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惡毒
重陽並不知道伊尼亞德心裡所想，只是將其看做值得重視的強悍對手，而謹慎地行動。
名義上是比試，但畢竟這是一場戰鬥，他從來沒有輕視任何戰鬥的心理，更何況是在面對等級超出自身很多的人物。
聽聞對方的警告後，青龍刀形態的紅塵耀世就被他從空間戒指中取出，刀柄處的紫晶破碎鏡在陽光中微微閃爍一絲晶瑩光亮。
修羅聯盟出產的魔法武器？伊尼亞德只是略微注意了一下。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這是近身魔法專屬特型法杖，不過這對他將要做的事情不會有半點妨礙。
開始吧……
伊尼亞德臉上微笑，心中冷笑，將匯聚光華的法杖高高一舉，數個龐大深藍色魔陣頓時顯現在戰場之上。
「霜夜冰殺陣！」
隨著龐大魔陣流光傾瀉，戰場上驟然充斥冰寒刺骨的極致凍氣，冰冷得「炎索游網陣」的熊熊烈焰都彷彿被凝結了一瞬。
「奧義中級冰凍魔法！」
重陽意識到這一法術的厲害，揮杖操控「炎索游網陣」的火焰軌跡團團凝聚起來，圍攏到自己週身，以驅散足以一下子將普通人凍成冰渣的寒意。
伊尼亞德繼續施法，迅速唸咒，手上法杖流暢優雅地划動法印，一個個深藍色魔陣迅速流轉，竟然反過來吸納原先噴薄威能形成的凍氣，從原本的龐大圓形平面迅速凝縮成小型球狀，半球狀，乃至凹球狀的不同形態立體魔陣。
這一個個立體魔陣顏色深藍如黑，裡面隱約閃爍流動極為深沉的符文陣圖紋路，成圓形軌跡依次排列在戰場上空，綻放幽藍色的輝光，就好像是一輪輪不同程度盈虧滿缺的明月。
不過這些「明月」照射出來的輝光可不像真正月亮般溫柔，而是蘊含強悍冰凍威能的寒光，照耀到場地哪裡，哪裡便會瞬間覆蓋起一層厚厚的冰霜。
「這是……」
重陽見到這個法術，感受著場地上洶湧而起的異寒，心中湧起奇特感覺，不由得皺起眉頭。
然而沒等他多想，伊尼亞德法杖一指，將所有立體魔陣的輝光朝他匯聚射去。
冰凍輝光照耀至「炎索游網陣」火焰的瞬間，晃動跳躍的火焰就隨著一陣「滋滋」聲陡然熄滅，根本沒有半分抵抗力量。
重陽感覺到危險，而輝光從整個戰場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避無可避。他不得不進一步凝縮陣勢，以殘存的火焰凝成蛋殼般的護盾，全方位保護自己，爭取唸咒施展更高級魔法的時間。
伊尼亞德見狀，覺得對方看不到自己，便任由心裡越來越難以掩飾的真實冷笑浮現出來，原本溫和的臉龐變得陰森惡毒，彷彿是將要吞噬血肉的魔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霜夜冰殺陣」表面上只是一個威力較強的冰凍魔法，然而這法術經過他隱秘改進，融合進了不屬於原本法術的一些東西，從而具備了在殺傷敵人之餘，更能撼動敵人心智的陰毒效果。
曾經的「戰術之皇」，帝國二皇子羅倫斯？雷恩，就是在與他對決的時候，被他用這個魔法擊得慘敗，極大地摧毀了自信意志，導致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振作起來，修為不得寸進，名聲盡喪，天才盡失，最終墮落為無能。
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擊敗了羅倫斯皇子，但沒有人知道羅倫斯皇子其後難以重新振作的關鍵原因其實是他的陰毒魔法，就連羅倫斯自己也一直以為是自身的脆弱所致，而無法對在正面對決中獲勝的他表露出太多怨恨。
由此，伊尼亞德至今極為得意，他親手扼殺了宇宗皇族中最強大的對手。而現在，他正要在所謂神奇火法師身上重複這種得意之舉。
即使天賦再強，一旦被擊潰心志，就只能墮入深淵，難以解脫，飽受折磨，最終成為毫無價值的廢物。
「本來走這一趟，只是想將蘿絲婭麗拉攏安置到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卻沒想遇到了你，重陽？布萊特，還這麼順利地得到摧毀你的機會。」
