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濤皺著眉頭問道,另外一隻手始終輕輕的按在白電那尖銳的腦袋上,殊不知防的還是身後的那個滿臉樹皮模樣,藍色眸子的怪人。
疆無邊苦笑了一聲,原來是打算到了岸之後再跟林濤說的,可是林濤剛才一鬧,也就沒了保留的必要。「八百里寒水灣,鵝毛不能渡。更不用說是其他的東西了,想來想去也只有眼前這條一直從艾塔祖先那裡流傳下來脊骨船可以在這裡航行。」
「脊骨船?」
疆無邊點了點頭,「這脊骨船據說是由某只頂級魔獸王的脊樑骨削剔而成。之後在船身的四周加持上艾塔族留下來的法術,這才能夠安穩的航行在寒水灣的湖面上而不會沉默。同時也不需要任何助力,能夠自行前進。」說到這裡,疆無邊回過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船頭的艾塔族老人,繼續輕聲道:「這艘船只有每一代的艾塔族族長才能夠驅使。」
「艾塔族是從眾神大戰時代便由來已久的古老民族,這個民族人口極為稀少,每一代不過幾十人,最多的時候也沒有超過百來號人,然後最好的時候可能只有十幾人。但是這艾塔族卻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堅強而又倔強的生活著,一直將血脈綿延到了今天。」
「艾塔族是帶著族訓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們一生只會為兩件事情忙碌奔波。一是為了那個不知道從什麼年代開始流傳下來的族訓,而則是為了民族的繁衍。都說冥感幽地不適合人類的居住,但是艾塔族的祖先們卻在這裡一直生活到了今天。當然你也可以認為艾塔族不是人類,畢竟他們的樣貌實在是和我們相差的太多。而另外一種說法就是艾塔族本身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被諸神遺棄的民族』,他們被天神詛咒,詛咒他們人臉生樹皮,眼睛散藍光,詛咒他們血脈不暢,詛咒他們永生世世都離不開冥感幽地!」
「每一代的艾塔族族長都會定居在寒水灣邊,收取五年壽命的代價來擺渡任何想要通過捷徑到達寒水灣對岸的人。且不說只有他們有這樣的能力,就是這能夠平息寒水灣下數千公尺深處沉睡的冰神之怒,也只有他們做到了。只是這五年的壽命,實在是個很虛無縹緲的東西。」疆無邊苦笑了一聲,淡淡的道。
或許因為說的是卡塔族人的緣故,林濤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那身後的卡塔族族長。只見他臉色平靜,雙眼依舊眺望遠方,像是渾然沒有聽見這兩人的對話。這一幕落在了林濤的眼裡就感覺相當的怪異,畢竟他知道卡塔族人可都是清一色的瞎子。
「疆兄,你對卡塔族人似乎挺熟悉的?」林濤當下似有意似無意的點了一句。
疆無邊笑了笑,「小的時候曾經聽家裡的父輩叔輩們提起過,覺得感興趣,也就記了下來。」說到這裡,疆無邊像是想起了什麼,面帶難色的對著林濤道:「林兄,這一次是疆某拖累你啦!若不是我報仇心切,也不會隱瞞裡這過河的代價,讓你白白喪失了五年的壽命。」
要說林濤不生氣,那肯定是假話。畢竟他可以一個人慢悠悠的跋山涉水渡過寒水灣,不必這麼著急趕時間。卻在疆無邊的刻意隱瞞下,走上了這樣一條路。心裡氣憤那是正常的。但是他本身是一個冷靜的人,事已至此,就是殺了疆無邊也無濟於事,況且五年的壽命雖然說無比珍貴,但總覺有些飄渺不切實際。這種東西畢竟不是有形的物體,自己的東西被拿走之後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人們對於無形的物體,價值觀上可能要稍微輕視一點。況且,林濤還真的有點不相信對方能夠收走自己五年的壽命。這種事情說出來著實是有點懸乎,在前一生世,似乎是有這麼*力大道行的怪物,但是在出雲大陸,他本能的覺得這樣的人應該沒有,即便是有,也是寥寥無幾。
只是要是要林濤問疆無邊為什麼會這樣的話,林濤也問不出口,畢竟後面可是站著個人呢,眼睛雖然不好用,但是耳朵還凌厲著。
茫茫一望無際的寒水灣之中,那艘小船依舊飛快的疾馳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即便是在這樣能見度極低的湖面上,林濤還是看見了不遠處的層巒疊嶂,看到了岸邊。
看到這一幕,林濤驚喜的叫了起來:「疆兄,你看!」
順著林濤的視線望去,只見不遠處寒水灣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不是茫茫一片的湖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樹林。從遠處望去,感覺那片樹林異常茂密,堆積在一起。即便是隔了這麼老遠的,依然可以感覺到其中蘊含的強大的生命氣息。
疆無邊喜上眉梢,笑著說道:「林兄,神木林到了!」
神木林是哪?疆無邊之前已經和林濤說過。冥感幽地劃分為幾塊,其中剛進入冥感幽地是寒水灣,而與寒水灣毗鄰的則是神木林。據說在神木林的萬丈地底有著一位生命之神。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一副怪異的景象,寒水灣的一片白天白地與神木林的藍色碧草像是涇渭分明一般,誰都不過界。只是從寒水灣到神木林感覺時那樣的突兀,就像是突然之間從一個世界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般。畢竟兩處的景致想相差實在是太大了一些,由不得人們不得不浮想聯翩。
