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輝煌的宴廳,華服的男女,悠揚的舞曲,一切卻已成為陪襯,大廳的中央,共舞的男女自動讓出一片空場,雷利亞與哈特,已成為宴會尾聲中最後的主旋律。
即便是最苛刻的評者,也無可挑剔雷利亞的舞姿,她就宛如平靜湖面中,隨風翩翩而動的天鵝,那種與生俱來高貴而優雅,沒有一絲刀工斧鑿的氣息。
在雷利亞的引領下,哈特從開始的笨拙到最後的隨波起姿,只花費了很短的時間,沒有人還記得他初踩雷利亞的腳,踏錯舞步差點被自己拌倒的窘迫。不知不覺中,脫去緊張的哈特,沉寂在動人的舞曲,凝望著雷利亞的眼瞳,傾洩出濃濃的深情。
「如果,雷利亞侯爵是女人,那他和哈特大人,是多麼貼切的一對啊!」
一位少女推開自己的舞伴,癡癡的望著哈特與雷利亞,發自內心的感歎著,或許,少女也說出了會場上所有人的心聲——祝福與惋惜的交織。
飄揚的舞曲漸漸進入了**,毫無徵兆的變奏曲,猶如雨夜的閃電,將旋律從月下秋葉般的清新,提至花瓣急旋的高亢。相交的雙手,迅速的縮短了距離,雙鬢的相擦而過瞬間,雷利亞在哈特耳前輕輕的低喃道:「我已經不生氣了!」
哈特猛的愣住了,原本已經趨於熟練的舞姿,因為心境的變化微微一洩。
「踩到我的腳了,壞蛋!」情人間才有的嬌憨,雷利亞藉著舞動的旋律,很自然的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那聲音恰恰只有哈特才能聽到。
「我……」一向巧舌如簧的哈特,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身上有蕾娜的味道!很濃很濃!」雷利亞輕笑著,秀美的臉上漸漸勾勒出一絲嫵媚,「她是我妹妹,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
「偷吃嘴,就要把嘴巴擦乾淨,你認為我生氣了。呵呵!我可沒有那麼小心眼!」說到這裡,雷利亞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其實,我知道因為的任性讓她受到了傷害。只是我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
一聲輕輕的歎息中,凝聚著無奈與疲倦,哈特從雷利亞的眼眸中,察覺到一絲被刻意隱藏的哀傷,即使它藏的如此之深。
事情的始末,雖然已經從蕾娜口中得知,但哈特卻很清楚,那遠沒有蕾娜說的那麼簡單。關乎命運的選擇,又怎會是因為賭氣就草率決定的。
不過哈特也明白,在未讓這對姐妹徹底敞開心扉前。有些疑惑是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其實並不需要當事人親口證實,哈特也能看出,兩姐妹間,潛藏在不和諧音符下的情誼,那源自同一血脈不可分割感情。
「或許自己考慮的太多了吧!」哈特心中暗道。
舞曲在不知不覺察中奏完了最後一個音節,引領旋律的核心只留各懷心事的人,靜靜的沉思,而哈特,很快就被所羅門拉進了側廳。
逐漸冷寂下來的宴會廳,這時才進入了它真正的節奏。
見不相關的人都已經離開,端坐在主席的戴麗爾來到雷利亞身前,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即便你是我的姐姐,偷吃嘴也要徵得我的同意!」有些火藥味的笑聲,伴隨而來。
只是雷利亞卻不以為然的微笑道:「女皇陛下,這麼和自己的未婚夫說話,似乎有些耐人尋味哦!」
說完,她作出一個邀請的手勢,兩女似有深意的相視一笑,一起走進了側廳。
這次最後的戰前會議,除了少數負責後勤物資調配的文臣外,其中大半都是佩因城中的軍方要員。因此房間內兵戎之氣甚重,有關雙方間的實力對比,乃至部署,參與此次會議的人基本都已明瞭,戴麗爾稍稍闡述了幾句後,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軍隊的佈防,以及戰前準備,很有效率的被分配了出去,這次會議上,軍中的新面孔佔了不少,這些都是哈特前一段,連日不休的審核軍部檔案,從中下層中精選出能力出眾的軍官。多夏一手遮天的那一年中,佩因城中央軍系統中的高級軍官,有一定威望及實力的大多都被害,殘留下的所羅門和凱普幾名能力極強的老將,根本不可能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操控全盤。