伊尼亞德施法操控戰場上空九個立體魔陣排列重組，呈現一種「之」字型的奇特序列，隨即九個立體魔陣外圍再度閃現出重重陣圖，由陣圖完全包裹在內，集體聚合為第十個，也是統一一個的巨大的「圓月」！
這「圓月」直徑達到了十多米，通體近乎漆黑顏色，內部無數紋路游動，外部纏繞著若有實質的層層凍氣，簡直像是宇宙中的星球一般。
「霜夜冰殺陣——夜光凍滅！」伊尼亞德猙笑著，法杖凌厲一指。
呼啦啦……彷彿是無數只飛鳥拍打翅膀穿梭天空的聲音，「霜夜冰殺陣」驟然噴薄出一道龐大漆黑光柱，飆射向僅有脆弱炎盾庇護的目標。
「炎舞鳳凰！」
重陽的召喚魔法完成，一雙從虛空中出現的紫炎羽翼在他的面前合攏，抵擋蘊含陰毒冰寒的漆黑光輝。
「無論你施展什麼魔法防護都是沒用的，我將在這裡徹底終結所謂神奇火法術的傳說，就像我當年終結羅倫斯那個蠢材一樣！」伊尼亞德大笑，心道。
漆黑光輝照射至鳳凰炎翼，幾乎一下子熄滅了炎翼上的火焰。魔魂級的元素精靈尖聲鳴叫，在強大奧義級攻勢下苦苦支撐。
「霜夜冰殺陣」作為奧義中級魔法威能本就不俗，況且伊尼亞德是奧義巔峰魔法師，無論在法術上還是個人級別上都凌駕於施展「炎舞鳳凰」的重陽之上。如果不是重陽已經晉陞到奧義級，那恐怕在承受「夜光凍滅」的瞬間，就會無可抵抗地崩潰。
本來作為比試，伊尼亞德應該在攻擊至重陽極限時就及時收手，但他決心要趁此機會扼殺人才，顯然不會擊潰對方防禦就罷休。
事後，他只要說一句「不好意思，收不住手」就能推脫掉，畢竟比試本來就有風險，只要沒死人，也就無法追究什麼。
三秒鐘，鳳凰悲鳴，炎翼崩潰，冰寒黑光直接照射到炎盾……
不對！猙笑著的伊尼亞德瞳孔陡然因震驚而縮緊，因為他看到在炎翼後面的並非他所料的脆弱炎盾，而是一面彷彿鏡子般的清晰明亮的晶瑩平面，更因為他看到漆黑光柱竟然被這晶瑩平面驟然折射開去！
「紫晶破碎鏡——鏡面護盾！」在鏡盾後方的重陽一臉冷冽，他已經通過變異右眼，完全看清伊尼亞德的真實面目。
「鏡面反射！」
他接連操控，抵擋漆黑光輝的鏡面護盾驟然分解重組變形，瞄準對面目標，將「夜光凍滅」一輪攻勢的剩餘威能反射回去！
紫晶破碎鏡具備的反射效果，在面對諸如傑瑞德變異刀劍的那樣的特殊魔法時缺乏效能，但相反的，在面對某些魔法，比如像重陽的「灼光」這種有著光照般形式的法術，反射效果會特別強悍。
鳳凰炎翼當先消耗了「夜光凍滅」的部分威能，接著由紫晶破碎鏡抵擋又散開一部分，最後得以反射成功。
伊尼亞德瞪大雙眼，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腦中一片空白，但長久以來的戰鬥本能，還是讓他做出了應對。
手上高等法杖光華閃耀，光芒中噴吐出一個雙角獨眼的古怪蛇頭，伸展出長長粗壯的蛇身，驟然盤旋維護在他的面前。
被反射而來的漆黑光輝照耀至怪蛇身軀上，頓時尖利刺耳的聲音響徹場地。明顯是法杖自帶的高等元素精靈蛇痛苦掙扎，一下子就被「夜光凍滅」凍僵凝結，身軀上覆蓋了厚厚的冰霜。
怪蛇遭受重創，卻沒崩潰掉，說明這高等法杖自帶的法術頗為強大。不過戰場上空的「霜夜冰殺陣」卻隨著怪蛇的出現而潰散消失。看來使用自帶法術時，這法杖原本施展的魔法會被迫取消。
「你……」僥倖得以保全的伊尼亞德，立刻從震驚中回神，看著顯露身形的黑髮青年，蒼白眼眸裡流露怒意與殺意。
「我們的比試就到此為止吧，大校。」重陽皺著眉頭，對面前這本來有些許好感的皇家騎士團成員，此時有的只是戒備與噁心。
察覺自己失態，伊尼亞德瞬間轉而換回那副親切模樣。可他不知道，他在方纔的真實流露，已經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再怎麼偽裝也沒有用處了。
「就這樣結束？未免太可惜了，我們才剛剛交流了一點而已，不是嗎？」
「大校與我差距太大，並不是一個好的交流對象，到這程度也就夠了。」重陽冷漠轉身，朝場外走去。
被這般無禮對待，伊尼亞德臉龐微微扭曲，可沒想重陽又突然扭頭看回來，使他不得不刷地一下又換回那張虛偽笑臉。
「變臉真快……簡直比變色龍還要誇張。」重陽心裡感到厭惡之餘，不免覺得有些可笑。
「大校，你修煉的是《寰宇尊經》吧？」
「是的。」伊尼亞德一怔，「重陽先生怎麼知道？」
