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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卷 亂雲飛渡意從容 第六章 鵪鶉賭鬥 夜來寒香(1) 文 / 金龍魚

    第六章鵪鶉賭鬥夜來寒香(1)

    火樹銀花不夜天。

    七夕乞巧,是夜弦月當空,成都內外,方圓數十里,盛況空前,徹夜煙花,重城燦爛。

    繁盛的煙花,洶湧的人潮,渲染出一片太平盛世的諧和景象,雖然虛妄不實卻頗能撫慰人心,因謀刺一案而引致的不安氣氛漸次消散,這是四川執政府有意如此設計。

    七夕剛過,中元大節接踵而至,盂蘭法會、城隍出巡之外,還有官方的英烈祭祀參拜大典,熱烈隆重而不失虔敬肅穆,引致萬民空巷,人人感奮。

    河燈繞城、慈航普渡;城隍巡視,鬼類辟易;煙花不夜,車水馬龍,諸般盛況,令人目不暇接,令得成都居民心醉神馳,歎為觀止。

    掩蓋在盛世狂歡景象之下的,是四川的官吏和豪強被大刀闊斧的嚴厲整飭,雷霆清洗。

    疾風暴雨般的整肅,在不知不覺中就已完成,逮捕的逮捕,調離的調離,免職的免職,降職的降職,奪爵的奪爵,罰俸的罰俸,記過的記過,警告的警告,但因牽連不多,倒也算是波瀾不驚。

    應該說,在很短的時間內,雷瑾已經達到他南下的主要目的。能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採取整肅行動,而又殊少牽連旁人,以確鑿的罪證服人,全在事先的查察為明,秘諜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當然提刑按察行署、監察院、審理院等官署和民爵士的質詢上折也居功甚大,多方參酌,兼聽為明,雷霆般的整肅行動,震懾之威遍及四川。

    其實,雷瑾原本並不願意施展太過酷烈的手段,只是謀刺一案給了他最大的刺激,也給了他最好的借口,師出有名,便斷然使出霹靂手段。

    就在這一段時間,雲南方向的南進方略也已定案。雷瑾除了明確了南進意圖和蠶食大方略之外,並沒有自上而下的予以詳細指示,而是讓雲貴方面的文武大員們在互相之間的駁難爭辯中,在反覆的修正中,在反覆的折衝權衡中,由他們彼此取得平衡,由他們自行擘畫出幾套詳細的既各負其責又分工合作的南進預案,經報備審核之後,逐步實施。

    中元大節一完,雲南方面的文武大員們,閻處士、谷應泰、王金剛奴、孟化鯨、明石羽、陳好、韓太湖、唐雲峰、邵福、蔡伯貫、郭菩薩陸續離開成都,奔赴雲南。

    這時候,西北幕府在雲南的五股主要軍政力量,為了南進的共同目標,宛如五個手指頭捏合在一起,已經初步的形成了一個拳頭。

    他們也隱隱的感覺到,雷瑾是故意讓他們互相爭辯、互相駁難,又偏生給了他們一個限期。這樣一來,在中元大節前限期完成預案的過程,也就是一個文武大員們協調分工、各負其責、權力制衡的協商機制和協商規則初步形成雛形的過程,以後也許還會適時調整,然而這樣一個協商機制、協商規則將會保留下來,並不斷加以完善,將會發生相當作用,至少使得這些文武大員之間能夠比較順暢的協同配合。而且這樣一個機制和規則,也很難讓其中的某一個人形成獨大之勢而領袖群倫,每一位高官都只能在自己負責的那一塊掌握決斷的權力,這能夠在較大程度上避免這些身為臣僚的文武官員們因為心有疑懼,不敢放手大幹;同時也能夠避免身為主上的雷瑾無端猜忌。

    雷瑾另外做的一件事,就是將羌巖與阿顧這兩名出身於護衛親軍的年輕將領互換,羌巖調任成都騎兵軍團;而阿顧則擔任起羌巖的差使,就任貴州軍政官署的臨時特命長官;另外還將駐軍雲南的甲申步兵軍團節度,與駐守關中地區武關的機動步兵軍團節度互換。這種平級互調,表面上看雖然沒有道理,卻也必有道理在,只是外人難於揣摩雷瑾的心思罷了。

    在這一段時間中,雷瑾極之繁忙,俗禮酬酢之外,還有諸多軍政事務,又要準備生死智慧書的淬練,又要與戒律會的兩大淨土高僧打機鋒,加之找人研究索解何健所留的札記奧秘,安排一幹假子假女的修行功課等公私事務,自是多半在蜀王府中停留,無形中卻是將妻妾侍婢全然冷落。

