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太行山山脈深處的一座洪荒叢林。
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裡,生活著無數遠離各種污染和獵殺命運的生靈。它們無憂無慮地冷眼旁觀著世間的山河變色,天宇的斗轉星移。
老鼠修米的家,就建在叢林中心地帶一株濃蔭遮天,籐盤枝虯的千年老槐樹上。
在修米的感覺裡,似乎沒有什麼明確的時間概念。他只是年復以年,日復以日的修練著。至於為什麼而修練,他根本就沒有想過。
這天。
修米坐在柔軟的絨毛床塌上,他伸了個懶腰,結束了每日一次的打坐練功。
最近的幾年來他感覺自己的境界已經到了一個不能再提升的地步了,也許就是他師父說的什麼瓶頸?雖然不著急,但是每日的打坐練功已經成為習慣,不管現在對這傢伙有沒有用,至於修為嗎,這傢伙對自己現在所擁有的能力很滿意。
別的不說,欺負這座森林的所有動物是綽綽有餘了,呵呵,作為一隻老鼠成為一座大森林的王者,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雖然這件事情知情者不多,大部分森林中的居民都以為那個在森林中四處晃悠,無所事事,威風八面的老虎是這裡的老大,但是如果他們見過那隻老虎在他,在一隻小老鼠面前老老實實俯首稱臣的樣子,肯定會驚得神經錯亂。
無數道明媚陽光,透過濃蔭的間隙穿射於這片叢林裡,間或裡一隻隻飛鳥唱著歡快的清脆悅耳歌聲展翅掠過,鳥語花香盡現叢林充滿的勃勃生機。
迎著一道眩目的光柱,修米伸著懶腰走出了他的家門——由啄木鳥的老大親自為他加工的一個小樹洞。
他隨意的活動著手腳,神情悠然自得,毫無一絲戒備的神情,不像他的那些同類,先得把腦袋小心翼翼的探到外邊勘察半天,害怕有什麼天敵給自己致命一擊,在這座森林裡,事實上已經沒有他的敵人,或者說是配做他敵人的存在。
他這隻老鼠不去欺負別「物」已經算是很仁慈了,哎!誰叫他練的是他那個人類老師教的正宗的,據說是博采眾家所長而提煉出的心法,據那老傢伙說是因為他所修煉的道家心法,並不太適合這傢伙,一隻聰明絕頂的老鼠修煉,而為他特意打造的量身定做的功法,不過他現在卻在懷疑是不是那老傢伙怕自己比他練的好,讓他這個做師父的沒面子,而故意不教自己的。
而傳授自己這種他認為是正宗自己卻認為是大雜燴的心法。不過在他最後「飛昇」也就是從這個世界消失的時候,那老傢伙才告訴他,其實按照他的身體條件最應該修煉的是妖精類的心法,那樣進境快,而且威力強大,還可以很早學會各種變化,但是那樣修煉到最後就是避過各種天劫和人類那些所謂衛道人士的追殺,最後的成就不過是妖精,連妖魔也算不上的存在,即使是最後修成妖魔,但是成魔時的天劫也是強大的可怕,所以不如修煉他教給自己的這些來得安全和有前途。
但是現在自己有什麼前途?不過是身輕力大,反映靈敏,和聰明到能聽的懂各種動物的語言,會點小小的法術和感覺自己好像永遠不會老,自己現在已經將近一百歲了,你聽說過活到一百歲的老鼠嗎?
他就是!再有什麼?再有好像就是在這傢伙回到這片森林後收服了這裡所有的強者,成了這裡的黑市老大,為什麼說黑市?你以為讓那些智商低到連上廁所都不知道擦屁股的傢伙知道他們的老大是隻老鼠的話,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據他的那個師父說,要是他自己修煉到感覺已經難以進步,就讓他入世修行,畢竟要出世必先入世,什麼出世入世,亂七八糟的,老頭子解釋說,就是讓他自己看著辦,畢竟他活了八百歲從沒收過一隻老鼠當徒弟,是啊有這樣偉大的老鼠給他當徒弟,你說你好好教不就完了嗎?幹嗎急著做神仙啊,做神仙有什麼好,現在倒好,來他講話了,這傢伙現在不過是剛打好道基,他就急三火四的閃人了,不過據說他閃的時候已經不是人,是什麼神仙了。靠!(跟猴王小白學的,他據說是聽人類長念叨的加強語氣的感歎詞)真不夠哥們,不過他們的關係好像不是哥們,大概也沒什麼夠不夠的。
發了半天的感慨,老鼠修米跺著方步,開始了自己早晨的散步,毫無顧忌在森林裡一陣溜躂後,他才回到自己的門口,無聊的拉出一把精緻的籐椅,擺在門口開始曬太陽。
