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籠中鳥
放眼望去，重重疊疊的魔獸部隊散佈在漫山遍野間，對發生魔法激戰的山谷構成幾乎毫無縫隙的包圍圈。重陽眉頭逐漸皺緊。
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情況，蘿絲婭麗公主面臨的局勢比他之前預想的還要惡劣，甚至就處在生死關頭之際了。
怎麼辦？他這一趟出來，只是想要見公主一面，身邊根本沒帶著多少魔獸屬下。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即使加入公主一方支援，又能做到什麼？
……無論如何，見死不救是不可能的，從利益同盟上，從情感道義上，重陽都要竭盡全力幫助這位雖然對自己態度不太好，但是真心結識海倫為好友，且關照過自己的殿下。
佳人有難，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
眼見遠處的戰鬥越來越劇烈，重陽下定決心，做好準備，命令知道哀卡列斯下落的光鷹獸和其餘所有屬下隱藏在一處晶巖林叢中後，就駕馭著綠色鷹翼獸，單人匹馬朝著山谷方向疾飛掠去！
包圍圈嚴密，形勢如此危急，顧不得使用什麼隱秘手段，而必須最快速度去到公主身邊。
全速飛翔的綠色鷹翼獸翅膀拍打，搭載著黑髮青年幾乎化為一道綠光軌跡，一路衝向部署眾多魔獸的包圍圈。
發現陌生的侵入者，一隊模樣仿如長了翅膀的毒蛇般的黃色飛行魔獸嘶啞尖叫著衝了過來，從各個角度對準目標，紛紛張開扁平的大嘴噴薄出一股股半透明的粘液。
這些粘液散發一種腐爛的腥臭，揮灑在虛空中凝成一個個螺旋錐體，詭異迴旋起來，迸發出撕裂空氣的呼嘯聲朝重陽飆射而去。
「炎蝶狂舞！」重陽瞬發召喚大量翩翩飛舞的綠色炎蝶，迎向射擊而來的許多螺旋錐體，將其全部炸毀。
花火綻放，更多的炎蝶衝過了漫天而起的火焰，化為一道道綠色流光襲向飛蛇怪，轟炸連連，響聲不斷……
「有其他選手出現！？」原本正在默默旁觀大戰的艾薩克，突然接收到魔獸屬下的報告，注意到了從左邊天空一角快速突破而來的身影。
「難道是那女人的援手？」正欣賞自家首領大發神威處理看不順眼的公主殿下而津津有味地阿道夫，見狀皺了皺眉頭，「傑瑞德？巴澤？還是那個王國聯合的葛萊蒂絲？」
「暫時看不清楚……那人好像一支魔獸隊伍都沒帶，就一個人衝過來……」艾薩克遠遠望去，只見那一片爆發戰鬥的天空上，一個騎乘綠色飛行魔獸的紅色身影兇猛衝鋒，法杖揮動間發出強悍魔法擊墮眾多魔獸。
烈焰滾滾，轟聲震撼。一隻隻圍攻而去的黃色飛蛇怪，藍色怪鳥之類魔獸，被其擊潰，炸散，悲鳴墮地。
「火焰……綠色的火焰？看到了！那個人是重陽？布萊特！」艾薩克瞇眼看清情況瞬間，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三國大會單人賽唯一的火系魔法師，曾拒絕過親王之子親自上門招攬的底層出身天才強者，以一己之力踐踏普瑞斯蘭千年榮耀的帝國第一留級生。
「神奇火法師重陽？布萊特，竟然真的晉陞到這個地方上，還在這種時候出現……」
「依附皇室的走狗，一個人就想來支援那婊子？哼，不能讓他打擾到安東尼奧大人，我們去幹掉他！」阿道夫嚷道。
傳說中的人物又怎樣？不過是底層出身運氣比較好的小人物罷了！能晉陞到這個階段算他走運，但一支魔獸隊伍都不帶就這樣闖來，想要英雄救美？也未免太愚蠢了！
阿道夫心裡冷笑。
安東尼奧親自出手對付蘿絲婭麗，他和艾薩克以及麾下上千魔獸大軍無所事事，所謂神奇火法師這時候單人匹馬地出現，不明擺著是橫脖子擋斷頭刀——送死麼？