本來,若是順著寒水灣的湖岸邊一直走來的話,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可是兩人搭上了艾塔族的擺渡,如此一來可是大大節省了時間。就算是比疆無邊的仇人一夥,說不定速度都要快上很多。
看得出來,疆無邊心裡也是為此暗暗感到高興,輕輕的呼出了一個氣,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輕鬆了很多。他整個人氣色看起來也不錯,傷勢恢復了七八成,臉上也多了一些血色。
而林濤則是有些唏噓不已。畢竟進入冥感幽地已經不少天的時間了,之前一直都在寒水灣呆著,周圍永遠是單調的白色,時間久了,眼睛都感覺時白濛濛的一片,現在看到神木林的青蔥碧綠,整個人的精氣神就像是一下子帶了出來,別提多麼高興了。
可以想像的是,神木林無論怎樣都要比寒水灣的冰天雪地,狂風暴雪要好上許多。不過林濤並不輕鬆,畢竟一路以來,寒水灣還算比較輕鬆,根本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在林濤看來不知道是自己幸運,還是說寒水灣本就平靜。總之,一路上以來,他是沒有遇見像那些瓦拉城酒館裡傳聞的那般凶險。不過他知道,寒水灣沒有凶險,可不代表神木林沒有。越是接近冥感幽地的正中心,危險也就越來越多。別看神木林藍色碧草,或許那裡的危險要多上很多。
小船依舊行駛的飛快,並沒有因為快要到達神木林而放緩速度,依舊是一個恆定的速度快速的行駛著。在這種速度之下,幾人距離神木林也是越來越近。而隨著距離神木林越來越近,林濤心情也輕鬆不起來。因為到岸之後,可就要付坐船的報酬了。
隨著小船緩緩的抵達了寒水灣靠近神木林的岸邊,林濤和疆無邊一先一後站了起來,不約而同的望向了艾塔族的族長。就連白電也站了起來,低著尖尖的腦袋,油綠色的眸子發出寒冷的光芒,喉嚨之中低聲「嗚嗚」叫道。它本能的感覺到了一陣危險,想要站在林濤的身邊保護林濤。
林濤笑了笑,心裡多了一層溫暖。
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可謂十分複雜,既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期待好奇對方會用什麼方法收走自己的五年壽命,難道這種抓不著看不見的氣數命運也能被禁錮麼?林濤不知道。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疆無邊,疆無邊也暗暗的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二位,目的地已經到了,是該支付船費了。」那艾塔族族長緩緩的走到了林濤和疆無邊兩人的面前,聲音異常空洞而平靜的說道。
疆無邊苦笑了一聲,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神木林,尋思著是不是逃走?可是這種念頭也僅僅只有腦海裡徘徊了片刻便消失不見。他可是聽過那個傳言的,雖然不知道真實性,可是疆無邊也不敢膽大到挑釁。傳言說,眼前的這位艾塔族的老族長其實是一名斗聖強者,而且只怕是更高。因為二十年前,有人坐船渡過寒水灣之後,企圖賴賬,老族長沒有說話,直接武力伺候,那一刻展現出來的是一位在冥感幽地苦修了四十年的強大力量,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現在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不知道這位老族長有沒有進階到鬥神的境界?不管是斗聖或者是鬥神,都不是自己可以相與的。況且,林濤和疆無邊兩個都是重信用的仁者,醇厚秉直,賴賬的事情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兩人心中心思各異,卻是都沒有說話,像是等待著宣判,等待著眼前這位艾塔族老人切生生的奪走原本應該屬於他們兩的壽命。
這個時候,這位艾塔族的老船長走下了小小的甲板,來到了林濤和疆無邊的身邊,那散發著藍光的某些照的異常心悸。只見他根本沒有什麼多餘且花哨的動作,完全不像那些巫醫救人的時候張牙舞爪。只是異常平靜的從身後的小背囊裡掏出了一個女士用的髮簪模樣物品,隨後對著兩人笑了笑,笑聲帶著嘲諷和一絲隱隱的興奮。在林濤和疆無邊一絲莫名其妙又有一絲驚恐的眼神之中首先緩緩的伸到了疆無邊的眉心之處,輕輕的用髮簪點了一點疆無邊的眉心。
僅僅這麼一瞬間,那艾塔族的族長便用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怪異表情做了結束,「不錯,交易成功!」說完這話之後,他隨即轉頭望向了林濤。
不知道怎麼的,雖然知道對方眼神不好,看不見自己,可是只要看見他那對散發著藍光的眸子,林濤就有些心悸。之前聽疆無邊說到這艾塔族的傳說時,林濤還沒感覺到什麼,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有些怪異至極。這樣一個生活在冥感幽地不知道多少年的古怪民族,多少年來一直守護在這片土地上,或者說是被囚禁在這片土地上,本身就很不尋常。最關鍵是林濤聽到疆無邊所說的那個被諸神拋棄的民族的話的時候,這才覺得這艾塔族實在是無比神秘,無比怪異。
