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威脅
本來做好了對付大隊人馬的準備，到達事發中心卻發現只有區區二十個人，重陽很自然地說出那句話。可是，這句平靜話語在週遭軍士們聽來，無疑意味著**裸的蔑視，是直截了當的嚴重侮辱。
一瞬間，軍士們心中的凶性狠性被徹底地激發出來，掩蓋過了親眼目睹對方強大一擊的震撼。在戰場上，他們何嘗不面對過差距巨大的敵人？在對手突兀展現出來超乎尋常的實力時，也許會有驚訝愕然，卻絕不會有恐懼祛懦。
「殺！」
齊齊一聲厲吼震盪虛空，驟然爆發出來滔天殺氣刺激得旁觀的民眾都不禁往後退縮，二十個紅狼軍士這一刻雙眸赤紅，利劍狂斬而下，勢要用敵人的鮮血洗刷承受的屈辱！
嗤嗤……當先四柄長劍撕裂空氣，暴烈卻又極有章法地分別劈向黑髮青年的頭顱，前胸，後背，腿腳。而緊接著最先四人的身後，又有三人彷如見縫插針配合著同伴的攻擊，陰狠無比地刺向目標的頸脖，腋下，小腹。
七個人，針對僅僅一個人的圍攻，一次就有七個人共同全力出手！如果不是經歷過極其嚴格的磨練，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近乎本能般擺出這樣犀利的合擊陣勢。
招招冷酷，劍劍致命，時機精準，不死不休。
恐怕即使是女劍師克洛伊在此，也難以招架這同時來自七個角度的全方位攻擊。
重陽也不能，本來就不是劍術師的他一劍劈出，帶起熊熊燃燒的火焰，僅僅能夠阻擋住朝向正胸襲來的那一柄劍鋒。其餘七把利劍，眼看就要劈進他的身軀，刺穿他的血肉。
慘叫聲響起。
膽小的一些民眾禁不住摀住眼睛或是偏開頭去，不忍看到某人在無可抵擋的合擊之下殞命的情景。而較為有勇氣的人們，則為眼前見到的景象再一次震驚。
六把利劍，沒有一柄能擊到黑髮青年身上，統統被青年週遭顯現出來詭異虛空圖案抵抗住！方纔的慘叫，則是被青年反將一刀刺中的軍士發出的。
重陽微微瞇眼，全然無視被自己瞬發魔盾陣圖擋住攻擊後軍士們的呆滯表情，而將手中長刀一抽，從面前軍士的胸膛拔出。
被一刀刺穿身軀的軍士臉龐扭曲，慘叫嘶啞，眼裡流露無比痛苦的顏色，然後整個人從裡到外轟然炸開！
這詭異的人體爆炸威能一下子將粹不及防的週遭軍士席捲開去，整個合擊陣勢被衝散大半，至少六七個人被掀翻倒地。
「這是……護體罡氣！？」
「引爆身體？好惡毒的劍氣招式！」
生死搏殺中，震驚茫然僅僅是一瞬，軍士們迅速清醒過來。
所謂護體罡氣，是劍術師晉陞到大劍師層次以上才可能施展的強悍招式，根據劍術師個人情況不同而展現各種獨特形態。交戰之中，對於重陽施展出來的防禦魔法陣圖，他們也只能這樣去理解。
大陸劍術，層出不窮，變化萬千。在這些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軍士們眼中，重陽的招式雖然怪異，但沒有超出他們的認知極限。
戰鬥繼續，軍士們憑著優勢數量悍不畏死地瘋狂追擊，一記記蘊含全力的劍招猶如連綿不斷的浪潮般劈砍到重陽的魔法護盾上。
重陽冷靜應對，一邊觀察這些精銳強幹劍士們的戰法，一邊逐個將他們解決掉。不久，他便看出對方是企圖憑著集中攻擊，擊破自己的魔法護盾。
「就算是大劍師，力量也總有用盡的時候，我們集中一點攻擊，總能有人將那護體罡氣徹底破解！」紅狼軍士們悍勇無畏，前赴後繼。
於是，旁觀的民眾們呆呆地看到，架台上一個個軍士朝著黑髮青年發起猛攻，又一個個倒在青年的刀下，畫面血腥而壯烈。
轟——又一次劇烈的轟炸，幾名躲避不及的軍士身軀高高拋飛出去，墮落到架台之外的地面上。隨即傷痕纍纍的木製架台搖晃幾下，砰然坍塌倒地。
煙塵瀰漫，花火閃爍。
殘存不到五個紅狼軍士支撐著站起身來，看向架台廢墟中穩步走出的黑髮青年，眼裡終於流露出一絲絕望神色。
重陽平靜地望著這最後的幾個敵人，心裡多少認同對方戰鬥的驍勇。如今勝負已分，他也沒有繼續廝殺到底的意圖。
「放下兵器，解除武裝，你們不會死。」
聽了他的發言，四個軍士相互看了同伴們一眼，眼中厲色更濃，手上長劍握得更緊。
重陽微微瞇眼，全神戒備。若想頑抗到底，他也不介意趕盡殺絕。
「為君王而戰，紅狼衝鋒！」
當先兩名軍士高舉利劍，喊著高亢口號，朝黑髮青年全力衝擊而去。
「找死。」重陽眼神淡漠，再無憐憫，主動迎上。
一刀劈出，帶出熊熊霧炎，連人帶劍砍掉左側軍士的腦袋。再一刀刺出，如同刺破豆腐般捅穿右側軍士最厚重的胸甲，將其**燃燒殆盡。
只剩兩人……然而這時，民眾當中傳出聲聲驚叫。
重陽一看，赫然發現最後兩個紅狼軍士，分別劫持了一男一女，將手中利劍橫在人質的頸脖前，滿臉猙獰。