    雖然雷瑾在七夕女兒節,給每一位妻妾侍婢都準備了不同的禮物,從正室夫人孫雨晴,到至今都沒碰過一指頭的何府遺孀們,現在的雷北氏、雷鹽氏等依附不久的妾婢,甚至蜀王太妃和王妃都有一份特別的禮物。但是,這些禮物對女人們的心理上來說,是絕對不夠的。

    雷瑾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他只是真的沒有閒暇來理會這些,而侯府內宅的所有女人也沒有誰敢去糾纏和打擾他做事,有的是因為敬畏,有的是因為聰明,還有的則是因為她們也沒有空閒。

    譬如有所依仗的孫雨晴,她雖然有幾分畏懼雷瑾的無形威勢,卻並不十分害怕。她有足夠的聰明,知道在什麼時候不可以打擾雷瑾,什麼時候必須服軟,必須表現出軟弱的姿態、合作的態度。

    孫雨晴最近沒有去打擾雷瑾,主要還是因為她實在沒有那個空閒。除了在七夕和中元期間,以侯爵夫人的身份主持宴會和禮儀大典以外,她還在成都的女子書畫院中流連忘返,得其所哉,因為書畫院中不但收藏有若干珍稀的名家書畫,而且她還可以大大的過一把傳道授業解惑的師傅癮頭,而且那些貴婦名媛的恭維,也能大大滿足她的虛榮之心。

    而像雷北氏這樣聰明而有決斷的美麗女人,也多沒有空閒。雷瑾應允了庇護她們,而且看起來是很『認真』的履行承諾——把她們的兒女都弄到蜀王府中去接受秘訓,傳授文武功課,儼然一派假父風範。除此之外,她們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沒有一起搬到蜀王府去,但雷瑾同樣派了平虜侯府內宅的一些身懷武技的小妾,還有兩隊警衛女隊的衛士,來給她們做教習,傳授她們一些導引、拳法之類的功課,比如『易筋導引術』和『太祖長拳三十二式』、『八閃番』兩路拳腳,還有一些巧打擒拿反筋錯骨的格鬥散手,當然也教習其他一些陰狠毒辣的防身秘術,那卻是秘不示人了。其中的兩路大路拳法『太祖長拳』和『八閃番』,雖是經雷瑾盡去其花哨而加以訂正的真傳正宗,卻主要是給她們日常習練,以做健體強身活絡氣血之用。這兩路拳法,等閒沒個三年五年的苦練功底,根本不要指望她們這些弱質女流能以之實戰克敵。反倒是那些巧打擒拿反筋錯骨的格鬥散手,卻可應用於危急之時,雖然都是精粹秘學,但只要學會了即可應用,以之近身偷襲克敵防身,有立竿見影之妙,雖則如此,這些格鬥散手也斷非短期之內,即可達到心手兩忘本能猝發的境界,因此須要每日習練,以逐步臻至熟練精深的地步。她們的功課繁忙,自是無暇旁顧雷瑾在做什麼了。

    中元大節萬人空巷的喧囂剛剛過去,何府曾經的血跡早已經蕩然無存,然而何健的七七喪期未完,閤府上下仍然籠罩在一片素淨之中。

    城內城外各處教場,演武操兵,觱篥號角,聲達戶牖。

    簷前鐵馬,砌下寒蛩,又是一日黃昏近,庭院之中玉簪、芙蓉、雁來紅、秋海棠諸般花木競艷,然而人比花嬌,滿庭芳之鮮麗不如百媚娘之嬌艷。

    北氏、鹽氏、茶氏、元氏等一干美艷婦人,這日剛剛通過教習的考核不久,沐浴了出來,洗去了一身熱汗和疲勞,正在院中空地上賭鬥鵪鶉,以作消遣,至於守喪之期不能玩樂的『禮教規條』,在這深宅大院中倒也不必顧忌什麼。

