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五虎刀,青萍劍(三)
在青萍純陽劍派的傳人面前用純陽青萍步,這和殺人兇手在受害者家屬面前得意洋洋大搖大擺的行為沒什麼區別,而且受害者家屬手裡還緊握著利劍。
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忍住,越夫人就真的不是個帶把的爺們了。
同樣是腳趾抓地,同樣是像腳下面有滑輪一樣詭異的貼地滑行步法,越夫人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衝向正在後退的翟楠,手中抱著的連鞘長劍一揚,劍鞘飛起半空。
翟楠感到喉頭一涼,全身的汗毛都聳立起來,他後退的身形根本不敢停止,腳下連續幾次用力蹬踏地面的同時,右手也用最快的速度搭在了腰間的武士刀刀柄上。
劍光一閃,翟楠感到眼前一花,根本就看不到越夫人從哪個方向攻擊過來。他下意識的身體側翻,右手按照居合斬的方式猛然拔出長刀,一道烏沉沉的刀光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個半圓弧形,不為攻敵,只為自保而已。
然而就連自保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越夫人穿著黑衣的身影就像是一抹黑色的虛影,從居合斬的刀光上面一點而過。翟楠感到手臂一沉,高速揮砍中的武士刀居然被越夫人的腳精確無比的踩中。還沒有等他抽刀後退,眼前劍光再閃,翟楠感到死亡的陰雲蒙上心頭,嘴裡發出一聲淒厲的吶喊,手腕一翻,直直的一刀砍了出去。
越夫人的劍雖然是迅捷無比,但是翟楠的刀卻勢大力沉,看樣子就是自己的喉嚨先被一劍刺穿,他的武士刀也可以繼續砍過去,直到把越夫人一刀兩斷。佔據著絕對上風的越夫人兩條英氣勃勃的劍眉一皺,對這個日本劍客試圖兩敗俱傷的無賴打法感到一絲無奈,他當然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兩敗俱傷,只好長劍一閃收回。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擊聲響起,火光四濺,越夫人如同一隻大鳥一樣向後飛退,只覺得握劍的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心裡頓時對那個日本劍客的蠻力感到些許忌憚。翟楠的樣子就要狼狽得多,越夫人雖然在千鈞一髮之際不得不回劍自保,但是他的劍風依然傷到了翟楠的臉頰,一道殷紅的血線從翟楠的臉上流下,染紅了他半舊的劍道服。
越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聲音裡包含著冬日一樣的肅殺。「倭寇就是倭寇,怎麼能夠領悟中州秘傳古武道的精髓?這麼差的步法也敢拿出來班門弄斧,下一劍,就取了你的狗命!」
翟楠心裡發苦,想反駁又有些無力,他哪裡是沒有領悟精髓這麼簡單,這具身體根本就連一天中州古武道都沒有修煉過。日本劍道禮儀方面跪坐的姿勢有很多講究,不過不管是那一種姿勢,都有壓迫雙腿神經的副作用,所以日本劍道裡面基本上沒有任何踢擊的輔助動作,甚至兩腳都很少離開地面。
跪坐了十幾年的雙腳沒有肌肉萎縮已經可以說是很幸運了,翟楠雖然完全掌握著純陽青萍步的精髓,然而能夠使用出來的卻只有最基礎的雨打浮萍,就連稍微高深些許的逝水流萍都用不出來,勉強使用的話怕是只會弄斷自己的雙腿。
剛才電光石火的交戰讓閒院宮雍仁眼花繚亂,直到越夫人與翟楠分開的時候才清醒過來。中州的兩位高手似乎都完全沒有把他的挑戰放到眼裡,這種冷遇是這位心高氣傲的青年天才劍術家從來沒有遭遇過的,也極大的傷害到了他的自尊心,他的俊臉上立刻閃過了一絲帶著紅暈的忿怒。
「劉沐白先生,你無視一位武士的挑戰,是看不起我閒院宮雍仁嗎?」
小白老師的眼神向雍仁少爺斜了一下,隨意的揮揮手說:「哦,你先等一下,我待會打發你。」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看不起對方,簡直就是帶著一種無視的味道。
作為蘇北五虎門傳人,劉沐白的確沒有把劍道六段的閒院宮雍仁放在眼裡,畢竟衡量小白老師的功夫水準,恐怕日本劍道大聯盟的段位制還要修改一下,在目前最高段位評定——九段上的上面再加一個十段才行。
