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整備出發
距離艾婭整備出發還要時間，重陽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於是打發安茹離開殿堂。
銀髮聖女至今沒有看過他這副模樣，心裡非常擔憂，可又不能違抗他的命令，在告退後，第一時間找到可以在這種時候依靠的那個人。
「我會和他談談的。」
在一間充斥各種各樣鎧甲，盔甲，鋼甲，鎖子甲之類裝備的房間裡，羅倫斯聽了安茹的述說，放下手裡鏤空的精金腕甲，抬頭說道。
原帝國二皇子凌亂垂落的劉海下，以絲綢布巾蒙住已然變異的雙眸。
在重陽忙於修行新型火系魔法的這七天時間裡，他和安茹合作做了許多事情，因此成了銀髮聖女最為熟悉的人皇繼承者的朋友。
安茹雖然很有才能，但是在人皇繼承者上位後，需要處理好的各方面事宜實在太多，原本只是維持人皇宮運作的祭祀殿人手便顯得極為緊缺，就算一再從劍聖山乃至劍池城招募可用之才，也總是缺乏可以主持大局的人物。
而在有著豐富軍政經驗的羅倫斯加入後，情況立刻得到了改善。
論起政務，原帝國皇子顯然比超脫世俗的祭祀殿聖女要擅長，幾乎是輕而易舉便解決了本來令人頭疼的劍道世界幾個國家糾紛問題。
而論起軍務，他攬到大權後便強行推行的劍聖山制度改革和資源整合的巨大動作，著實令安茹心驚肉跳，但她能看出對方的做法正在令劍聖山向好的方向發生改變，而且變革的速度超乎想像。
當然，途中有不少細節問題，有些甚至是無法調和的矛盾，但是羅倫斯都動用劍聖層次的傀儡強者將反對者統統幹掉，以鐵血得堪稱血腥的手段鎮壓了衝突，然後配合更具體的安排最大限度地瓦解原有的利益集團。
總之，僅僅不過七天時間，劍聖山已經在「兵皇」羅倫斯主持下發生翻天覆地的震盪，正在嶄新的制度下積蓄起龐大的力量，猶如一頭沉睡的雄獅剛剛被喚醒，亮出獠牙和爪子，雖然遲鈍了很久，但仍然尖銳鋒利，而且正變得更加富有煞氣。
這是安茹做不到的事情，更是重陽不會做的事情。
羅倫斯自知時日無多，要盡最大努力為朋友和妹妹留下遺產，因此忍耐著覺醒失敗後痛苦的後遺症日夜地工作，做出大量安排和佈置，甚至自己死後仍然需要運行的計劃……正是這樣的他，在短短時間內就得到安茹在內的所有祭祀殿人員的信任。
所以，在重陽狀態很不對勁的時候，安茹第一時間趕來，希望他能和大受打擊的人皇繼承者談一談。
羅倫斯出現在面前時，重陽並不意外。
他是人皇宮的主人，只要他願意，這座宮殿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些天來羅倫斯做了什麼重陽沒有過問，但絕對不會一無所知，對方得到安茹的信賴也在情理意料之中。
「憤怒和憎恨都沒有錯，但不能只被這些蒙蔽雙眼，否則下場……就在你的眼前。」羅倫斯直截了當地對癱坐在寶座上的白髮青年說道。
「我知道。」重陽很平靜。
「不，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瞭解你自己現在有多麼想要殺人，你不明白自己現在一旦動手就會變得瘋狂，想要毀滅視野中可以看到的一切。」羅倫斯皺起眉頭。
「那些都是該殺的畜生。」
「我不否認，但那會讓你墮落。」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不要殺他們。」
彭隆——————
一瞬間羅倫斯還以為自己被烈焰魔法擊中了，下一秒才發現是重陽猛地從寶座上爆發出來，狠狠揪住自己的領口並且反手將自己按在宮殿一根柱子上。
猛烈的衝擊造成的劇痛從背部傳來，震盪了內臟，觸發了傷勢，使得羅倫斯幾乎要吐出血來，但是那只憤怒的手臂在最終一刻顯得猶豫了下，總算控制住而沒有給他造成更大傷害。