    官宦人家膏粱子弟好鬥鵪鶉,千金角勝,夏日貯以雕籠,冬日盛以錦橐,飼以玉栗,捧以纖手,夜以繼日,毫不知倦。

    一隻能攻善守的鵪鶉,極不易求。善鬥會咬的好鵪鶉,一隻叫價二十畝良田以上,相當於一百多近兩百兩的紋銀,照樣有人願意出價。

    何府這些美婦人閒來無事,平日裡打馬吊、摸骨牌、樗蒲、雙陸、投壺、蹴鞠等等,無不精通,而鬥雞、斗鴨、斗鵪鶉等,也多有賭鬥遊戲的。

    圈中的兩隻鵪鶉斗咬得正凶,互相痛啄,或頭,或頸,並發出咕咕的發威叫聲。

    一干美婦人或笑或歎,或握拳,或咬唇,全神貫注於她們的賭注輸贏,旁邊的幾個俏麗侍女則捧著籠子觀戰,裡面是備用的鵪鶉。

    被雷瑾派來何府教習拳腳的小妾以『**師』柳依依為首,還有另外三名並非出身於彌勒教的小妾一起住在何府。這三名小妾,一個是以皋蘭派心法武技奠基的馬氏紅兒;一個是淳于氏小麗,有崆峒俗家旁支的淵源;還有一個盧氏端則修習了祁連派心法,其實都不算是什麼西北大門大派,但一則資質好,機緣巧,習武有成,原本都有相當高明的武技身手;二則,得『月舞蒼穹』博集百家之便利,又有諸多高明之士囊括於平虜侯府之中,隨時可以得到高明指點,或者就便請教疑惑,武技進境之神速,不依常理,成就早已出類拔萃,超乎其出身門派之上。

    她們能隨雷瑾南下四川,武技身手自具相當高明之水準,而她們的靈慧,也使她們明瞭到何府教習拳腳,並不那麼簡單,其實也擔負著保護的一份責任。

    她們雖然不明白雷瑾在擔心什麼,但何府仍可能有危險是沒錯的了。如果僅僅是教習拳腳,一兩個人足矣,無論如何不會派了她們四個,又另外調了兩隊警衛女隊的衛士過來守護。

    所以她們始終保留著一份警惕,只是人總是會有懈怠疏忽的時候,經過十幾天的緊張教習,有所鬆弛懈怠是必然的現象,這時也都沉浸在斗鵪鶉的賭鬥下注當中。

    一對咬斗的鵪鶉,通常百息之內即可分出勝敗。當然超過百息的也有,但那畢竟是少數,而一個照面下來就落荒而逃的鵪鶉亦屢見不鮮。

    特別兇猛的鵪鶉,一旦啄咬到對方任何一處時,即會跳躍而起,同時用雙爪猛蹬對方。這一啄一蹬,必有一根羽毛被啄下;如是啄咬在頭部,甚至會被一下子蹬出圈外。許多鵪鶉碰到這種特別兇猛的對手時,多數都會落敗。可是也有一些善戰的鵪鶉,打不過對方時,或是累得沒有還手餘力時,它就會把頭插在對方的一隻翅膀之下,推著對方打轉,使對方奈何它不得。好鬥鵪鶉者稱此種戰術為「別翅」。

    正因為斗鵪鶉賭勝,常常充滿不可預知的變數和結局,所以才吸引人們鬥得樂此不疲。

    場中鬥得正凶的一隻鵪鶉,突然間飛了起來,撲跳出圈。這是敗逃而去了,這一局斗鵪鶉已經分出勝負輸贏。

    斗鵪鶉,像這樣正鬥著時,其中一隻突然飛跳而走的情形,那就是落敗;也有正斗間,一隻鵪鶉不鬥了,在斗圈中被對方追攆著亂跑,這也算鬥敗了。

    咬敗的鵪鶉,鬥敗的雞。鬥雞若被某只鬥雞鬥敗,終其一生,它都不敢再跟那一隻斗了,不過它還敢與其他的雞再鬥過。而鵪鶉若被咬敗一次,終生不敢再與其他任何一隻鵪鶉咬鬥。

    正因如此,斗鵪鶉,通常咬鬥個五六十息,就適可而止。或者,一方的主人,發現自己的鵪鶉已露敗相時,就會「叫停」。一般不必咬鬥到徹底分出勝負。

    而被鬥敗的鵪鶉,下場悲慘,有的當場被摔死,有的則成為主人盤中一味下酒,也有的被囚禁籠中,作為誘捕鵪鶉的工具。

    這一局斗鵪鶉已經分出勝負,圍觀賭鬥的美婦人們立時喧囂叫鬧起來,有唉聲歎氣的,那是鬥輸了鵪鶉的;有懊惱不已的,那是下錯了賭注的;有嬌笑連連的,那是鬥贏了鵪鶉的;也有滿面春風的,那是押注贏了綵頭的;還有喃喃自語的,那是埋怨自己剛才押注太小了,形態不一,或笑或顰,或喜或憂,不過倒也不類市井之婦那般庸碌俗態,聒噪不休就是了,兀自還有幾分怡然自得的悠閒,並無十分氣急敗壞。

