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兒,便急忙跑到書房來,趴在竊竊私語一陣,陳羽聞言裝作猶豫了一下,便馬上同意了。
其實這有趣的事兒也不是別的,只是蔣穎突然想起來,她自從當日在柳如眉那裡見到了那把六絃琴之後,便一直纏著柳如眉學那個,現在無聊之下,突然想聽陳羽為他彈一段六絃琴,因為她知道,陳羽還是柳如眉的老師呢,所以她想,不知道在柳如眉彈起來已經是那麼好聽的六絃琴,在陳羽的手裡會是一種什麼感覺呢?這才提出來要陳羽給他彈一段。
陳羽也是閒著無事,便馬上答應了,只是六絃琴天底下只有一把,已經被自己十萬兩銀子連坑帶騙的賣給柳如眉了,所以,現在要彈那個,必須得到柳如眉那裡去才行了。
而陳羽之所以同意,也正有這麼一層意思。那天晚上聽蔣穎說,柳如眉竟然已經被贖身了,而且那賣身契還成了自己這位新媳婦兒的陪嫁,也就是說,現在柳如眉已經是自己的人了,從他心裡,當然是很想去見一見柳如眉了,但是蔣穎新婦剛嫁過來,他不好提出去看柳如眉,但是現在蔣穎主動提出來了,他當然是只略微的矜持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
當下蔣穎狹促地命扣兒去取了自己易容的物什,把自己重新打扮成那晚和陳羽見面時的裝扮,然後才和陳羽一起坐馬車去了起鸞樓。
還在馬車上,陳羽突然想起,好像那一天他被蔣遙拉著去起鸞樓的時候,柳如眉連臉兒也不洗,頭髮也不梳,正在彈著那把六絃琴呢,這樣一想,他頓時不由得開始猜測,是不是一直以來,柳如眉對自己這個老師也一直是抱有一種奇怪的心思呢?
本來知道柳如眉又突然一下子成了自己的人之後,陳羽一直是很高興的,腦子裡充滿了各種令人興奮的幻想,而現在想到了這個,她頓時更加高興了。
兩人一行來到起鸞樓,這一次柳如眉聽到下人的稟報,早早的便迎了出來,等在她的素月樓外,在蔣穎成親之前,她已然從蔣穎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歸處,也就是說,現在的她雖然還呆在起鸞樓裡,但其實她已經不是這裡的人了,她的賣身契已經到了蔣穎的手中,而這來的兩個人,在上一次見面還一個是自己的朋友,一個是自己的老師,但是這一次,這兩人竟然已經是自己的主人和主母了,又怎麼能不恭敬呢。
陳羽走到樓前,柳如眉盈盈拜倒在地,蔣穎慌忙的搶前幾步去扶起她,陳羽則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這位女弟子,曾經在那麼長的一段日子裡,自己甚至無心公事,每天都是在思量著有關她的事兒,甚至自己還不止一次想著乾脆和蔣家撕破了臉面,也要把柳如眉討回來,誰讓自己喜歡她呢。
但是同樣也不止一次,他都壓下了自己的想法,倒不是他不敢又或不捨得得罪蔣家,最主要的是,當時在他心裡認為,柳如眉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呀!自己有什麼臉去強著要她呢?所以,別人,包括了他的妻子蔣穎,都無法明白在得知了原來自己所謂的情敵其實是個女人之後,他是多麼的高興。
而現在,在一個多月之後再次見到柳如眉,陳羽的心情一下子激盪的幾乎不能自已,差一點,他就搶在蔣穎前面過去了。現在蔣穎搶在了他的身前過去扶起柳如眉,卻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一下子覺得心事沒有了,覺得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自己幸福的人了,而這個幸福,自己不用急,慢慢慢慢的等她靠到身邊來就可以了,急了,反而沒意思了。
當下他沖柳如眉笑了笑,便大方地跟在兩女身後走進了素月樓,而這一次,因為?兒只是看了陳羽一眼,卻是咬著嘴唇兒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女扮男裝的蔣穎,愣是沒好意思湊到陳羽身邊來,畢竟人家陳羽才剛剛成親三天,新娘子還就在身邊看著呢,自己怎麼好公然的上去貼在他身邊呢。
這樣一來,陳羽倒是顯得有些孤單了,幸好扣兒有些心機,看見此時自家小姐同柳如眉手挽著手極是親熱,反而把陳羽撂在了一邊,便拉了?兒一起主動的過來,又去從那小丫鬟的手裡搶過了茶壺去,親手烹了一壺茶,斟了幾杯子端過來。而?兒也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又重新回到了陳羽身邊。