「因為我不久前被賜予部分《寰宇尊經》，感覺大校施展的魔法玄奧，與秘籍的感覺挺像。」重陽淡淡道。
「不過，大校的魔法除了《寰宇尊經》的感覺外，還有其他一些感覺更詭異的奧妙，透著黑暗一般的氣息，就不知道那是什麼了……大校能不能稍微說明一下？」
伊尼亞德頓時一愣。
「哦，那可不行，這是魔法師的秘密，重陽先生。」他隨即從容笑道，盡量壓制心中波瀾，竭力讓自己面不改色。
「說得也是，是我失禮了。」重陽彷彿就是隨口一問，不以為意的樣子。
「再見，大校。」
黑髮青年穩步離開。在他背後，伊尼亞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逐漸面沉如冰，臉色陰鬱。
這次意外失手，還差點把自己栽進去，無疑是遭受了很大打擊。
假設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被自己的魔法擊中，承受到撼動心智的陰毒效果，後果還不知道會有多糟糕。想到這一點，伊尼亞德心底甚至感到一絲後怕。
他的魔法蘊含的黑暗效果就像是特別強大的催眠術，對敵人有效，對身為施法者的他一樣有效，而且某種程度上，效果會更強。
本來以為是大好機會卻遭遇慘痛失敗，是僅僅因為沒料到重陽？布萊特有著能夠反射自己魔法的手段麼？
「不，從根本上說，我太小看這個人了，犯了與法納一樣的錯誤。」
不單單是失敗，對方最後的那幾句話，意味著更深層的問題。伊尼亞德心裡揣摩黑髮青年方才似乎意味深長的話語，懷疑，顧忌，猶豫……越想越糾結。
「重陽？布萊特，你到底有沒有察覺，察覺了多少？」
虛偽者的一個特徵是性格多疑，重陽最後留下的模稜兩可話語，就能讓伊尼亞德介懷相當一段時間，心裡自然而然地生出某些顧慮，日後若想再採取什麼行動，壓力就會更大。
「我感覺剛才的魔法像是黑暗種族的風格，你覺得呢，炎魔？」重陽一邊貌似散漫地行走，一邊暗中詢問火元素精靈。
「確實很像，那小子很可能修煉有與黑暗種族存在極大關聯的秘籍。」嘶啞怪聲答道。
黑暗種族魔法是與三國魔法所不同的另一個系統，但並不意味著兩者不能有任何關聯。像炎魔創造的《炎魔心經》，還有萊茵國王子文森特施展的魔法也給過重陽類似黑暗種族的印象。
有關聯的魔法在系統界定上比較模糊，但有資格修行《寰宇尊經》皇家騎士團頂尖精英居然同時修煉那麼傾向於異族的魔法，這就讓人覺得有點危險味道。
告發是個選擇，問題是沒有證據，膽敢做這種事情的人物，一定會極為謹慎，不顯露任何過於明顯的痕跡，貿然告發沒有任何用處。
何況……相較之下，自己似乎也沒有告發的資格。重陽摸了摸右眼眼罩，流露一絲苦笑。
他在伊尼亞德的立體魔陣成形時，就察覺到類似黑暗種族的氣息，心裡頓時生起極大警惕，而後又親眼看到那種猙獰神情，徹底確認對方不懷好意。
可是為什麼？他和伊尼亞德只是第一次見面，彼此毫無恩怨。
「炎魔，」重陽思索著，再度提問，「如果我沒能擋住那個魔法，被擊中的話，會怎麼樣？」
「當然是被凍成冰雕，笨蛋弟子。」
「這我知道……我只是問你黑暗效果那部分。」
「除了被冰凍外，你不會有任何其他下場。」炎魔略帶嘲諷的聲音道，「那點黑暗效果對你根本無效，別忘了你擁有著什麼樣的存在。」
「我可以免疫黑暗魔法？」重陽停住腳步。
「不是免疫，而是那種半吊子的黑暗效果根本不是真正的黑暗魔法，根本沒到足以傷害你的程度。」炎魔說明道。
重陽大致理解炎魔的意思，點點頭。
「那如果我不是……如果我只是沒擁有變異右眼的普通魔法師，被那個法術擊中，又會怎麼樣？」
「那個法術蘊含的黑暗效果，應該是撼動人的心神，使人意志崩潰，精神消沉。如果是普通人的話，被擊中而又沒死，大概就會頹廢一段時間吧，跟受了極大精神打擊差不多。」
炎魔說得輕描淡寫，可重陽聽出了蘊含在裡面的凶險。
意志崩潰，精神消沉……那不就成了廢人嗎！？
想到伊尼亞德竟然對自己使用如此歹毒的手段，重陽心裡憤怒起來，可他仍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因為嫉妒之類的無謂理由？
想來想去，只有去問公主殿下。