    新的一局又開始,婦人們紛紛下注賭勝。

    這一方是一隻玉鶉,長頸短尾,純潔如雪,如白鶴卓然而立。這一隻玉鶉,擅長搏擊,飛騰而起足有三四尺高,每次飛騰搏擊,都能準確擊中對手,在成都城內也是鵪鶉名流,目前還沒有一隻鵪鶉能戰勝它。

    這次的對手是一隻黑鶉,毛色純黑,精悍勁厲,與其他鵪鶉相鬥,喙硬如錐,啄咬之時對手全然無法逃避,令人喜愛,亦是著名。

    下注完畢,鵪鶉開鬥。

    玉鶉怒目以待,黑鶉兩翼生威,瞬間鬥成一團。

    圈中只見一黑一白,虛影來往,激烈無比。

    圍觀之人,屏息靜氣,緊張之極。

    玉鶉身上受傷多處,血透雪羽,雙翼張開,一拖到地,眼看著似乎就要敗下陣來,玉鶉的主人鹽氏正要叫停,手上已經抓起了粟粒,準備丟下斗圈之中。

    善於攻擊的鵪鶉,並不一定是好鵪鶉。一隻好鵪鶉必須能攻能守,經得起啄,甚至被啄得頭破血流也無所謂,這才算得上好。

    這隻玉鶉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這時只見它猛然飛躍而起,騰空足有五尺,以上壓下,猛啄黑鶉。

    黑鶉猝然遭此居高臨下的一下猛擊,士氣崩沮,垂翅而逃,輸了這一口鳥氣。

    圍觀下注之人,高聲低歎,嚷鬧不已,賭注輸贏,瞬間易手,自是有喜有憂。雖然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賭注無論大小,對於何府的富足而言,自算不得什麼,但賭鬥之人的悲喜卻是不免之事。

    勝負之局,突然轉變,令得鹽氏喜出望外,急忙把它們擋住分隔,兩隻鵪鶉停止啄咬,低頭啄食。

    押注於玉鶉的柳依依,這時贏了數百兩銀子,看看天色漸轉昏黑,便回頭吩咐站得較遠的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讓她喚人去取燈火照亮庭院,這番勝負一分,少不得還得斗上數局才得罷手了。

    那女子稍稍遲疑,這才應了一聲,裊裊娜娜向幽暗處行去。

    柳依依忽覺不妥,她畢竟是擁有豐富江湖經驗的前彌勒教菁英,那個侍女模樣的女子並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何府中人,而能在這庭院中進出圍觀的人,不是斗鵪鶉的何府遺孀,就是她們身邊侍侯左右的親信丫鬟,這些人柳依依都有印象,而這個女子何獨一點印象也無?而且一股淡淡的衣香,隨風而來,撲入鼻端,又是何府諸人不曾用過的香料,這更增她的疑心。

    柳依依耐心的看著那女子的身影隱沒在幽暗之中,這才不動聲色的發出隱秘訊息,馬紅兒、淳於小麗、盧端三個雖然有著一身高明的武技,卻是經驗不夠,並不曾發現異象,此時方纔如夢方醒。

    不過,她們也沒有馬上動手,而是迅速發出多道訊號,召集警衛女隊的兩隊人馬過來守護,而身法最為輕靈的盧端和淳於小麗則一前一後緊跟了下去。

    警衛女隊一對一單打獨鬥雖然遠不如她們幾個,但以鴛鴦軍陣結陣衝殺,凌厲更甚,猛銳無比,何府中比較重要的人物大多聚集於此,必須要確保安全才是,以暫時不驚動來人為上。

    柳依依嫵媚的杏眼中精光湛然,冰冷凜然如虎豹鷹目,激烈凌厲如山崩海嘯,昔日的彌勒教**師深藏在骨子裡的冷酷凌厲一點點本能浮現,雖然她在雷瑾面前是那樣的嬌柔如柳。

    危險來臨。

    不知道來人用意,也不知她是否還有同伴,而何府是如此的廣大,就她們這幾個人能照顧得周全嗎?

    驀然,遠處一聲嬌叱,那是盧端的聲音。

    隨後金鐵交鳴之聲,遠傳而來。

    已經交上手了?

    柳依依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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