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房外房裡
觀眾們吶喊聲，歡呼聲，司儀的聒噪聲音，響在身後。
勝利退場的重陽，明白自己這一刻晉陞上了決賽，踏上帝國巔峰的舞台，狠狠給了普瑞斯蘭某些傢伙當面一腳。
然而，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感。
裁判宣佈亞羅敗亡的喊聲響在他耳裡時，顯得非常清晰，一下子壓過了整個世界的聲音。
亞羅死了……
……
「重陽？」將黑髮青年從黯淡陰沉中喚回現實的，是海倫溫和憂心的聲音。
此時，眾人已經和重陽會合，卻看到這剛剛獲得勝利的神奇火法師臉孔上沒有半分喜色，還比上一場比賽結束時候更加凝重。
說話聲停止，眾人安靜下來，以擔憂或迷惑的目光看著重陽。
「你怎麼了？」海倫柔聲道。
重陽勉強牽了牽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寬慰笑容，可是失敗了。
「我殺了他。」他面對眾人目光，放棄掩飾自己的情緒，「我殺了亞羅？蓋茨……我本來和他是朋友，雖然決裂了，但畢竟曾經在一起……」
眾人默默聆聽，就連一貫吵吵嚷嚷的丹尼爾也沒出聲。
「我沒想過刻意殺他，也沒想過手下留情……我以為自己不會難過。可真到這時候，我發現……」重陽語氣略微自嘲。
還是會難過。
曾經的記憶，不想去回憶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金髮少年和黑髮小子，曾經毫無隔閡地相處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逝去了，完全的，徹底的。
重陽深深呼吸一口氣，眼神恢復清明，抬頭看了一眼蒼茫碧空。
「走吧。」
……
…………
複賽第三輪比賽結束，晉陞決賽的二十七名選手名字塵埃落定。重陽？布萊特，是其中唯一一個純火系魔法師。
火系魔法界震動，其他各系魔法界也多少有些驚訝。
各大組織勢力情報網開始全力挖掘，將這位僅僅出身於北方偏遠地域的小貴族子弟，橫空出世的火系魔法界新秀，帝國賽程中最惹眼的一匹黑馬的過往事跡，連同其他二十六名選手的資料，彙集成文件放在當權者的桌面上。
一夜之間，名揚帝國。
上流社會，廣大民間，都逐漸傳播起這比烏鴉還要黑的黑馬的種種牛逼事件。
魔力廢材，六年留級，被斥為帝國第一魔法學院的恥辱，卻在一朝得遇神秘治療宗師救治，更得隱世魔法宗師傳授神奇強大的特殊火系魔法，從此擊敗地風雙系天才，以驚人速度突破到領域級，大鬧普瑞斯蘭學生會，參加帝國賽高歌猛進……
恥辱？確實是普瑞斯蘭的恥辱。不過這恥辱之名，現在是由這名史上唯一留級生狠狠甩到了千年學院身上！
本來，普瑞斯蘭這些年就顯出頹勢，而這個留級生的意外崛起，更是當面扇了學院響亮耳光，在那金光閃閃的招牌上踩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人們對此津津樂道，尤其是那些祖輩父輩子輩孫輩幾代人想進普瑞斯蘭卻都沒能跟這高高在上的天才學府搭上邊的升斗小民，幾乎將這引為多年來第一大笑談。
茶餘飯後，評論謠傳嘲笑作詩，應有盡有。懷著各種複雜而又簡單情緒的民眾們，每褻瀆那往日只能無盡仰視的金光招牌一次，心裡就暢爽得如同喝了一打啤酒。
重陽？布萊特，帝國第一留級生之名，雖然不算家喻戶曉，但也已經成為市井傳說。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在決賽開始時搶到他比賽時候的一張門票，就為了看這敢踩普瑞斯蘭沉重一腳的年輕魔法師到底長沒長三頭六臂。
不過，在絕大多數人將這位神奇火法師視為「普瑞斯蘭的恥辱」時候，社會上也有著另一種看法，那就是重陽？布萊特的留級，恰恰正是帝國第一學院有看人眼光的證明。
魔力缺陷，無法晉級。要換到別的學院，學派，組織勢力，不都是看作一個廢材？作風稍微乾脆點的一腳就踢出去了，哪裡會容他留級六年？
普瑞斯蘭當初知道他是廢材，卻收留他六年，最終讓他一飛沖天。這不是恥辱，而是榮耀。
這種觀點並不佔據主流，但卻為大多數上位者認同。
因為腦袋聰明點的都能想到，這是普瑞斯蘭學院為了保住顏面而造的下台階梯。不認同這種說法，等於是跟帝國第一學院過不去。
普瑞斯蘭家醜外揚，這些上位者笑過也就算了，而不會將這笑柄揪住不放。只有那些與普瑞斯蘭有矛盾的，才會肆意談論這個笑話，做點推波助瀾什麼的。