可憐的傢伙，可能是剛剛晉陞，還不理解這地域的特殊規則，之前又囂張慣了，見到美麗公主有難，頭腦發熱就衝過來……
「公主得死，你也送死，死亡路上剛好有個伴，哈哈——」
阿道夫和艾薩克一起行動起來，駕馭跨下坐騎，率領著麾下魔獸，迅速朝那全力逼近山谷城堡的身影飛去，分別舉起手中法杖……
山谷城堡上空，安東尼奧微微偏頭，掃了一眼左邊天空突然爆發的戰鬥。
彭！就在他移開視線的時候，一道碩大的弧形冰刃朝他脖子橫飛而來，卻被纏繞在他週身的金黃帶狀物輕易抵擋，反而撞得粉碎破散，化為一陣閃爍的晶瑩。
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彷彿絲帶般纏繞在安東尼奧身周的，是無數細小金沙凝結而成的一條條軌道！
地風雙系融合高等魔法「風凌狂沙！」
「嗚……」傷痕纍纍的蘿絲婭麗，一手捂著自己受傷流血的小腹，一手持杖，不依不饒地朝半空上的男人瞬發魔法。
她咬著牙，倔著骨，忍著痛，眼神鋒利如刀，勢要與眼裡倒映著的冷酷男子對抗到底。
所有苦心準備的手段，從大型陷阱魔法「龍卷海嘯陣」開始，已經全部施展出去了，可至今無法傷害到親王之子一根汗毛。
地風雙系本來就號稱大陸最強系別，安東尼奧更是年輕一輩魔法師中極為難得的巔峰天才，沒到二十五歲就已經突破至奧義級別。無論是等級，還是法術強度，都凌駕於她這個帝國公主之上。
這注定是無法勝利的戰鬥，蘿絲婭麗明白，可到最後居然不能傷害到這人一分半點，讓她感到深深的不甘。
眼看底下女人壓搾自身僅剩魔力徒勞地向自己施放法術，安東尼奧瞇了瞇眼。
其實蘿絲婭麗的實力之強出乎他的意料，如果不是他較高程度地掌握到光明道路通行秘寶「天地法環」的神通，以之擋下她威力最強的幾個魔法的話，可能這一戰多少會受點傷。
這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不愧於雷恩帝國第一公主之名。
安東尼奧欣賞蘿絲婭麗，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欣賞。
作為親王之子，身份尊貴的他人生至今見過許多女人，其中不少有著出色姿容或優秀才華。而真正稱得上才貌雙全的比較少，但也不算稀罕。可是這麼多年來，最初也是唯一能讓他有婚娶念頭的，只有蘿絲婭麗一個。
帝國第一公主，有著至高的地位，豐厚的身價，美艷尤物，芳華萬千，無可挑剔。作為妻子人選，實在是堪稱最佳。
可惜本來應該有的婚姻，因為一些不可避免的原因而破裂。對此，安東尼奧是遺憾的，並且試圖彌補這個缺憾，然而對方始終不領情。
「蘿絲……」些微的回憶後，安東尼奧主動降落下來，站到帝國公主對面，看著女人的眼睛，淡淡開口，「為什麼……？」
蘿絲婭麗揮杖一指，發出一股小小的旋風，碰撞到男人陣勢上，消散於無形。她接著還要繼續，臉色卻忽然一變，驟然迸發一陣劇烈咳嗽。
魔力耗盡……她勉強以法杖撐地，才沒讓堅持至此的自己軟倒下去。
咳嗽後，嘴裡瀰漫一股苦澀味道，蘿絲婭麗垂著頭，眸光閃爍，心想到此為止了。
「回答我，蘿絲，你不想死吧？那麼只要你回答我，為什麼不肯與我復合，我就留你一命。」安東尼奧上前一步，冷聲道。
蘿絲婭麗頓了頓，緩緩抬起頭來，神情冷漠。
「我對你已經做得夠多了，直到現在，還展示出從來沒對其他人展示過的仁慈，軟弱到連我自己都驚訝。」安東尼奧皺起眉頭。要換了不是蘿絲婭麗，而是其他人這樣反抗他，早該被他殺死了。
「我在遷就你，為此不惜暫時放下自己的原則，你看不出來嗎？我真的不想殺你，很想娶你為妻。你不明白嗎？如果你願意和我結合的話……很多事情會變得美好。」
