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但是這種做法,其實有利有弊。因為上條當麻這個身份會被其他人替換。上條當麻將不再認為刀夜是自己的父親。不但如此,而且還會有個陌生人變成上條當麻,以兒子的身份大搖大擺走進自己的家庭。即使如此,上條刀夜還是願意為了保護兒子而犧牲。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都牽連進來也沒關係。就算自己的兒子永遠不會再叫自己爸爸也沒關係。就算一家人再也沒有辦法快樂地齊聚一堂也沒關係。
上條刀夜他選擇保護兒子。就算成為一個罪人,也要保護兒子不再受那看不見的不幸所苦。
「你這個混蛋!」
當麻忍不住張口咆哮。
沒錯,我是很不幸!光是這個暑假,我就差點死了好幾次,而且如果拿全班同學來比較,大概只有我的暑假過得這麼不幸!
當麻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可是我說過一句後悔的話嗎?我曾經說過我不想過這麼不幸的暑假?少開玩笑了!我的暑假確實很不幸沒錯,但是那又怎麼樣?這樣區區一點小事就會讓我感到後悔?」
沒錯。將姬神秋沙從三澤塾救出來的人,是上條當麻。還有,守住那個白衣修女臉上燦爛笑容的人,應該也是……
就算原本只是受到別人的牽連,就算原本只是數個偶然撞在一起的不幸,上條也有資格為這幾點挺起胸膛誇耀。反過來設想,如果當麻太過幸運而沒有捲入這些事件中,光是想像那後果就讓他冷汗直流。
「如果我沒有這麼不幸,確實可以活得更安穩,這個暑假也不用數次面臨生死關頭。但是,這能算是幸運嗎?每天悠哉地過日子,卻沒發現有人正在暗地裡受苦,沾滿了鮮血正在大聲呼救。每天無所事事地活著,這哪裡算是幸運?不要把那種悲慘的幸運硬推給我,別從我手上奪走這麼美好的不幸。這條路我會繼續走,過去是,以後也是,絕對不會後悔。所以,別阻攔我!我不想要什麼幸運。與其一個人獨自過著悠哉的生活,連身邊的人正陷入痛苦之中也不知道,我寧願不幸地被捲入那些痛苦之中!別以為我是個不幸的人,其實我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當麻的臉上,現在應該浮現著笑容。猙獰、野蠻、粗魯、一點也不高雅的笑容。但卻是最棒、最強的笑容。當麻帶著這樣的笑容,發出宣告。不過他卻忽視了他並不是一個人,車上一群人對著他拍著手進行著鼓勵。
「啪啪啪」
上條刀夜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在染成橙色的世界中,聽著海浪的聲音,刀夜笑了。他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一直輕輕地笑。
「哈哈——」
接著,上條刀夜才終於微微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搞什麼嘛,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幸福的啊,當麻。」
當麻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隔著電話,自己的父親看不到,但是當麻知道,刀夜是能夠知道的。
刀夜露出一副終於卸下了重擔的表情。
「我真是個笨蛋,只會把事情越搞越糟。我差點就親手奪走了自己孩子的幸福。」
刀夜在安心之後便開始自嘲。
「不過,其實我什麼也沒做到。我真是個笨蛋。像那樣到處搜集紀念品,又能改變什麼?我明明心裡很清楚,怪力亂神的事情都只是迷信而已。」
「咦?」
父親的話讓當麻皺起了眉頭。但刀夜卻沒有察覺兒子的疑惑。
「那種被擺在紀念品店裡販賣的幸運物,說什麼可以保護家庭、成就學業,其實都只是些民間工藝品而已。如果搜集那種東西就可以解除你的不幸,那你的不幸也不值得你這麼自豪了。我以後出差不會再亂買紀念品,改買零食,你媽媽也會比較高興。」
「等……等一下……」
當麻愣了片刻,才接著說道。
「你不是引發了天使墜落嗎?儀式現場到底在哪裡?既然幫我消除不幸的目的已經不存在,應該可以解除天使墜落吧?」
當麻這些話,卻讓刀夜露出疑惑的表情。
「天使墜落?那是什麼?流行用語嗎?還是歌手的名字?」
「……等……等等!你知道媽現在在哪裡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當麻,她可能還在海邊玩吧?」
當麻傻住了。父親的臉看起來不像在說謊。刀夜真的認為茵蒂克絲是自己的妻子。但是,這不合理。如果上條刀夜真的是引起天使墜落的元兇,應該不會受到影響才對。
(等等……快想清楚!我到底還漏掉了什麼?現在的狀況太奇怪了,聽剛剛老爸的說法,他似乎只是為不幸的兒子買了一堆護身符而已……)
但是,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
當麻的思緒被突然掛掉的電話打斷了。
「喂!喂!可惡!」
當麻拿著電話不斷的撥著,但是卻始終無法接通。
————————————回歸的分割線———————————
「……米夏.克洛伊潔芙!」
一直守護在刀夜身邊的陳和神裂從旁邊的樹林裡走了出來。面對少女的到來,直接擋在了刀夜的身前。
少女只是默默地看著刀夜。
雙方的距離大約一百公尺。陳回想起昨晚遇襲時的狀況,不禁有些皺眉頭。一百公尺的距離,對米夏來說根本不算距離。
「等一下,米夏。事情還沒有清楚,等弄清楚再說。」