似乎是因為知道了自家小姐和自己的賣身契已經在陳羽手裡了,此時的?兒雖則杏眼流酥,但是卻
像以前那樣癡纏著陳羽了,而是刻意的保持著一點距
陳羽這邊剛坐下,接了扣兒烹的一杯茶在手裡,那邊蔣穎與柳如眉已經說過了,柳如眉往這邊陳羽身上看了一眼,便命人去樓上把六絃琴取下來。
陳羽結果琴來先是愛暱的撫摸了一下,說起來他已經有許久沒有彈過吉他了,隨手的撩撥幾下,吉他清越的聲音頓時讓陳羽一陣愣神,想起了自己前世今生的種種。
蔣穎和柳如眉喝著茶聊天,也不理他,過了一會子,陳羽自己從回憶裡醒過神來,便信手彈了起來,且邊彈邊唱道:
「我看見了,雨後的天空,是誰畫下彩虹;我聽見了,吹來的風中,有你的笑聲,在我心中,輕輕的吹動……」
這聲音一出來,蔣穎和柳如眉頓時停下了談話,兩個人都從來沒有聽過陳羽唱歌,此時乍聽之下,覺得陳羽的聲音雖則不如那些伶工,但是聲音蒼涼激越裡又帶著一抹說不清的傷感,竟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好聽,而且陳羽唱的這詞,雖然淺白而粗拙,是這個時代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但是配合了他那聲音裡的傷感,再襯以吉他聲的清越,卻分外有些撩人之處。
陳羽這一張嘴,頓時勾起了以往的許多記憶,頓時那歌聲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唱什麼了,也或者他唱的已經根本就不是同一首歌了,只是把自己還能想到能記起的東西,雜亂無章的和著同樣只能堪堪表達他紊亂思緒的吉他聲唱了出來:
「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月相隨,春風又吹紅了花蕾,你已經添了新歲……」
「我走過微暗的地鐵站,有人拿著吉他靠在牆邊,他用力唱著歌卻低著頭,一隻空錢盒默默在腳邊……」
柳如眉和蔣穎聽了這歌詞,大致意思好像是明白,但是那裡面的詞,像什麼地鐵站,吉他,卻是她們無論如何無法理解的,不由得皺著眉頭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又都好奇地看著突然傷感起來的陳羽,他此時好像是把全部的心神都投注到了吉他身上,自彈自唱著,雖然越來越傷感,但是卻好像是越來越投入,柳如眉看著聽著,頓時不知怎麼就把握到了此時陳羽身上那抹獨特的傷感,一下子肅穆起來,而蔣穎一開始看陳羽那麼傷感,還想勸兩句,但是到了後來,她也已經沉下心來,認真地聆聽著陳羽那雖不動聽,但是卻分外真摯的情感之音。
而陳羽接下來唱的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那裡就突然蹦出來的一句歌詞了,總之肯定是他前世時肯定唱過的,潛藏在自己記憶深處的,而吉他聲也紊亂的無法可想,根本就已經不是同一個套路了,只是伴著自己的哼唱信手而彈罷了,如果不能夠沉入到他那獨特的情感裡,便幾乎令人聽不下去。
一個無論各方面都讓陳羽感慨上天待自己忒好的妻子剛剛過門,而且兩人恩愛之極,一個他心裡記掛了許久,甚至讓他都有些仰望而不敢去用情愛這些東西去打擾她的絕代佳人,也已經是屬於自己的了,這是感情上無比巨大的勝利,而在政治上,雖然現在他還有著明顯的敵人在窺伺一側,他並不安穩,但他畢竟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當朝第二人的地位,除了皇上之後,他可以和陳登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了,因此,在這個時候,突然見到自己在前世時見過的在這輩子又用它來賺取第一桶金的吉他,陳羽好像一下子就陷進去了,從吉他聲一響起,他就完全的沉醉在了自己的情緒裡,無法自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羽的琴神停了下來,聲音也停了下來,他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妻子蔣穎,就跪坐在自己面前,而柳如眉也正站在自己面前傻傻地看著自己,那一刻陳羽才發現,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