安東尼奧眉頭皺得更深，似乎是因為正在用自己很不習慣的方式說話。
「可你總是那麼任性，又頑固，到現在還在拒絕我，到底為什麼？我知道我可能有很多理由能讓你憎恨，但只要換個角度想，那些都不會是阻礙，我相信你能想清楚。」
面對親王之子幾乎是苦口婆心的話語，帝國公主仍然冷漠，眼裡透著寒意。
她的嘴唇動了動，彷彿要牽起一個不屑，或鄙視，或嘲諷的弧度，卻是沒有牽起來。看著對方的眼睛，一雙眸子微微閃爍一下，流過一絲複雜的深沉。
「……尼奧，我喜歡過你。」
平靜地，淡淡地，緩和地，蘿絲啟唇道。
「喜歡過你……也曾經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和你結婚，什麼時候給你生孩子，什麼時候挽著你的手，仰望南方瑰麗星空……」
「因為喜歡，所以在第一次感覺不對時，第二次感覺不好時，第三次感覺差勁時……第四次，第五次……我都不想去怪你，而只是對我自己說，是我自己錯了。」
「可是，那到底是自欺欺人罷了，長久的痛苦後，最終讓我醒悟的，是一隻威古斯綠眉鳥……」
蘿絲婭麗緊緊握住自己的法杖，淡定述說。
「你已經忘記了吧，在我曾經生了重病那一年，那一天，一隻漂亮的愛情鳥受傷落到皇宮裡。當時在病床上的我懇求來探病的你，撿起它，由我們一起治好它，然後放飛它。」
安東尼奧心念電轉，目光閃爍。蘿絲婭麗曾經生過原因不明的重病，這他記得，而隱約地，也想起好像有過這麼一件小事。
「你不太情願，但你還是去撿了，之後和我一起包紮好它的傷，弄了個籠子，暫時將它養了起來。」
「我們說好，等它傷好後，就『一起』去放了它。」
「可是……在那之後，你一直沒有再來過。」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等來的，只是你正在修行，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的回復。」
「我就躺在床上，看著那隻鳥兒傷好，看著它仰望天空，看著它展翅鳴叫，看著它發瘋撞籠，看著它重新受傷，再看著它傷好，再受傷，再傷好，再受傷……」
蘿絲婭麗淡淡地說著，不斷重複「傷好」「受傷」兩個詞，語氣並不冰冷，卻讓人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將這兩個詞重複了整整十一次後，帝國公主看著親王之子的眼睛，彷彿深深看到了他的靈魂。
「……它死了。」
週而復始，受傷痊癒再受傷之後，鳥兒死了。
「死在籠子裡，仰望著天空。」
安東尼奧面對說這句話時的蘿絲婭麗，竟然感到一絲心悖，產生一絲無法直視女人雙眼的念頭。
「然後我明白了，它用它的性命，所告訴我的事情。」
蘿絲婭麗聲音漸漸變冷，眼眸透出彷彿連靈魂都能凍結的冷意。
「現在你知道了，也該明白了，尼奧……不，是所謂安東尼奧大人，尊貴崇高的親王兒子。」
「我永遠不會再靠近你，也不想再看到你那副噁心至極的臉孔！你比垃圾堆最腐臭的蒼蠅，還要令我厭惡！」
蘿絲婭麗冷漠刺骨地說道，一字一句直刺人心。
安東尼奧臉色泛青，目閃厲芒。
「蘿絲……不就是一隻鳥……」
「閉嘴，別再那樣叫我！」
蘿絲婭麗嚴厲無比地說道，法杖一橫。
「現在什麼話都說清楚了，安東尼奧，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憐憫。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屈服於你這種畜生！」
畜生……安東尼奧的眼神徹底陰冷下來。
