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交鋒
「我聽蘿絲婭麗公主說起過你。」
葛萊蒂絲以聰慧女人審視男人的目光打量重陽，淡淡地柔聲道，一雙清明眸子透著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光芒。
「她說，如果雷恩帝國還有選手能夠晉陞到這裡，那必定是你……神奇火法師。」
重陽抬了抬眉毛。
「雖然這不太像是公主對我常有的口氣，但我姑且相信這是她說的話。得到這般讚譽，我感到榮幸。」
一次對話，一次交鋒。
「藍寶石」開門見山地示意自己與蘿絲婭麗公主的同盟關係，而重陽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既不表現出善意，也不表現出惡意。
碰了顆軟釘子的葛萊蒂絲眸光微微閃動。
她不是那種姿色才華出眾便自以為整個世界都會圍繞自己轉的女人，但見面第二句話就能對她的魅力淡然處之，毫不遲疑地擋開她主動表達的親近之意的男人，從小到大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指頭數。
心裡多少有對美人芳華的驚艷，可更多是對侵入者的戒備的重陽並不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什麼不對。
美女是一回事，選手是另一回事。他不喜歡殺人，更不會喜歡殺女人，但情況真有必要的時候，他也不是不能辣手摧花。一道灼光狙擊亞莉克希亞，差點讓這位與文森特頗有淵源的金髮美艷佳人香消玉損就是明證。
世事常富戲劇性，人際常會複雜化，但很多時候，重陽處理事情的思維還是挺簡單的。在他腦裡，敵我之分在男女之上。
見到美女就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多導致影響這一思維序列的年齡，他生理上沒算過，但心理早已過了。
心念電轉，葛萊蒂絲暫且將這黑髮青年劃入不好對付的男人範疇中去，腦海裡閃過與雷恩帝國公主談到這人時的所有話語，包括對方當時的表情神態表現細節，尋找能不戰而屈人的突破口。
其實那些話不多，而且有些內容讓葛萊蒂絲心裡不以為然，但敏銳地從每個人的話語舉止等細枝末節中推斷出能夠利用的地方，是她幾乎與生俱來的天賦。
說來有點繁瑣，可實際上兩人見面，報名，說話，也就數秒鐘時間。兩支魔獸大軍在彼此身後，場面一觸即發，無形的戰鬥已經在這對思維縝密的男女法師之間開始。
「她希望你能晉陞到來，然後幫她。」葛萊蒂絲選擇忽略對方表露的懷疑意味，繼續述說道，「……不是明說，可聽得出，她對你抱有極大期待，就像是在盼望能夠拯救自己的王子一樣。」
重陽聞言頓時一愣。期待？拯救？那位蘿絲婭麗公主殿下！？
見到黑髮青年這種表情，以為自己抓到關鍵的葛萊蒂絲心中一笑。出身底層的卑微小貴族，對於賞識栽培自己的高高在上的美麗公主，多少會有些不切實際的憧憬或者覬覦，渴望著癩蛤蟆吃到天鵝肉。
不管出於真心愛慕，還是更普遍的向上攀爬的野心，男人大抵如此，本性裡就有征服女人的因子，而且女人越強勢，越崇高，褻瀆的**就越強烈。
「藍寶石」太清楚男人的這種心理了，這麼多年來想要在她這顆無暇寶石上留下刻痕的王公貴族不知凡幾，可終究都凍結在看似溫柔其實致命的湖水中，無聲無息地沉沒湮滅，反而使得湖水烘托的寶石顯得更加晶瑩。
「……她現在處境艱難，你來得可說正是時候，想必她一定很高興看到你的出現……」葛萊蒂絲繼續澆水，促長男人心中那膨脹的**，然後慢慢加以引導。
「……跟我來，我可以讓你見到她，讓你為你的公主殿下效命，只是……」
「為了得到你的引見，我得要交出在這個島嶼的領主權？」
重陽突兀而起的一句話中斷了葛萊蒂絲的演講，同時臉龐上浮現起非常古怪的表情，眼角抽搐，臉頰微微扭曲。
感覺正入佳境的葛萊蒂絲嚇了一跳，既因為對方顯露的怪異神情，又因為對方一針見血地揭穿了她的根本企圖。
然而久經磨煉的「藍寶石」，不會遭遇這種突兀轉折就亂了陣腳。僅僅是一秒鐘，她就恢復平靜，神態如常，淡定如水。
「是的……只要你交出領主權，表示你的忠誠，我立刻就帶你去見蘿絲婭麗殿下。」葛萊蒂絲柔聲道，似乎要別人交出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唯一家底，就像買下路邊攤雜貨那樣平常。
不過，心裡清楚這樣很可能無法蒙蔽過關的她，不得不加了一份籌碼。
「當然，你若無法信任我，可以跟在我身邊，隨時鉗制我，甚至……與我同乘一騎。」
