而是難以言喻的，另一種層次的存在！
她不懂得該怎麼形容，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很瞭解人類。
本以為在最後已經瞭解到人類最恐怖的一面，但沒想到之後見到的這一個人，黑髮黑眸的賢者，帶來的恐怖還在那些詭異的軍隊之上！
直至回過神來時，菲羅蒂亞發現自己身上的束縛已被解開，耳邊迴響那個男人的話語。
【你回去轉告你的母親，盡早跟我合作的話，也許你們還有可能保住性命……不要想跟我提條件，因為有沒有你們的協助對我而言沒太大差別。就像今天，我本來沒打算消滅這座城市的獸族駐軍，但真要做了，也就是這種程度的誤差而已。】
數以十萬計兵力的全部覆滅，連主動關閉獸皇門都辦不到——獸族軍隊如此淒涼悲慘的潰敗，對於那個男人只是一個「誤差」！？
菲羅蒂亞發自內心，對這黑髮賢者的存在感到戰慄。
她踏進獸皇門的時候，還在因恐懼而不是重傷帶來的疼痛發抖。
她將盡快將這裡發生的一切報告給母親，希望母親能做出足夠英明的決斷。
生存，或者死亡。
在那個男人看淡一切的漠然眼神之前，沒有多少選擇。
……
…………
重陽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這個故事裡有蓋亞希斯的記憶，以及他覺醒時吸收的那名為拉格辛斯的龍人的記憶，還有白銀城一戰俘虜到的獸族強者，名為菲賽卡亞的紅龍族長的供詞。
被「金烏墮世」轟進大地，還以大地烈焰焚燒了將近一個小時卻仍然存活的強者竟然是一族之長！這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故事雖然很長，但核心歸納起來，倒不需要太複雜的語言說明。
主要就是蓋亞希斯的身世，以及與之相關的，獸族之打破長久的和平局面，悍然發動異族侵略戰爭的原因。
「獻祭迴廊」，獸人種族的聖地，就是一切的根源。
十幾年前，獸族當中有少數上位者發現，那被整個族群奉為聖地的所在，有可能葬送整個族群的未來。
於是，圍繞怎樣處置「獻祭迴廊」，各個種族展開極為激烈的爭論。
有人主張在災難發生前，將「獻祭迴廊」封印起來或者直接摧毀掉，以保全獸族的延續。
但這些人畢竟是少數。
堅持將迴廊視為不可褻瀆的聖地，認為可能發生的災難與其無關的，心懷僥倖的人們，佔了大多數。
沒有證據證明災難一定會發生，就算會發生，那也僅僅只是可能與獻祭迴廊有關，而沒有確鑿的聯繫。僅僅因為模糊的懷疑，就要損害長久以來供奉的聖地，是無比愚蠢的叛逆之舉！
這是擁護聖地派的代表觀點。
想要通過封印甚至摧毀迴廊來阻止災難發生的少數人，在無可匹敵的強大壓力下漸漸放棄了。
但，仍然有極少數人，深信已經發生的種種跡象足以證明，獻祭迴廊不該繼續存在下去，至少要將其徹底封印起來，才能避免獸族的滅亡。
其中就有蓋亞希斯的父親——金龍族長蓋亞利爾。
激烈的爭論持續長久時間後，逐漸變了味道……不，應該說一開始，這就不僅僅是關乎獻祭迴廊和獸族未來的爭鬥。
爭論的表面下，其實更多的還是各個種族在日益惡化的生存環境下的利益矛盾。
最後，金龍族長蓋亞利爾為首的一些堅持封印聖地派的強者，遭到了處決。
處決之後就是清洗，而蓋亞希斯，則是在父親死後的清洗中，幸運地逃出生天的血脈。
「如果我父親當年的看法是正確的，那造成如今獸族生存環境惡化的根本，就是聖地——『獻祭迴廊』！獸族因為環境惡化而不得不發動侵略戰爭，這反過來說，只要環境不再惡化，甚至恢復的話，獸族就失去了戰爭的理由，那麼……」
「該去摧毀『獻祭迴廊』？」
「沒錯，大哥，這是我父親當年想要做到但沒能去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一定！我相信父親當年的看法一定是正確的，不僅僅因為他是我父親，更因為我與大哥你現在的身份——覺醒者！」