他算是明白了，面前這女人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那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轟隆——突然遠處一聲巨響傳來，只見漫天火焰熊熊，魔獸殘軀崩散……
「刀劍炎滅殺！」
重陽瘋狂操控巨大無比的綠炎魔兵，橫掃劈飛面前週遭圍攻上來的大量魔獸，也將艾薩克和阿道夫兩人逼得連連後退。
「好強……真是太強了……比帝國賽擊敗亞迪？蓋茨時候還要強得多！」艾薩克面露驚駭，不由得失聲喃道。
他和阿道夫的實力，跟亞迪？蓋茨差不多層次，要硬說的話，頂多也就強上那麼一些。然而面前的重陽？布萊特，施展出來的魔法威能顯然已經遠超當初帝國賽的水準，以一敵二，加上對付包圍過來的魔獸大軍，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阿道夫更是震驚恐慌。他和艾薩克，交鋒數個回合就察覺情況不妙，雙雙施展出所能使出的最強魔法，可仍然奈何不了對方，而且還反過來被對方壓制！
這怎麼可能！？重陽？布萊特在對付亞迪？蓋茨的時候，應該已經使出全力才對吧！就算有所隱藏，就算之後有所提升，又怎麼能強到這種地步！？施展出來的法術威力，已經不遜色於奧義級……不遜色於安東尼奧大人和傑瑞德的級別了！
轟——就在兩人失神的一瞬，巨大綠炎魔兵一下子洞穿魔獸部隊陣勢，斜斜插入到他們之間的地面上。
「爆！」重陽法杖凌厲一揮。
從地面直衝長空的暴烈花火，就像是平靜湖面中砸落一塊頑石水花漫天四濺峰起一樣，將眾多魔獸炸得高高倒飛，崩潰解體，消散湮滅。
阿道夫和艾薩克被這震天爆炸所波及，分別朝左右方向翻飛開去，形跡狼狽。
「混賬！我跟你拼了！」
受創而憤怒的阿道夫咆哮起來，壓抑至今的自尊受損情緒，在這一次震撼驚駭後，被突兀地激發而起。
我是贏不過一個女人，但沒理由連一個囂張愚蠢的鄉巴佬也贏不過！
出於這樣莫名憤恨的心理，他不顧一切凝聚自己的全部力量，將自身引以為傲的戰陣威能發揮到極致。
輝光綻放，圍繞在他身周的眾多魔陣相互組合聯結，噴薄流光凝聚成一個龐大的多面錐狀體。錐狀體內部，滾滾暴風滔滔流轉，狀體體外部，無數風凝刃角鋒利到猙獰。
風系領域高段三術組合變異「風凝破空鑽！」
「統統閃開，讓我殺了他！」
阿道夫高高飛起，法杖厲指，正要施放最強攻擊，卻看到對面黑髮青年，手中舉起又一把燃燒熊熊藍色炙炎的魔法巨劍。巨劍中央，是一柄散發著詭異陰冷氣息的鮮紅利刃。
「邪魔破碎劍！」
迎著對方，重陽狠狠將手中殺招投擲出去。巨劍貫穿虛空，劃破一道藍色灼熱的軌跡。
感覺到極度危險的阿道夫，眼睛瞪得極大，臉龐扭曲，撕聲裂肺地喊叫著，將自己的魔法「風凝破空鑽」迸射出去。
然而，他的法術碰撞到藍炎巨劍的瞬間，便被巨劍輕而易舉地貫穿突破，一下子崩潰爆散開來，道道鋒刃折毀，陣陣旋風消逝，甚至沒能將巨劍上面的火焰吹熄半分。
早在重陽還是領域級初段的時候，施展「邪魔破碎劍」的威力就能正面貫穿一個奧義初級地系法師的全力攻勢加防禦。現在他晉陞到了領域高段，再施展這一招的威能，自然也到了更為可怕的程度。
阿道夫驚駭大喊，臉孔變形扭曲，可巨劍殘酷地擊中他的陣勢，洞穿摧毀，從他胸膛正中穿刺而過，瞬間將他焚燒殆盡。
之後「邪魔破碎劍」勢頭不止，一直飛行穿梭遙遠距離，貫穿一隻隻飛行魔獸，最終飆射向山谷城牆上的安東尼奧！
得知和解無望，正要對帝國公主下殺手的親王之子，赫然見到一柄藍炎巨劍，裹挾著無堅不摧的氣勢，激射至自身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