說這話的時候，葛萊蒂絲語氣柔和，美眸閃爍，神態略顯嬌弱，臉頰浮上一絲緋色暈紅，完美表現出守身如玉的淑女要和男人親密接觸時流露的羞澀嬌媚。
重陽看得目光一凝。不得不說，如果對方這幅神態是裝出來的話，那這個女人真是可怕了。影后級別的演技，加上對男性心理的準確把握，堪稱無敵。
如果不是他正處在一種很想爆笑但又笑不起來的奇妙狀態中，更加無敵地免疫了她的表演，沒準真會心動。
葛萊蒂絲說什麼不好，偏偏說蘿絲婭麗「期待」重陽，還「盼望拯救自己的王子」？無論這話是真是假，都將重陽雷得不輕。如果，他能夠在此時此刻肆無忌憚地笑出來的話，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笑個半死。
蘿絲婭麗也許希望得到幫助，但以她的個性和跟重陽的關係，就算她身處絕境也不可能會對重陽抱有諸如「期待」「盼望」之類念頭。
葛萊蒂絲的失算，就在於她將兩人間的關係想得簡單了。不過這也不是她的錯，天知道一個鄉下小貴族能與堂堂帝國公主有那麼微妙奇異的糾葛？
所以說，世事難料。
「不必了，葛萊蒂絲女士。」重陽保持古怪神情，目光卻有些冷冽，「我的確想要見到蘿絲婭麗公主，也願意為她效力，不過那得見到她本人再說，不勞你引見。」
一向對自己恰到好處的誘惑手段極有自信的葛萊蒂絲，表情頓時僵住。
「你若是告訴我公主殿下的下落，我會很感激。或者反過來，你告訴公主殿下我的所在，讓她能來找我，我也會很感謝。」
重陽緩緩收斂神情，沉穩道。他以眼神和語氣，朝對方示意談話到此為止。他不可能交出自己的領主權，就算是蘿絲婭麗親來，他也不會畢恭畢敬地奉上自己的地盤。
雷恩皇室是他的金主沒錯，可雙方間不是簡單的上下從屬關係。蘿絲婭麗不會也不能像使喚下人一般使喚他。
葛萊蒂絲白皙臉龐更加泛白，臉色有點難看，眸中透出一絲冷意。這不是她第一次與男人交鋒失敗，但無疑是她極少數敗得十分徹底的一次。
在肅立的魔獸部隊中央，兩人相對沉默許久，氛圍越來越緊張起來。
重陽不想跟這女人耗下去，眼見對方遲遲沒有反應，他眉頭微皺，準備發出最後通牒時，就見到葛萊蒂絲忽然幽幽一歎。
「好吧，我會回去，告訴她你在這裡……很遺憾，我沒有取得你的信任，重陽先生。」
葛萊蒂絲臉龐半是無奈，半是可惜般，深深看了黑髮青年一眼，眸中流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惆悵意味。
重陽面無表情，心裡卻暗歎一聲「妖精」。不愧是在萊茵國芳華聞名的藍寶石，將自身的魅力，結合對異性的算計，發揮到了一個極致。
眼看對方背轉身去，窈窕倩影逐漸回歸魔獸隊伍時，重陽突然起了點莫名心思。
「葛萊蒂絲女士，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藍袍佳人頓住坐騎，嘴角泛起一絲微微得意的弧度。
「你跟萊茵國王子文森特？萊茵，有什麼關係？」
葛萊蒂絲笑意一僵，心中對於自己魅力的自滿，變成突如其來的冰冷。
「我看你的面容，眉眼……感覺跟他有那麼一點像。」重陽摸著下巴道，「雖然這感覺不是很明顯，但確實有。況且，你們又都是水系魔法師。」
「難道是親戚，像表兄妹之類的？」重陽隨意猜想。
葛萊蒂絲渾身僵硬，小手忽地一下握緊，細膩的手背上顯現條條青筋。背對黑髮青年的她，眼裡透出刺骨的寒意，不再像是無暇寶石的光澤，而像是鋒利劍刃倒映的冷光。
「不是。」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柔和說道。
「我們沒有一點關係。」
「哦……」重陽點點頭。
「重陽先生還有別的問題嗎？」葛萊蒂絲緩緩放鬆握得太緊的玉手，盡量平復自己的呼吸，用最平常的柔和語氣道。
「沒有了。」重陽調轉坐騎，最後看了藍袍倩影一眼，背轉身去，「希望能與你友好地再會，女士。」
「一定能的。」葛萊蒂絲說道，悄悄在杖尖上凝起一面小小的水鏡，倒映出黑髮青年朝另一邊隊伍回歸的背影，眸子危險地瞇起。
下一秒鐘，她驟然回身，法杖一指，瞬發魔法——
「貫虹冰槍！」
虛空凝出七個呈弧狀排列的微型魔陣，分別噴薄出淡藍色，深藍色，青藍色，褐藍色等七種不同的藍色流光，匯聚糾纏在一起，凝合成一支十分巨大的冰槍。
這聚合了七種不同藍色的冰槍高速迴旋著，在光下閃爍出彷彿彩虹般的光亮。槍的前端更是旋轉形成一個流光漩渦，鋒利無比的槍頭，就在這漩渦的中心處。
忽隆……冰槍劃過一道奇幻的軌跡，朝著貌似毫無提防的重陽背後飆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