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並肩再戰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片刻死寂後，哀卡列斯吐了口氣。
「你的樣子看著像個老實人，沒想到卻是個比我還狂的瘋子。」
紅髮青年的語氣平靜，話裡卻意味深長，有驚訝，恍然，感慨之類的複雜涵義。
文森特仍然沉默，只是皺起眉頭，目光閃爍。
「我的確有些衝動……」做出了決定的重陽，輕聲而堅定地道，「但我覺得，如果我不戰，而就這樣將『萬道魔方』交出去的話，之後一定會後悔。」
手上，五彩立方體閃爍著迷人光采，其中蘊含在一瞬間內深深吸引他的深奧玄妙。
重陽渴望知道更多，感覺只要多些時間去探究，就一定能有所獲得。這股熱切，這發自本心的狂熱追求，讓他做出隊友看來失去理智的選擇。
山窮水盡，重重包圍，十面埋伏。
這種極端的險境下，居然還不肯放棄身外物，而要奮起一戰？要麼是不識時務的傻子，要麼是自取滅亡的瘋子。
重陽明白，所以他的決定，僅僅是他自己的決定。
面對默然無語的哀卡列斯和文森特，他舉起五彩立方體，手上用力，心念操控，「喀拉」一聲，將其分開為三個形狀不一的五彩色塊！
眼見組合完全的寶物竟然還能這樣分拆開來，哀卡列斯和文森特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將你們自己的魔方拿回去吧……和你們這段時間的合作很愉快，再見了。」重陽淡然道。
我要戰，而不是「我們」要戰。
初步瞭解基本使用方式的他，知道還能把這魔方重新分拆，才會下定決心做出選擇。不然的話，在這魔方里他只佔三分之一份額，是沒有資格獨自做出抉擇的。
哀卡列斯和文森特都有點呆住了。這時他們才醒悟，重陽根本沒打算拖他們下水。那句宣言，不是作為隊伍領袖的下令，而是分道揚鑣的告別！
獨自一人，為保全自己拚命得來的寶物而戰。
哀卡列斯和文森特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起來。兩人定定凝視重陽手中閃爍光采的三個色塊，都沒有立刻伸出手去。
「你們怎麼了？」重陽皺眉，「快拿回去，然後我要走了，你們就……看著辦吧，祝你們魔運昌隆。」
他做出了瘋狂的選擇，但這選擇在他本身看來，並非沒有一點希望。只要行動得當，順利的話……
「別開玩笑了！」
哀卡列斯忽然叫道，轉而瞪向重陽。
「我可沒說過要和你分開啊，你別自己擅自作決定！」
「呃？」重陽一愣。
「我說過我會放棄戰鬥嗎？我說過我會丟下你，自己想著怎麼保命嗎？沒有！我可不記得開過這樣的玩笑！」哀卡列斯神色略微陰沉，顯得有些憤怒，極為嚴肅地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我知道，你還沒有完全相信我，這不奇怪。說實話，我也還沒有完全相信你，因為我根本不瞭解你這個整天屁話不說的悶騷鬼！但是，我知道你讀過很多書，比我聰明！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危機關頭不會放棄同伴！我知道你的實力，明明只是領域級卻比我奧義級還要強悍！」
哀卡列斯說道，說著說著幾乎吼叫起來。
「我沒有完全信你……可是現在，在這裡，在這該死的世界裡，我是極為信任你的！我會說你很瘋很狂很囂張，但我絕對不會說你傻，永遠不會！因為我這條命是被你救回來的，兄弟！你以為我，哀卡列斯？洛亞，是那種看見情況不妙就不管救命恩人，只顧著保命的畜生嗎！？」
重陽呆了。旁邊的文森特也呆了。
「有些話可以是玩笑，有些話不是。」哀卡列斯吼叫一番後，平靜道，「所以不要再說那種話，重陽……把東西收起來，我不會拿。」
重陽默然，手掌微微合起，卻又頓住，扭頭看向文森特。
「王子殿下……」五彩色塊送到萊茵國王子面前。
文森特似乎還沒從呆滯中回神，眼神有些茫然，凝視面前閃閃發亮的寶物。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應該伸手，拿走自己的那一份。然而卻又有另外一種聲音，響在他的耳邊，響在他的腦海裡，響在他的內心深處。
這聲音說的話語很沒道理，甚至是違反他一直以來的處世方式，令他想要表露不屑，冷漠，嘲諷……
「快拿吧，帥哥，然後用那東西去求外面的大人們放過你。」淡淡的話語突然傳來，針一般驟然刺痛文森特的神經。
幾乎是條件反射，他惱怒甚至憤怒起來，狠狠扭頭瞪向說出這話的紅髮青年，見到對方冷冷的眼神。
不屑，冷漠，嘲諷，鄙視，憐憫……一瞬間，文森特從哀卡列斯眼裡，看到了許多自己熟悉的東西。無數次，他就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臉色，面對整個殘酷的世間。