這把籐椅是他跟著自己的師父修煉的時候,師父親手為他編製的,雖然已經幾十年過去了,還是那麼堅固,美觀和實用,不過唯一的不同是經過幾十年的使用,現在已經被打磨的油光珵亮,顯得古樸而有韻味,這可是他的寶貝,在他外出的時候都得加上幾個雷訣封印,哪個不長眼的要是碰上了,准給電個七葷五素。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這是他的師父親手做的,雖然他在人前背後的叫師父老頭子,但是修米的心中,這個老頭是他一生中最重要和懷念的人,因為沒有老頭子,他不過是一隻普通的老鼠,不是喪命在天敵的嘴裡,就是死在疾病和飢餓中,即使沒這些意外,得以安享天年,也不過是只有不到十年的壽命,但是現在只要他願意,幾乎可以在這座森林無憂無慮的一直生活下去,而且還是飯來張口。
這不是,送飯的在修米坐下沒多久就來了。
一隻毛色棕黃油亮,屁股鮮紅的的猴子,一隻手裡捧著幾個鮮紅賽過自己屁股顏色的果子,一手靈巧的攀著樹枝,出現在修米身前的樹頂上。
看見修米坐在外邊,他高興的發出一聲鳴嘯,身體在空中賣弄的翻了個跟頭,手中的水果竟然一個沒掉,然後穩穩的落在修米的跟前,神態馬上安靜下來,恭敬的用雙手捧著果子,放在修米的身邊,低著頭慢慢後退,然後才直起身子,腰肢舒展間,就要向樹上竄去,修米卻張嘴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這隻猴子馬上回到修米的身邊,老老實實的低下腦袋神態恭敬的等著。
修米卻沒有再理會他,只是用前爪拿起身邊的那些熟透的果子就往嘴裡送,吃完三個櫻桃,一個小小的甜瓜後,修米滿意的撫摩了一下自己已經鼓起的小肚子,對著身邊的那隻猴子一通嘀咕,那隻猴子也連骨碌帶比畫的趕緊回答,修米點點頭,對著這傢伙揮了揮手,那只比他大至少一百倍的猴子才敢上樹,離開。
修米把自己一隻細小的手指含入口中,吹出一聲尖銳的口哨,然後就安詳的閉上自己的鼠目,開始享受從樹葉的空隙中,播灑進來的陽光。
不久遠處的草叢一陣晃動,遠遠看去,一條矯健的身影在草叢中突兀出現,幾下閃動,已經來到修米的身邊,這是一條毛色金黃油亮,足可以媲美猛虎的狸貓,將近一米的身長,粗壯的尾巴,金黃閃亮的雙目無不顯示出他的強大和矯健,簡直是一隻老虎的縮水版本。
他就這樣猛然出現在修米的面前,然後在離修米不足二米遠的地方伏下,嘴裡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有沒搞錯,這是貓類在自己主人的面前才會做出的撒嬌的表示,但是現在他的對面是一隻老鼠啊,雖然這隻老鼠的派頭有點大,明明知道他來了,卻連眼皮也懶得睜開。
半天修米才懶洋洋地睜開自己的眼睛,隨意地看了一眼蜷伏在自己身前的傢伙,然後起身,把自己的寶貝椅子拖回自己的窩裡。
搞定後,他才邁著方步,來到這隻貓的跟前,身體一竄,修米竟然爬到了這傢伙的背上。
而這傢伙好像已經習以為常,竟然沒有半點發怒甚至是不樂意的表示,反而,小心的站起自己的身體,好像害怕把自己身上的這隻老鼠給掉下來,多虧現在沒有他的同類看見,不然給一隻老鼠當坐騎,他的貓臉可得往哪擱啊。
修米在貓背上發出幾個這隻貓聽的懂的音節,這個可憐的傢伙就平穩的馱著修米向一個方向跑去。
看來這只山貓真是久經實踐,跑的既快又能保持背部的平穩,讓修米坐在上邊不用擔心掉下來。
其實這傢伙是當年修米才來這座森林定居時第一個找修米麻煩的,結果被修米的雷符給電的全身上下沒剩幾根毛,狼狽逃跑,養好傷後這傢伙還是不服,又過來找修米的麻煩,結果被修米用御土訣給活埋,然後快斷氣的時候才給放出,整的元氣大傷……
最後修米終於被他的決心所感動,決定不用自己的法力,給這隻貓一個公平的機會,在這只可憐的大貓被修米扯著尾巴給摔了個半死後,他終於弄清楚一件事情,就是光靠體力,自己也絕對不是這隻小老鼠的對手,雖然他的別的同類只配給自己做食物。
然後他就心甘情願的給這隻老鼠做奴才了,這一做就是幾十年。
也別說沒好處,他孫子的孫子都死了不知道多久了,但是他還好好的活著,而且修煉了修米給他的功法後,他現在簡直感覺自己越來越年輕了,甚至他年輕時顛峰狀態的能力都遠遠趕不上現在。
現在別說是同類已經沒有能超越他的,就是那只笨笨的虎王都不看在他的眼裡,不久前兩個傢伙的一次接觸,他輕易的在那隻老虎的虎臉和屁股上都留下了幾道爪痕,什麼老虎屁股摸不得,現在那傢伙看見他就趕緊躲,要不是頭頂上還有自己的老大修米,和那只白猴王壓著自己,自己絕對可以說是這座森林的老大,不過現在也不錯,屬於三號動物。