蓋亞希斯低沉的語氣變得有些高昂起來。
「『獻祭迴廊』作為獸族的聖地，一直以來是產生覺醒者的神秘地帶，就跟人皇宮的祈神堂一樣！祈神堂催發覺醒者需要大量來自那些……人體能量源的能量，那獻祭迴廊呢？它的能量來自哪裡？關鍵就在這裡！」
獻祭迴廊作為一個神秘莫測的奧妙場所，其實是吸取週遭環境能量，造就覺醒者的自動裝置！這樣思考的話，確實比較合理。
「大哥，別人不清楚覺醒者到底是什麼，你和我還不知道嗎？就是不應該出現在世上的存在！這是不合常理的，扭曲的生命，再算變得再強，那也……」
蓋亞希斯越說越激動。
「蓋亞！你冷靜點！」重陽發現他情緒不對勁，連忙喝道。
「我……呃……抱歉……大哥……」
「蓋亞……你……難道是在怪我將你變成……」
「沒有！我很感激大哥為我做的一切！何況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完全沒有責怪大哥的意思，只是……唉，我嘴巴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只是，只是覺得……覺醒者這種存在實在太不自然了。而能夠產生覺醒者的東西，也是很不自然的……」
不自然。
違反常理。
不像是人類。
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蓋亞希斯也許只是表達錯誤，但卻引起了重陽深深的思索。
說到底，為什麼會有覺醒者？
這個問題深究下去，能想到很多東西，但又都不是答案。
「大哥，其實我真正想說的，就是……如果我們能設法摧毀那個迴廊，這場戰爭可能就會停止，獸族和人類不再相互廝殺。」
金髮獸人的神情極為深沉。
「我……我就坦白說吧，雖然大哥對待敵人狠厲，並沒有錯。但是……那些獸人，不管是被殺死的，還是被俘虜處置的……可都是我的同胞……」
蓋亞希斯吞吞吐吐的語言，複雜閃爍的眼神，讓沉陷思考的重陽霍然驚醒。
對啊，蓋亞希斯到底是個獸人，雖然因為各種原因與自己站在一起，但他畢竟是獸人。而那些被擊潰的，殘殺的，處置的……都是他的同胞。
「抱歉，蓋亞……我……」
「大哥不用道歉，我一直都不覺得大哥有錯。畢竟大哥的故鄉被獸族軍隊毀滅，家人也被殺害，對獸人有仇恨很正常。」
仇恨是合理的，但不能被仇恨蒙蔽——如果不是經過羅倫斯告誡，重陽現在的狀況恐怕更加不堪。
「我應該道歉，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蓋亞。」
這次蓋亞希斯沒有反駁。
兩人相對沉默許久，直至靈貓小金受不了這麼沉悶的氛圍，從重陽懷裡掙脫，蹦蹦跳跳地走開。
「我……想要阻止這場戰爭，因為不想再看到獸族和人類互相殘殺了。我知道大哥沒有錯，但只是這樣下去的話，我可能……無法繼續站在大哥這邊。」
蓋亞喃喃著，說出了最沉重的話語。
說完，他並不期待聽到回答，或者是害怕聽到回答，於是轉過身去，慢慢地隨著小金的足跡離開。
重陽凝視金髮獸人的高大背影，回想起一直以來的種種，一瞬間，似乎跨越了某個界限。
「那就摧毀它吧！」
「呃？」
蓋亞希斯聞言，身形一頓，回過身來，臉上有些迷惑神色。
「獻祭迴廊，既然你說摧毀那個東西可以阻止戰爭，那就去摧毀吧！從現在開始收集情報，看要怎麼樣才能做到。」
重陽微微一笑，攤開手來，聳了聳肩。
「這可是大項目啊，摧毀獸族的聖地！沒有比這個更適合成為魔法游擊隊的最終目標了。」
「大哥……」蓋亞希斯的表情逐漸明朗起來。
「認真追究的話，我也有一半的獸族血統，所以……這也是為我自己。」重陽微笑說道，瀟灑地轉身朝另一個方向。
內心，像是突然卸下了某副重擔一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