戰爭,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舞台,或許一場驚世戰役之後,篆刻在歷史中的,只是有數的幾個名字,但再高明的戰術指揮,無法完全貫徹,精準的執行,也是枉然。畢竟,戰爭真正依靠的,是那些浴血奮戰的卻是普通士兵。
戰爭是一串相交的紐帶,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有可能帶來不可挽回的惡果,特別是在己方實力處於絕對弱勢的情況下。
在會議中,戴麗爾有意無意,不斷的向哈特暗示,想讓他出任指揮系統的核心角色,讓所羅門與凱普等老將在旁輔助。
得知哈特的真正身份後,他崇高的威望早就為此奠定了不可動搖的基石,即便一向與哈特互不對眼的所羅們門,前後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
哈特明白,那是戴麗爾刻意栽培,想讓他在軍中樹立資本。只是哈特同樣很清楚自己的底細,雖然身為騎士家族,他也接受過軍事教育,但肚子裡的那點基礎,甚至比不上在坐的那些中層軍官。
在危機關頭,平日再精明的人,也總是盲目的崇拜個人實力,同樣清楚這點的哈特,並沒有推托戴麗的提議,但卻巧妙的利用話間的空隙,將所羅門與凱普擺上了更能發揮他們作用的位置。
會議結束之前,哈特猶豫再三,還是將自己昨夜襲營,毀去法恩聯軍魔法水晶儲備的消息告訴了大家,交織著慶幸的驚呼聲立刻響起,在哈特迎來崇敬的目光同時,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也漸漸輕鬆了起來。
在坐的人們,突然對這場防禦戰的勝利充滿了信心,他們太需要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了。
時間漸漸推移,當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臨近午夜了,離開宴會廳的哈特,卻被侍從告知了一個很意外的消息——本該出城的銀月,艾法,艾莉爾以及莉噢四女,竟然沒有離開,她們此刻全在皇宮內。
急匆匆趕到眾女下榻的客房,哈特尚未開口,銀月卻告訴他:在自己去迎接雷利亞時,她們原本按照計劃收拾行裝出城暫避。誰知艾莉爾卻在此時大動胎氣,銀月怕她早產,只好讓磐石請軍部的士兵,將她們接進皇宮。
有些生氣的哈特,對銀月的說辭卻無話可說,畢竟整個佩因城除了皇宮,恐怕真難找到一名醫生,艾莉爾最近的狀況一直不佳,若強行去環境惡劣的難民營,確實容易出現危險。
哈特讓人找來留在宮中的卡蓮和西貝,將她們都安排在一個較安全的院落裡後,忙完一切後,他突然想起自己臨時居所裡的蕾娜,於是又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蕾娜此刻正處於微妙時期,若是一個處理不當,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品著嘗女人多所帶了煩惱,哈特有苦自知。
夜色漸漸濃郁,哈特在自己房間的門口貼耳聽了一會,沒有發現什麼動靜,於是套出鑰匙,輕巧謹慎的打開房門,放輕步子走了進來。
此時,年輕的姑娘正躺在床上,熟睡未醒。哈特坐在床前,俯身靜靜的看在著夢中的女騎士,輕輕的歎了口氣。
熟睡中的蕾娜,清秀絕倫的相貌中已經沒有往日的冰冷與木然,精緻的臉龐上甚至還帶淡淡的孩子氣。她有些蜷縮的仰躺著,因為不端正的睡姿,小半的被子歪到了一邊,從嫩藕般的玉臂一直光裸到肩頭,如黃金般絢麗的髮絲披隨意的散到兩頰,微微遮住懸著淚痕的臉,在睫毛和眉毛之間投下淡淡的陰影。
睡夢中的蕾娜,顯得純真可愛,又有種貓咪般的膽怯。哈特看在眼裡,心中暗歎,「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蕾娜吧!冰冷堅強的外殼,在得到保護的同時,卻也封閉了她的心。
就在這時,蕾娜突然蠕動了一下,睜開了她迷濛的眼睛。
哈特輕輕的撫摸著蕾娜的頭髮,撫去她心中的不安,無比溫柔的說道:
「戴上這個,乖乖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伸開的手掌上,是一枚月光下閃閃生輝的戒指,哈特拖起蕾娜的手,緩緩的將它戴在女騎士修長的手指上,並感受著她常年習劍,手心那微微的細繭。
哈特勾起女騎士優美的下巴,輕輕的說道:「如果你沒有厭倦,就永遠不要摘下來,好嗎?」
蕾娜睡著了,這一次,她睡的很安穩,因為她正作著一個好夢,一個甜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