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的心裡，有某種東西，冰冷的，堅固的，似乎永遠不會化解的東西，砰然破碎。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突然想通什麼的文森特變得不再憤怒。看著哀卡列斯的漠然神情，至今沒笑過的他，俊美臉龐上緩緩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彷彿冰山初融，雪後初晴。
「笑什麼？很噁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喂，你倒是快拿啊！」哀卡列斯皺眉道，語氣裡充滿厭惡，就像打發一個賴著不走的乞丐。
然而文森特聞言，反而笑得更愉快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一臉疑惑的黑髮青年，表情流露一種深沉的寧靜。
「重陽……我可以相信你吧？」
「呃，文森特殿下，你怎麼了？」重陽忍不住問道。哀卡列斯的突然吼叫也就罷了，怎麼文森特也變得這麼反常？
「我想……應該是可以相信的。」文森特像是對重陽說，又像是自己喃喃自語，雙眸之中，閃過一絲柔和顏色。
「殿下？」重陽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怎麼回事。
「……收起來，我也不拿……和你一起戰鬥。」文森特最終淡淡微笑道。嘴角弧度，蘊含深沉莫名的意味。
重陽怔住，腦中一片空白。
他做好了自己獨戰的準備，告別這本來就是臨時組成的隊伍，離別這兩位並不互相瞭解但並肩生死戰鬥過的隊友。
他救過這兩人的命，可從不因此認為自己擁有絕對的權威，也沒想過施恩一定要圖報。在他看來，救助這兩人後，能和他們一起幹掉迷霧獸，得到原本獨自絕對得不到的三分之一「萬道魔方」，就已經足夠。
體力魔力都耗竭，未曾恢復狀態的現在，他要戰鬥，只是他自己的事，而與這兩人無關。
他不奢望會得到什麼，更從未算計什麼。自相遇以來，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坦誠對待暫時與之相處的兩人，直至最後。
本來以為是一次理所當然的分別，卻得到了不離不棄的生死追隨。
為什麼？
沒時間多想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在這世界裡，有了兩位值得信任的，真正的戰友！
重陽神情堅定起來，手掌一握，三個五彩色塊重新組合為整體。
戰吧！
……
「找到了，就是他們。」
「要馬上出手嗎？」
「不，先看看情況，這裡這麼多人，爭鬥起來會很混亂。」
「暫時別輕舉妄動，人已經找到了，他們跑不了的。」
「注意戒備，不要讓其他人搶去。」
夜晚，在晶體巖林的螢光照耀下，陸陸續續有選手現身。一個個覬覦著重陽三人手上寶物的同時，也忌憚著同樣前來奪寶的其他魔法師。
現場氣氛緊張而冷冽。
多個選手佔據了制高點，從各個角度冷冷俯瞰處在一處晶巖底下的哀卡列斯，文森特，重陽三人，好像覓食的野狼盯住肥美的羔羊。
每個人都想奪得寶物，但問題是這裡這麼多競爭對手，局面顯得複雜。
不管怎樣，總要有人首先打破僵持。
「哈哈哈——女士們先生們，這真是一個熱鬧的夜晚啊！」
一個突兀而起的大嗓音震盪夜空。
眾目睽睽之下，哀卡列斯慢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嘴角帶著玩世不恭的弧度，掃視周圍。
「來到這個鬼地方後，難得一次聚集這麼多人，各位就不要躲躲藏藏的，全部站出來露個相吧！」
「那邊的兩位，不要像老鼠一樣縮在陰影裡。」
「這邊的三位，也別像蛇一樣鑽在洞裡……」
「……都出來才對嘛！那麼害羞的話，可就錯過這次歡樂聚會了！」哀卡列斯大笑道。他利用自己的探知能力，一一指出隱藏著的選手所在。
被揭穿出來，隱藏也就失去了意義。一個個原本隱蔽的選手顯身出來，臉色鐵青，狠狠瞪著身處矚目中心的紅髮青年。
氛圍更加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目前持有寶物的這三人，是白天才殺死一隻非常強悍的魔獸而得到的，現在理應還比較虛弱。
「主動吸引注意，刻意想將局面搞混……哼，真是幼稚的手段。」
「沒人會被輕易挑撥，這樣做反倒是讓他自己的弱勢暴露出來，愚蠢！」
各方出身的魔法師，以不同方式表現出類似的不屑冷漠。
「哀卡列斯？洛亞，你就笑吧，那種難聽的聲音，我是最後一次聽了。今晚，無論如何，我都要殺了你！」
處在重陽三人左邊的一處高聳劍型晶巖上，一名身穿紫藍色袍服，紅褐色短髮的青年，臉龐略微猙獰，仇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