六段的評定算是一位劍道高手的話,九段的評定已經足以稱為一代劍道宗師,十段恐怕只在傳說之中才能存在的那些劍聖才可以比擬了。劍聖級別的劉沐白眼中,只有高手水準、隨手就可以打發掉的閒院宮雍仁當然比不上身懷秘傳中州武技的宅總一男值得重視,不過當事人顯然並不這麼以為。
一聲清越的龍吟之聲,閒院宮雍仁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武士刀,和翟楠手中那把烏沉沉毫不起眼的武士刀相比,雍仁少爺手中拿著的簡直就是一泓秋水,蕩漾起絲絲水波,刀鋒指出,寒氣迫人而來。
劉沐白眼睛微微瞇起,如果說剛剛閒院宮雍仁還是很不起眼的小麻煩的話,現在就晉陞到足以讓他重視起來的程度了。這不僅是這把武士刀鋒利無比的刀鋒,更多的是閒院宮雍仁在手持利刃之後,全身上下的氣質頓時為之一變,整個人猶如一把出鞘的絕世鋒芒,那種冰冷讓人忍不住有種頭皮發炸的感覺。
這時候的學生們已經紛紛退到了體育館的後面,一個個帶著幾分驚懼幾分興奮幾分熱血沸騰,嘰嘰喳喳的低聲議論著,任憑在場的幾位老師苦口婆心勸說,就是沒有一個人肯於離開。
在他們看來,小白老師和越老師兩位的壯舉,不亞於當初橫眉冷對日本鬼子的中華英雄,越老師對陣宅總一男的行為,更是讓他們聯想起了清末那段屈辱的歷史中唯一的亮點——國術宗師霍元甲對抗日本劍道高手的場景。雖然越老師美麗到連女人都自愧不如,不過那種兼具嬌柔和英武的美感,更是同時吸引了男女同學齊聲尖叫,人氣旺盛到不可思議。小白老師功夫深不可測,相貌和體格都是極其標準的東方美男子,加上溫文爾雅的儒家書卷氣,手上如果再多了一把長劍的話,簡直就如同劍俠小說的主人公一步從書本上踏了出來,也有著大票女生的支持。
反觀宅總一男,面目平凡,身高平凡,一身半舊不新的劍道服和一把烏沉沉的武士刀更是平凡中的平凡,連一點主角的味道都不沾邊。倒是如同一把利劍的閒院宮雍仁人氣較高,似乎也有著幾名迷戀日韓文化的小女生給予尖叫。
在小白老師的注意力轉移到閒院宮雍仁身上的時候,越夫人身軀很詭異的扭動了一下,從翟楠的眼前消失了。翟楠沒有慌亂的四下尋找,當年接受瘦叟特訓的時候,這種在眼前突然消失的把戲就是元老主神的專長。翟楠也早就熟悉了這個套路,面對一個可以在面前消失的敵人的時候,與其相信自己的眼睛,還不如相信自己鍛煉出來的武感。
翟楠把他的武士刀豎立在地上,刀鋒向下和地板微微接觸著,身體上每一處的肌肉都鬆弛下來,但是神經則繃緊到極限。
劇痛刺骨的感覺從左肋下傳來,同時右側視角的邊緣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翟楠不假思索的身形向左猛轉,同時右腳飛起,踢在武士刀的刀脊上。烏沉沉的武士刀蕩了起來,藉著他轉身的勢頭猛然向左方劈出,應手發出沉悶至極的破風聲,彷彿連身前的大氣都一下子被劈開兩段。
越夫人宛如一條從草叢裡竄出的毒蛇,身隨劍走,一下子從翟楠左邊視角的盲區中彈了出來。然而他扭動的身形正好出現在武士刀的前面,那把猛烈劈來的武士刀將越夫人額頭的短髮全部吹的向後飛揚,露出兩道劍一般鋒銳的黛眉和一雙明亮若晨星的眼睛。
「一刀兩斷!這是五虎斷門刀?」劉沐白的驚訝感覺比面對這一刀的越夫人還要大一些,他的眼睛瞪了起來,身體也隨之一動。
「可惡,你當我閒院宮雍仁不存在嗎?」被一再無視的雍仁少爺終於忍無可忍,不顧那些劍道中繁文縟節的挑戰程序,痛痛快快的一刀劈了過來,不過在出刀之後,他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後悔。
這麼向著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揮刀,真不是一個高貴武士所應該做的事情啊。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雍仁少爺的刀光去勢不減,裡面蘊藏的殺意和銳氣卻無形中消滅了三成以上。
面對小白老師這種劍聖級別的存在,就是雍仁少爺能夠拿出全部的精氣神攻其不備的話,都未必能夠佔到什麼上風,何況他心中的悔意減緩了他的殺機呢?
人影重合,分開。
一道秋水一般清澈的劍光凌空飛起,深深的釘進了體育館的水泥天花板之中。
另外一邊的戰場上,翟楠完全屬於蘇北五虎門秘傳招式的這一刀無論是時機還是角度都無懈可擊,然而越夫人卻好像是早就見識過這一刀的樣子,身體詭異無比的連續扭動幾下,武士刀貼著越夫人的身體劈空。緊接著越夫人連人帶劍猶如一道白虹一般從翟楠身邊擦過,一聲悶哼之後,濺起了猶如紅梅盛開的點點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