重陽剛剛想到蘿絲婭麗，冷艷佳人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剛才跟伊尼亞德？比普斯比試？」蘿絲婭麗瞪著眼睛說道，上下打量重陽的模樣，好像是在確定他有沒有受傷。
重陽點頭回應。
「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個男人……」
「我先前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這人有問題。」重陽說道，「不過在討論他之前，我更在意的是……」
他的目光越過蘿絲婭麗的肩膀，看向遠處的亭子裡的海倫。終生大事，比起一個不知為何突然跳出來的敵人重要得多。
蘿絲婭麗瞪了他一會兒，不發一言轉身朝亭子走去。
這個意思是我可以過去了？重陽摸了摸下巴，跟在公主殿下身後，心裡逐漸忐忑起來。
到了亭子，海倫首先朝他流露一個溫暖的笑容。這明顯愉快的笑意，反而更激起了重陽的某種不安。
難道公主殿下被海倫說服了？不……不可能的！
與蘿絲婭麗相處至今，重陽明白她是那種不會容忍女人因為男人遭受委屈的女人，說白一點就是女權主義，要是蘿絲婭麗生在另一個世界，肯定是個商界或政界的女強人……事實上在這裡也是。
作為海倫好友，她絕對不可能接受海倫當自己的情婦才對。
那海倫的笑容意味著什麼？又不像是接受當自己的妻子，怎麼看都更像是達成既定目標的笑容。
重陽心裡不安，緊張，動盪，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法官……不，帝國公主殿下在黑髮青年對面坐下，臉色似乎很不愉快，眼裡閃爍著一絲複雜光芒。
時間過得非常緩慢，直至蘿絲婭麗開口說話，重陽像是已經等了幾十年。
「我被說服了。」第一句話就重重衝擊男人的心臟。
可沒等重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蘿絲婭麗就接著說了下去。
「海倫的提案出乎意料地大膽，而又具備足夠的可行性，就連我跟她辯論後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對各方都很好的選擇，你能夠得到權位，海倫能得到家庭，我能得到自由……」
「慢著，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殿下。」
重陽茫然舉手道。提案？各方？這不是自己和海倫之間的問題嗎？
海倫頓時笑了起來，而蘿絲婭麗像是要殺人一樣瞪著他，然後又瞪向海倫，後者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是蘿絲你自己說過討厭男人的，我覺得你不會想要嫁給其他人……不對，我以為你找不到比重陽更好的人選了。」海倫的語氣就像是秘書在對老闆解釋說明一個簡單的問題。
重陽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臉上表情顯出不可思議的變化。
「你那是什麼樣子！？」
蘿絲婭麗看到重陽這種神情，突然發飆。看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強行抑制自己的情緒，現在終於爆發了，臉龐刷地一下紅潤起來。
「沒錯，是我接受了跟你結婚的提案！但是別想我會成為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就只有預定成為側妃的海倫一個！而我會用一輩子盯著你，不許你接近海倫以外的任何女人！」
帝國公主的話語，幾乎是咆哮般響在亭子裡。
重陽的耳朵嗡嗡作響，看看滿臉漲紅的蘿絲婭麗，又看看掩嘴輕笑的海倫，兩張相似的面孔，兩種截然的神情，兩位美妙的佳人……內心的感覺，已經不是世界上任何言語可以形容。
跟帝國公主結婚，然後海倫當側妃？帝國的法典裡，確實說皇室直系成員可以擁有複數的妻子，而公主的丈夫……也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