毫無顧忌的民間把相信這種說法的人當做蠢驢，可隨著時間推移，終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受到各方面的影響，而自願或違心地改變觀點。
普瑞斯蘭還是普瑞斯蘭，雖然招牌因此黯淡幾分，但也不至於就此崩塌，只是未來一段時間內，它要為自己名聲顏面忙活一陣。期間會牽扯到許多人的面子，以及實實在在的利益……
……
外面怎麼吵，學院怎麼鬧，作為事件關鍵的重陽都懶得理會。賽後不久便調整好心情的他，將種種紛爭拋到腦後，刻苦鑽研稍微有點靈感眉目的新魔法。
升級瞬發魔法的過程中，重陽漸漸認識到，「空水系列」新型火系魔法還有很大的潛力可挖。它本身蘊含的奧秘，遠不只是比「大氣系列」多引爆了一樣氣體那麼簡單。
空氣是空氣，水霧是水霧，兩者雖然都是氣態，但畢竟是有本質區別的。水霧匯聚起來就能形成水滴，可空氣匯聚起來……還是空氣。
「空水系列」是由「大氣系列」和「水體系列」融合而成。其中「大氣系列」重陽瞭解得比較透徹，可「水體系列」，實際瞭解仍然太少。說起實戰經驗，只有在鳳凰山火幽谷時，跟蓋亞希斯一起潛入中央湖底尋找藥材那一次。
瞭解「大氣系列」而不瞭解「水體系列」的狀態下，施展「空水系列」自然而然就會偏向「空氣」那一邊，而對另一條支柱「水體」重視不夠。這就像是兩條腿走路，一條長，一條短，很不和諧。
長短腿的人勉強能走，但絕對跑不快。重陽現在就意識到自己是作為殘疾者在勉強走路，離跑起來，跑得快，差了不止一個境界。
所以，為了能夠跑起來，深入挖掘出「空水系列」的巨大潛力，重陽從重新專攻「水體系列」新型魔法開始。
為了深入瞭解「水體」概念，他專程向理查德長老請求了一張魔法協會圖書館高級別借閱證，然後借了一大堆關於水系魔法的厚重書籍回住處，埋頭苦苦啃起。
火系魔法師看關於水系魔法的書籍？這真是顯得十分荒誕的一幕。羅陽覺得難以理解，反倒是蓋亞希斯見狀，隱隱能夠明白重陽在幹什麼。
重陽第一次如此深入地研究其他系別的魔法。
他借閱的書籍從《初等水系魔法》，《如何成為一個水系魔法師》，《水系魔法奧妙入門》等基礎門類到《噴泉類高等魔法論》，《水系變異魔法概論》，《水魔法三態深層解析》等艱深論著，無所不包。
他看得逐漸沉迷同時，迅速對所謂水體和水系魔法，有了一個大概的理解。
魔法協會圖書館的藏書很好很強大，從流行書籍到社會上早已絕版的老套著作一併囊括，但它並不能讓重陽幾個晝夜就精通屬性完全相反的另一系魔法，只能說不再像之前那麼混沌。
閱讀然後整理，重陽辛苦總結出了一點心得。憑著這點心得，他取出「炙炎掌控者」手套戴上，嘗試做一個嶄新的嘗試。
「空水燃術！」
重陽運起魔力，施展魔法，頓時黑色手套上燃起一團蘊含絲絲黑色的幽藍火焰。
原先，重陽只能用比較敏感的「皮火」魔力，透過「炙炎掌控者」施展一些小把戲。但現在的他，對這手套的運用越發精通，已經能施展一點微型瞬發魔法。
即使是借助寶物，僅僅領域級魔法師徒手施法仍然令人驚歎，可惜現在這一幕並沒有其他人看到。
重陽凝視火焰，彷彿要從裡面看出某種隱藏很深的東西般，手上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將自己對於水體概念的新理解融入幽藍火焰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幽藍焰影從一開始的不時晃動，轉變成隔五分鐘晃動一次，隔十分鐘晃動一次……越來越平穩，越來越沒有波動，只剩下深沉的寧靜。
就像風平浪靜的湖水。
重陽額頭逐漸冒出細密汗珠，眉頭緊緊皺成道道溝壑，清明眼眸中流露掙扎神色。
忽……手上深沉火焰靜靜散去，空氣中殘留絲絲灼熱焦味。
「不行，做得還不夠。」重陽歎道，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舒了口氣。
「可總算是找到方向了，以後只要這樣努力下去，就能行！」微微失落後，重陽振作精神，眼中閃爍灼灼光芒。
榮耀臉面，勾心鬥角，利益紛爭，感情糾葛，都不是重陽最為關注的。他的起始，他的歸屬，終究是那深奧玄妙的博大領域。
房間外面，是日益火熱的傳說。房間裡面，是一如以往的孤獨。不管發生什麼，無論背負什麼，他相信自己的魔法，堅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