話還沒說完,陳就擺出姿勢,手裡的長劍上閃耀出白色的光。從米夏.克洛伊潔芙那嬌小的身體中,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向外噴出。
殺氣。對於這個陳並不陌生,現在看來是說什麼都沒用了。
慢慢地,米夏舉起纖細的手,伸向腰際的皮帶。她抽出了l形釘拔。看著那頑鈍而不銳利的尖端,陳可以感覺到刀夜在背後嚇得忘了呼吸。沒錯,粗劣鈍重的尖端,看起來反而比尖銳的刀子還可怕。
一陣風吹過,米夏的劉海開始搖曳,劉海後面那對目光如電的瞳孔,已經完全不帶任何感情。如果說火野神作的眼睛是充滿了狂熱與激動情緒的眼睛,米夏的眼睛則完全相反。那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睛了。人類不可能有那樣的眼睛,不可能有那種遮蔽了所有心理現象,看起來只像兩顆玻璃珠或水晶的眼球。
米夏·克洛伊潔芙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只是將l形釘拔伸向一旁,用著宛如監視鏡頭的雙眼望著陳。眼前這個被紅色襯衣及披風包裹住的嬌小少女,看起來已經不像人類。彷彿披了人皮的某種東西。
米夏慢慢地、慢慢地將l形釘拔舉起,彷彿像握著木刀的姿勢。
有道看不見的斬擊劃過陳與米夏之間,捲起一面由沙所形成的牆壁。握著釘拔正打算要出擊的米夏一瞬間被轉移注意力,神裂拿起手裡的紙片對著米夏。
「嘿,仔細想一想,實在不對勁!我們本來認為其他宗派的人當然不會告訴我們真名,因此也沒有過問,但現在仔細一想,她無論如何不應該自稱米夏。那時候我們實在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的。」
土御門的聲音從紙片裡傳來。
「米夏這個名字……」
神裂謹慎地瞪著米夏說道。
「在俄羅斯是男人的名字。用這個名字來當作假名,實在不合理。」
米夏本人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她只是微微瞇起眼睛,將釘拔尖端的方向從刀夜移到神裂身上。
「我們向俄羅斯成教詢問的結果,他們那邊只有一位名叫莎夏·克洛伊潔芙的女性。想必她在被替換前,就是那位莎夏吧。」
陳看著米夏。
沒錯,在天使墜落的影響下,她也應該跟某個人替換了。但問題是,如此一來克洛伊潔芙體內的這名少女到底是誰?
「能夠當男人也能夠當女人的人物確實是存在的,陳。他們沒有性別,在神話中總是維持中性或兼具兩性特徵。對他們來說,名字等於是神創造出他們的目的,因此他們是不能跟別人交換名字的。」
聽了土御門的話,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忘了嗎,陳。這個大魔法的名稱是什麼?」
「我是說成教的人居然能夠達到可以掌握法則的程度,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原來是這樣。」
一瞬間,米夏用力張大了雙眼。轟!一陣天搖地動般的轟隆聲響起。原本被染成橙色的夕照天空,在一瞬間變成了星光閃爍的夜空。
「什麼……!」
陳不禁抬頭仰望天空。刀夜的呼吸凍結了。
黑夜。簡直像是關掉電燈一樣,夕陽傍晚突然變成了漆黑夜晚。不祥的白色巨大滿月高掛在頭頂上。太奇怪了,再怎麼說,依今天的月齡也應該是弦月才對。
「她把傍晚變成夜晚了。」
神裂說得輕描淡寫。
「夜晚才是她最大戰力的時候麼?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吶。我本來還在頭疼在太陽還在的情況下是否能夠擋住她的攻擊,不過現在的話這樣的擔心正在減少。」
陳把右手的劍放到左手,然後右手對著地面輕握,頓時地面上的沙礫快速的聚集在了他的右手,瞬間變成一把刀的摸樣。
「太過於匆忙,不過用來抵擋一下應該不成問題。」
手上的刀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全部用石英製成的刀在硬度上雖然無法和鋼鐵相比,但是在能量的傳導性上卻強上不止一分。
把傍晚變成夜晚。用說的當然容易,但那代表的是眼前這個人,可以自由操縱天體中地球跟太陽的相對位置。不,連月亮的盈虧也改變了,表示或許連月亮及其他行星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控制天體。或許這種能力的可怕無法讓人有切身體會,但其實這是一種能夠毀滅世界的力量。舉個例子來說好了,地球的地軸只要偏了十度,地球上就會有四分之一的動植物滅亡。而如果停止地球自轉,世界就會在一瞬間毀滅。站在地球上的人都感覺不出來,其實地球正以超過時速一六六六公里的可怕速度在旋轉。如果自轉突然停止,就好像突然緊急煞車一樣,可怕的慣性力會把地球表面的所有地殼全部掀翻。
這也就是說,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米夏心中產生一個念頭,世界就會走向終點。
神裂以銳利而冰冷,宛如刀鋒一般的聲音說道。
「為了強化自身屬性而呼喚夜晚,而且將月亮放在主軸位置。嗯,原來如此,我懂了。水的象徵、青色的掌管者、月亮的守護者、後方的加護者。在舊約聖經中以火雨摧毀墮落城市蛾摩拉,在新約中將神子受孕之事告知聖母。……你的名字是神之力,隨侍於神之左側的雙翼大天使,對吧?」
裂神者口中說出來的話,沒有得到侍神者的回應。宛如看不見的殼正在碎裂,看不見的皮正在褪去。那個東西完全覺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