大貓馱著修米向一處山崖進發。由於他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修米一頓飯的工夫,那座山崖已經映入眼簾。
山崖上不少大小猴子正在嬉戲玩鬧。看到大貓的到來,都只是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好像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大貓馱著修米到達山崖下,然後發出一聲尖銳的「喵嗚」鳴叫。
修米伸出小巧的右手抓緊了他頸部的皮毛,大貓的身體一縱,幾個起落已經輕鬆的到達了山崖半腰的一個山洞口。
大貓將身體放低,讓修米從自己的背上下來後,就在洞口找了個有陽光的角落,懶散的躺下,開始享受陽光。
幾隻小猴子湊了過來,調皮的爬到他的身上,靈巧的手掌開始扒拉他的皮毛,間或把找到的虱子扔進嘴裡,他也毫不理睬,任由對方為自己服務。心裡卻在暗罵:
這幫小崽子,這麼拍自己的貓屁,還不是想自己下次來再給他們帶幾隻山雞什麼的,被自己引誘一次就吃上癮了。不過他們的服務確實是讓自己少遭不少罪,也算值了。
修米輕車熟路的向洞內走去,不少迎面出來的猴子看見他趕緊讓路,看來修米在這的地位很高,可不,猴王小白的老大,哪隻猴子敢得罪他啊。
修米走進洞府的深處,一張簡陋但敦實的石桌上已經擺佈好不少的瓜果。
最讓修米高興的是他竟然老遠就聞到一股讓人迷醉的酒的濃郁芳香,心想:小白這傢伙今天怎麼了,竟然捨得把所剩不多的猴兒酒拿出來給自己喝?
想到久未喝過的美酒的滋味,修米再也保持不住自己沉穩的步調了,身體一晃,箭一般的向那張桌子射去,速度快到在身後留下一溜殘影,可見猴兒酒魅力之大。
修米的身體在石桌上猛然停住,從急動到急停,完全違反了力學原理的動作但在修米的展現下卻是做得渾然天成,不帶半點勉強。
修米深出自己的小手就向桌子上那個破碗抓去。
破碗中盛有大半碗清澈濃香的酒液,就在修米的小手快要接近破碗邊緣的時候,一隻毛茸茸的比他的手大的多的猴爪擋在了碗的前邊,然後一張猴臉出現在修米的身前,側擱在桌子上,擋住了修米的去路。
一對火眼金睛眨也不眨的瞪著修米。那碗讓修米垂涎三尺的猴兒酒已經被這臉的主人給端到半空。
「你這傢伙做什麼?」修米用人類的語言吼到。
在這個森林裡猴王小白是唯一能聽懂這種語言而且會說的知音。
因為小白是修米的師父在收下修米後,又收養的猴族孤兒,所以跟修米算是師兄弟,還在師門的時候就已經用人語交流了。不過小白在人間的經歷比修米可多的多,在被他們師父收留前,小白的身份是一個馬戲團的當家小生,走南闖北世面見得大發了,可不是修米這種土老冒可以比擬的。所以修米的不少知識還是從他的這個師弟身上學來得。
聽見修米的怒吼,小白擠著自己的猴臉做了個鬼臉,訕笑著說:「老大,你讓那猴孫捎信說找我有事,不會只是為了我的猴兒酒吧?要知道這些年,我的酒都讓你偷的差不多了,難道老大你非要趕盡殺絕?」
修米的臉一紅,確實他的心性這麼多年來磨練的已經不錯了,但是唯一的弱點是,對美酒美食的免疫力幾乎為零。尤其是小白在這篡權當猴王后,發現這群猴子竟然會釀造傳說中的猴兒酒,修米簡直是上癮了,幾乎全部的藏酒都被這隻老鼠明拿暗摸的劃拉進他那不大的肚子了。現在聽小白翻起小帳,臉皮厚如修米者也有點不好意思。
「算了,兄弟,往後哥哥我再也不會來偷你的酒喝了。」修米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的有點情緒低落。
「怎麼了老大,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當真了?不會吧你,你的臉皮什麼時候變薄了?」小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在他的感覺裡,修米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主。
小白邊說邊把那個酒碗遞到修米的手上。
修米小老鼠也沒客氣,接過來就暢飲了一大口。別看他的個頭不大,這一口喝的可不少。
修米伸出小舌將唇邊和老鼠鬚上的美酒舐了舐,順手把酒碗推給小白,喟然長歎著說道:「我的修為好像到了老頭子說的那什麼瓶頸了,幾年了都難做寸進,所以我決定聽老頭子的話,入世修行,這次過來是和你辭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