當髮簪緩緩的伸到了林濤雙眼之間眉心之處的時候,林濤一對眸子死死的盯著那即將按在自己眉心處的髮簪,忽然感到大腦一陣刺痛,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生生的從自己的身體裡剝落丟失了一樣,整個人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實在是怪異至極。
疆無邊強顏笑了笑,「若是完成,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就在兩人剛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那艾塔族的老人忽然喊道:「等等,你這朋友的交易還沒完成?」
「嗯?」林濤和疆無邊同時出聲,特別是林濤,更是面帶古怪的表情看著他,「你剛才不是已經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了麼?怎麼又說不行呢?」
「嘿嘿,我雖然是抽了你的陽壽,可是你剩下的日子都沒有五年,我當然是抽不出來了?」那種空洞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
林濤愣了愣,疆無邊也愣了愣,隨後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接著林濤的臉色變了變,良久無語。不論這艾塔族的族長說的是不是真的,林濤聽了這話都不覺得好受。先前的一番經歷,已經讓林濤本能的對其的本事有些相信,現在對方這麼一說,要說林濤不緊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呵呵,閣下莫不是在開玩笑?」林濤冷冷的道。雖然腦子裡有些相信對方說的話,但是臉上依舊不給什麼好臉色,這種事情異常荒唐不說,換做是任何人本能的下意識的也都會選擇不相信,想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不相信不要緊,這才算是我倒霉了,只抽離你三年的陽壽。」
「哼,你都抽了我三年的陽壽,那按道理說我豈不是沒有幾天好活了。」林濤這一下真的是動怒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林濤都容忍不得對方這麼詛咒自己。他性格當中那股子隱藏起來的狠勁瞬間爆發開來,身上的氣勢也隨之一換。已經經過一次生離死別的林濤絕對不想再見到那樣的場面。冥冥之中,他變得很怕死。是的,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或者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如此的勤奮修煉,追求鬥氣的攀升,其實是怕再次經歷一次生死。
然後這樣的結果卻是他都沒有想到了。
一直跟在林濤身旁最為忠心的白電,一瞬間暴起,他感覺到了主人滔天的怒意。整個身子像是一張弓一樣匍匐開來,彷彿下一刻就要吞了眼前這個一直讓它不怎麼舒服的人。
哪知道,艾塔族的族長似乎對林濤的怒意和渾身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絲毫不在意,對白電的挑釁也視而不見。「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實話實話。你的確沒有死,這是因為抽離的陽壽都要從五年之後開始算起。也就是說你其實還有八年的時間可以活,可是今天我只抽了三年的壽命,你還剩下五年的光陰。也罷,這一遭就當是我虧本了。」他說完之後,回過來身子,整個人重新站到了那個他經常站的位置。
下一刻,整個小船忽然之間動搖西晃。
更加詭異的是,這條小船頃刻之間竟然是消失不見。林濤和疆無邊面帶駭然之色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一抹驚訝和駭然。要知道剛才他們可是還切身實地的站在小船之上,可小船就這麼憑空的消失,沒有一絲徵兆。
「這是?」林濤訝異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眼前的一切讓他找不出話來說。
「早就聽父輩們說過,這艾塔族神龍見首不見尾。你不知道,他們雖然傳說是『被神拋棄放逐的民族』,卻還有另外一種解釋。稱他們是『最接近神的種族』或者是『神的僕族』。否則的話,也不能解釋為什麼當一個艾塔族平凡人接替了族長的職位之後,便能夠匪夷所思的具有神的力量!」
林濤驚訝的久久無語,僅僅接替了族長的職位,就能夠擁有神的一部分力量?雖然不用疆無邊說,林濤也知道這力量怕是僅僅只有相當小的一部分,可就是這樣相當小的一部分,怕是在這個世界也是一股極大的能量。
世上竟然存在這種的種族?!
兩人現在已經站到了寒水灣距離神木林一邊的岸邊。望著那毫無蹤影的小船兒和艾塔族的族長。林濤回過頭,面色坦然的問了一句:「你怎麼看?」
疆無邊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林濤所指。皺著眉頭說道:「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總之五年之後的今天多加小心!」
林濤點了點頭,漠然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