看不到對方的神情，但羅倫斯可以想像到，對方原本勉強平靜的臉龐上會有多麼恐怖的猙獰扭曲。
重陽也為自己衝動的舉止感到吃驚，但馬上就變得無所謂，緊接著又因為不得不認同對方的話語而感到窩火。
殺人的**從心底源源不絕地洶湧而出，僅僅控制自己的手不去勒羅倫斯的脖子就已經竭盡全力。
故鄉被摧毀了，所有人都死了，家人全都下落不明，一直支撐他內心的支柱轟然倒塌，對他本身的打擊比他認為的還要巨大千百倍。
羅倫斯的話很尖刻，但是正確的，現在的他正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界限當中，比以往任何時候，甚至覺醒變異的時候都要危險。
一步踏錯，本心墮落，以往的一切都會徹底崩潰。
長久的死寂。
羅倫斯沒有再說什麼，一絲血跡從嘴角緩緩流下，也沒有伸手去擦。
重陽放開了手。
「我一定要殺了那些畜生，全部。」
「你不能。」
「我要殺。」
「你不能。」
「我要殺。」
「你不能。」
「我要殺！」
「你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我已經是個怪物了，我不想妹妹甦醒後看到我們兩個都變成了怪物！！！」羅倫斯大吼起來。
聲音中，蘊含難以言喻的深沉無奈。
想起仍然在沉睡的公主殿下，重陽身軀微微一顫，扭曲的臉龐終於緩緩沉穩下來。
「抱歉……」
「不需要道歉，重陽，我需要你活著，不是人皇不是覺醒者什麼的狗屁東西，世界會變成怎樣我也不管，我只是想要現在作為人的你活著，然後好好地照顧她。」羅倫斯淡淡苦澀道。
重陽點點頭。
「答應我，不要殺他們。」
又是一陣長久無比的死寂。
那是不可能的！為什麼要我答應這麼無理的要求？重陽的怒火熊熊燃燒，直至快要對頑固的羅倫斯產生殺意的瞬間，才霍然驚醒。
「好吧……」
雖然無比沉重，但是淡淡的承諾，終究是從他嘴裡發出。
羅倫斯笑了，笑得很愉快，他相信可以托付蘿絲婭麗的人物，到底邁過了那一關。
仇恨是可以的，但是人不能被仇恨佔滿，否則只能是一個無可挽回的悲劇。
親身實踐過類似悲劇的帝國二皇子，感動地拍拍對方的肩膀。
「謝謝你……我知道做出這個決定對你而言是多大的忍耐和痛苦，但這證明了我沒看錯人。」
「那些滅絕你家鄉的畜生不應該放過，你給了我承諾，我會給你回報。一天，只要再一天時間，你會看到滿意的答案。」
然後，羅倫斯離開了。
恢復了平靜——真正的平靜，重陽目送對方身影離去。
「要道謝的是我啊……謝謝你救了我，羅倫斯。」
一天後。
覺醒後的艾婭第一次出現在重陽面前，紅髮少女的形象比起之前幾乎沒有改變，只是似乎變得成熟了些，嬌軀也好像變得豐滿了點。
「參見陛下。」艾婭笑嘻嘻地對重陽行禮道。
「別鬧這個，我知道你沒有覺醒前世代的記憶……嗯，其實你的情況並不算真正的覺醒，更準確地說只是引發出原本潛藏的能力。」重陽擺擺手。
祭祀殿的催發手段是相當溫和的，風險率低相對的收益也低。
像蘇那樣覺醒意念和能力是特別成功的例子，而像維妮那樣什麼都沒有改變也是正常的失敗，艾婭則是本來就有特殊的才能，現在經由覺醒而得到進化，算是居於成功與失敗之間。
原本艾婭能夠「聞到水的味道」從而由遙遠距離找到水源，對於某些珍稀事物比如藍煙冰荷之類也有莫名其妙的感應。如今她的這一才能進化後，成為其獨有的廣範圍偵查魔法，名為「鏡中水目」。
在數百里的範圍內，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可以有她的眼睛，比起重陽變異右眼最大限度的遠視能力還要強悍。
偵查魔法在戰場上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而她的這一能力能把廣大範圍內的軍隊動向全都收進眼底，堪稱恐怖之極。