「你不准動！其他賤民也不許逃開，否則我們立刻殺了這兩個人！」
窮途末路，如狼似虎的軍士選擇了最無恥的手段，挾持手無寸鐵的民眾威脅對手。
重陽皺起眉頭。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退後！」左邊高瘦軍士嘶吼道，手中劍已在面前女人的脖子上割出一道鮮艷的血痕。
女人一臉慘白，毫無血色，渾身僵硬，眼裡充滿恐懼，脖子傷口滲出的鮮血逐漸浸透到衣服上。
「朱莉……別，求你別這樣……」另一邊被劫持的男人恐慌無比地叫道，「朱莉的丈夫在山上打獵被豹子咬死了，現在一個人要養三個孩子……求求你別傷害她……」
「閉嘴！」劫持男人的粗壯軍士一拳打在男人臉上，揍飛了兩顆牙齒。
男人嘴裡流血，眼眶含淚，悲哀無助地看向對面的黑髮青年，似乎在做無聲的懇求。
重陽臉色凝重，心裡已有悔意，早知剛才就不要給予多餘的仁慈，直接將這種人渣徹底轟殺掉。
兩個軍士叫囂著，以民眾為掩護，脅迫黑髮青年放下兵器。
重陽只好當著他們的面，將手中青牙刀放到地上，並緩步遠離。
其實無論有沒有青牙，他都能使出瞬發魔法將兩個人一擊幹掉，所以這舉動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妨礙，但他故意做出極為為難猶豫的樣子，拖拖拉拉，以迷惑兩個軍士。
敵人竟然服從脅迫，這讓挾持人質的兩個軍士心中欣喜，以為抓准了對方的要害，於是更加囂張起來，要求對方跪在地上，高舉雙手。
重陽沉默許久，還是慢慢地照做了，單膝跪地，然後舉起手臂，面無表情。
這種退讓到堪稱屈辱的姿態，讓旁觀的民眾們深深震撼。他們沒有想到，這個一直不怎麼受鎮上人待見的繃帶男，竟然會為普通鎮民的性命做到這種程度！
有女人流下了眼淚，男人們也咬緊了牙關，一個個熱血盈胸。雖然不知道黑髮青年到底是什麼人，但他突然展現出來的力量，已經推翻了之前鎮民們所有的妄自猜測。他在鎮長被殺，全鎮遭受殘酷壓迫的時刻挺身而出，痛擊了扯高氣昂的人渣……
明明以他的力量與尊嚴，本不應該擺出這樣悲屈的姿態！他完全可以不顧這曾經冷落過他的鎮民們的生命，將這兩個殘餘軍士轟殺至盡，可是……他跪下了，為了一位艱難過活的寡婦，以及一個軟弱卻善良的木匠。
人們的心潮劇烈澎湃著，恨不得大吼出聲，淚水止不住地湧動。
「再一點點……」重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民眾間造成的波瀾，而只是鎮靜漠然地注視著那兩個傢伙，計算著施法反擊的時機，角度，威力。
只要有一個足夠的空隙，他就能瞬發一個法術將一切解決掉！
時間在僵持之中格外漫長，人群中幾個身影分別悄悄朝兩個軍士背後逼近。
「他竟然真的跪下了，愚蠢至極。」
「本來只是打算拖點時間，沒想到這麼有用。」
「快發信號，呼叫支援過來這裡，將他幹掉。」
劫持著人質佔據強勢的兩人正要進一步行動，卻忽然感到背後迸發出極為危險的氣息。
「死！」
電光石火，劍破虛空。猶如獵豹般從左側竄出的克洛伊利劍一閃，劈飛高瘦軍士把持長劍的手臂！同一時刻右側幾個強壯漢子吼叫撲出，分別死命抓住粗壯軍士的四肢，再由傑肯一劍劈下其握劍的手掌！
「連射火針！」重陽猛然反應，彷彿就和發動突襲的幾個人說好一樣，趁這時機驟然舉手一揚，凝出十幾枚若有實質的凝炎火針，飆射向兩個軍士的頭顱。
噗噗噗——密集的穿擊聲響起，根本沒能反應過來的紅狼軍士，臉龐乃至腦袋被密密麻麻的火焰之針轟得像是爆開的西紅柿般稀爛，揚出妖艷猩紅的花火。
彭彭……兩具無頭屍體淒慘倒地後，場面上先是片刻的寂靜，然後迸發出熱烈的歡呼。
名為朱莉的人質女子昏倒過去，被親友們接納照顧。而人質男子尚能支撐，臉上流露劫後餘生的喜悅。
人群歡慶聲中，克洛伊朝重陽走去。
「你真是個愚蠢的男人。」她看著黑髮青年臉龐，淡淡卻是蘊含複雜意味地說道。
「哪個方面？」
「全部。」
重陽撓了撓臉頰。
「我有時也這麼覺得。」
他聳聳肩，凝視女劍師的眼睛。
「不過蠢人似乎也有蠢人的好處，至少可以得到聰明的女士出手幫助。」
「我只是在幫忙這裡的人們。」克洛伊白了他一眼，轉過身去，「還不確定是不是真能幫你，只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兩人的面前，鎮民們仍然在為鄉親得救而歡樂著，暫時還沒意識到將要面對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