重陽知道這一能力來自第二世代伊芙陣營的哪位聖皇強者，就是不知道艾婭是那位聖皇繼承者本身，還是僅僅像蘇一樣是弟子之類的關係者。
這位聖皇，在那個世代也是撒旦陣營最為棘手的敵人之一，能夠從千里之外射殺目標的可怕存在。銳利至極的目光和沉穩從容的架勢也給人皇留下十分深刻的記憶，甚至是除了伊芙女神和人皇陽道之外唯一威脅過撒旦本人的強者——弒神的狙擊手「弓皇」。
然而眼前的紅髮少女連弓都不會用，只是傳承了類似弓皇的視野，雖然可惜，但對於重陽而言已經足夠。
面對重陽懇求的請托，艾婭一副小得意的樣子，旁邊的蘇看得撅起嘴巴，維妮的眼眸流露幾分羨慕。
三名少女年紀相仿，又各自與重陽有著特別的關係，相互結成一個小圈子的同時，也存在著暗地的競爭。蘇有上一世代的意念，維妮有這一世代的相處，艾婭則是有落魄時患難與共的記憶。
少女們的心思，聖女安茹看得清楚不過，然而她本身也沒有戀愛的經驗，雖然心裡排斥她們在那方面接近陛下，但又不好說些什麼，只是更加注意在重陽面前表現出區別於少女的女性風範。
再過不久，那個她也終究會被釋放出來，到時候競爭就更激烈了，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著急找到家人蹤跡的重陽，沒有注意到在場女性之間的奇妙氣氛，倒是雙眼失明的羅倫斯感覺到了其中的醍醐味道，不禁為未來妹妹甦醒後兩人的相處而擔憂起來。
搖搖頭，將莫名其妙的擔心拋到腦後，他來到準備出發的重陽面前，遞交兩根銀白色的短杖。
「這是可以維持空間門扉的特殊裝置『時空之楔』，你找到獸人軍隊後就找個合適地方將它安裝，我們接到信號會派遣隊伍前往。」
一邊聽著羅倫斯的說明，重陽一邊觀察手中瑩光閃閃的玩意兒。這兩根短杖大概有手腕長，頂端有著暗金色的基座和白色的寶石，基座上雕刻著不同的圖案。
「不同圖案的裝置信號，我們會派遣出不同的部隊，而目前準備好的隊伍也就這兩種——『突陣兵』和『捕獵兵』。」
蒙眼青年準確指出三角錐型基座圖案的楔子和圓形基座圖案的楔子，說明道。
「『突陣兵』可以瞬間爆發強悍力量突破撕裂敵人的陣營，造就破壞與混亂，而『捕獵兵』能發出統一規格的禁錮魔法，然後聯繫時空裝置將其送回這邊的世界。簡單地說，就是能夠擊破敵人軍隊並且捕捉其人員的部隊。」
「這就是你的答覆？將那些畜生捉住，帶回人皇宮來利用？」重陽抬頭看向兵皇。
「不殺死他們，自然是要他們生不如死。」羅倫斯淡淡微笑。
「研究獸人的身體結構，需要解剖素材，研究獸人的修行方式，需要審問素材，還有他們的軍隊組織，國家性質，戰爭目標等等許多有價值的情報，更能在研究出合適的方法後，將之轉化成傀儡兵作為有效戰力……」
「聽起來很不錯。」重陽收起兩根楔子，拍拍對方的肩膀，也笑了起來，「我很期待。」
兩個青年相對微笑。不知為何，旁觀的艾婭，維妮，蘇，以及安茹都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
「審問是容易，不過解剖……我們似乎沒有這方面的人才。」
「這個沒問題，我說服了達尼爾，這是他的老本行，何況他自己也對獸人很感興趣。」
「將獸人這種東西轉化為人體能量源也不錯，不過方法比較難搞吧。」
「這也沒問題，我會說服憐月，利用她的能量吸收，可以很快構建出有效的系統。」
一天前還在激烈衝突的兩個聖皇繼承者，此時越談越歡快，話語中沒有一點不對勁的情緒，卻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殘酷。
安茹聽著，心裡都幾乎生出對於那些獸人的憐憫了。
沒有被憤怒蒙蔽的陛下非常冷靜，對於敵人反而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